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即使他们撑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他们也见不到太阳。
血雾笼罩于城池上空,令云层也变得阴森可怖,最终都被血色的雾气给吞噬了。
而在此状况下,远程武器就变得无法使用了。就连最强劲的狙击手,也没法顶着如此浓烈的血雾精确狙击,更何况,那并不只是单纯的雾。
城墙内的探测兵刚拉开探测仪的开口,它们转起螺旋桨飞往雾色深处。他们紧盯着屏幕上传来的画面,浓郁的血雾中,只隐约能看见一个人走来。而下一刻,探测仪便再也无法传递更多画面。
它被毁了。
“报告,已失去目标动向。”
“收到。”城墙上的人更卖力地旋转望远镜,时不时换个方向。
在城墙大门的背后,聚集了百名小兵,这已是他们能聚集起来的最多战力。而城中的孩子们则蜷缩于地下的避难所中互相祈祷。
在发现核弹都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刻,他们就已经输了。可人类从不放弃,他们一路顽强抗争到最后。
避难所里的领导者已开始安排逃难的事宜,他们分配着食物与车辆,命令其四下逃走。路线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世上已没有绝对安全的堡垒,只能靠每个人自己。
“请尽可能,将文明传承下去。”领导者最后说道,而这正是他最后的致辞。
他不明白为何世间会出现不死的生物,那真的是生物吗?还是由病毒组成的集合体?可病毒尚拥有相对治愈的可能,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他们能怎么办?
弥漫于空气中的血雾会不断侵蚀人体,人类会逐渐疯狂、被同化,而即使集结全世界的科学家都研究不出其中原理,更找不到解决方法。现有的理论完全起不到作用,人类面临古时代恐龙一样的困境。于是他们推出的解决办法就是——活着。
活下去,然后相信人类能够进化。
然而血雾的侵蚀速度远比他们想象得快。隔离只能减缓,不能阻绝。
领导者看了眼逐渐渗透进来的血雾,暗自叹了口气。时至今日,他能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便是听天命。
他一把拉开避难所的门,血雾如潮水般涌进。他感到喉咙一阵干涩,还用手扣了扣自己瘙痒的地方。
那里一定长出了红黑的斑点。所有接触血雾的人都会被感染,他也不会例外。而实际上,现存的人或多或少都被感染了,只是程度不同。
人类的反抗,就像个笑话。
领导者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就在头顶。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摄像头,即使他死了……也要为后来人留下希望。
而那希望,就是怪物的真身。
没人看过它的真身,也可能在怪物还未壮大到这种程度时有人看过。但过去的资料基本都在争斗中损毁,于是怪物的真面目成了未解之谜。
从东拼西凑的信息里,他们只能得出“怪物”是被血色能量包裹的什么,像是人类的形态,但不确定。拥有智慧,可并无共情能力。
领导者捏紧摄像头,一步一步往地面走。
亲自面对怪物,亲自面对死亡,他也没多少恐惧。他出生就在危险的时代里,而他的母亲却体会过和平。
她总是跟自己讲她年少时的故事,被亲人、朋友包围着的安宁的故事。
曾经没有纷争、没有战斗、没有血雾与怪物,只有少女不谙世事的任性与小纠葛。
她当时还充满希望。
领导者没有经历过那种年代,却有幸从一些遗留下来的作品里看到过有关记录。而他也是憧憬着那样的生活。
所以……
脚步声越来越近,血雾也越发浓厚。
他的眼睛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可他仍然竭力睁大双眼。
去看。
去听。
去将一切记录下来。
然后将怪物的讯息……传承下去。
他看见了一张脸,属于人类的脸。
……
“这是?”安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一个细小的金属制品。
她旁边的男人替她弯腰捡起来,放在手里端详,“不知道。大概是旧时代的产物。”
男人又说,“不用管它了,你马上要生产,我们先在这里安顿几天。地下刚好有个以前的避难所,我去用鬼纹封住,可以挡几天的血腥味。”
“可是,也会引来更强的鬼。”安担忧地说,她不安地摸着肚皮,在这个年代,每个新生儿的降生都可能会引发两个人类的死亡。
男人安慰道,“放心。没事的。来之前我查过了,这里还没有被鬼占领。”
“没有鬼,才反常……额……”安的话语被卡在半路。她肚中的孩子已等不及要降生。
“你快躺下!”男人飞速找了挡板扣在已损坏的门上,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用手粘着里面的红水在挡板上涂抹。
女人压抑的惨叫不时传来,男人紧盯着四周,一身鬼纹发出黯淡不详的光芒。
突然,男人精神紧绷。他的直觉正不断高喊着快离开!
他什么也没看见!但那自尸山血海中养出来的条件反射令他身体颤抖不已。
有什么……有什么……空气中的鬼力黏稠到令他无法呼吸。男人大口喘着气,又回过头抬起女人的头,她显然正被产痛与窒息一同折磨着,“安!”
他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呼喊。
男人死了,女人也死了。但尚未诞生的孩子还活着。
女人肚皮上蠕动的轨迹正是他还活着的证据。
血雾附上了那层皮,并且逐渐往里面渗透。越来越多的血雾从四面八方赶来。
腹中的胎儿感知到外界的呼唤,踢得更为有力。他迫不及待地汲取能量,母亲的、鬼的……
他终于撕开了肚皮,用双手扳出可供他出入的洞来。女人的内脏被他莽撞地爬行给一同扯了出来。孩子看了几眼,抓起来塞进嘴里,又嫌弃地吐出来。
他很饿,很想吃东西。
于是他把附近能吃的全都吃了。
至于那些吃起来又硬又涩的则被他吐了出去。
而这就是鬼之血脉重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