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这会王荣桂在哪儿呢?
马家父子开着那小三轮,急吼拉吼的带着她离开孔家村的时候, 为了防止被人发觉异常, 特意在车上装了不少枯枝散叶做伪装。
因为是直接从孔家把人给拉出来的,加上她身上穿的是给“孔兰香”特意买的新衣裳,所以马家父子俩下意识地觉得不会有问题, 就也没有掀开布袋仔细查看。
直到再次将夜时, 父子俩才松了口气,在某片荒郊野地里的废弃屋子边上停好车, 走到车后面。
山里人手头本来就不宽裕, 生存环境也比平地恶劣多了, 手里的大头钱又大多留给了孔家, 所以他们并没有找个小旅馆休息。
马金财闪到一边抽旱烟解乏、喝烧酒取暖去了, 由着儿子马富贵嘿嘿笑着去折腾。
但那马富贵还没怎么动作呢, 就愤怒又慌乱地提着裤子跑过来:“爹,爹!不好了……咱们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马金财想起那几万块钱就心口疼,没好气地说, “难道还搞回来了个男的?”
马富贵手忙脚乱地系上裤腰带, 急得上蹿下跳连说带比划的:“……不是, 咱们拉回来的怎么是, 是兰香她妈啊!”
“胡扯八道!”
这句话让马金财觉得脑门直突突, 下意识地骂了他一句:“你这小子可别胡说啊, 要死要活非她不娶的不就是你。再说她还不穿着兰香的衣裳吗!”
衣裳?
马金财脑中灵光一闪, 急忙把嘴里的劣质烟卷吐掉,收起没喝完的烧酒,大步跑过去借着月光一看——
他立马变了脸色, 一脸晦气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心道:嚯,怎么还真他妈是王荣桂那个老女人啊……真是操了!
五万块钱就买了个这??
偏偏那不知好歹的傻儿子马富贵还在一边嚷嚷着:“爹,我,我就要兰香嘛。”
马金财气得打了他一巴掌:“兰香兰香……天下女人死绝了是不是,你特么就知道个兰香!”
“老子花光家底儿,花五万块钱给你买个媳妇,提心吊胆的生怕被警察抓住一枪子儿毙了,你还在这瞎嚎嚎。”
“老子真恨不得没生过你这蠢货!”
马富贵见他难得这么生气,被吓得不敢再嚷嚷了,转而犹豫地小心提议道:“那不如把她妈给送回去,咱们再把兰香接回来?”
朦胧的月光当头照着,田间的小动物小虫子们大概在冬眠,四下里一片寂静。
寒冷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直戳在马金财的心尖尖上。
他被这个傻儿子给气得耳鸣心跳,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送个屁送!孔家人那德行你不知道啊,还送回去?他们可是要八万,咱们却只出了五万不说,还顺了他一辆三轮车,还好死不死的绑错了人……还送回去……你不怕被他们村里人给打死?你不怕坐牢挨枪子儿?”
“再说了,你以为送回去了这门亲事就还能结?你可是绑了人家兰香的亲妈,她估计也得恨死你!”
一听到这里,马富贵才明白过来这个理儿了,哭丧着脸:“那咋办呀。”
“咋办,五万块钱花都花了,当然是继续办了!”
马金财狠下心,问:“儿啊,不然你将就下?反正都是生娃嘛,她……她反正生过,身体肯定没问题。”
马富贵一脸惊悚地看着他,疯狂摇头外加摆手:“我,我不行啊爹。她岁数跟我妈差不多了,我,我看着她实在硬不起来啊!”
……马金财心里喜忧参半,儿子有点良心也算是好事,但为啥他偏偏在这件事上有良心了?
唉,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马金财铁青着脸看着他半晌,最后也只是叹气道:“行吧行吧,我知道了。”
这个年龄差确实太大,太为难他了,万一把他吓萎了咋办?而且就算父子俩都不介意,把她带回去后也难保老婆子不闹腾。他可不想一天天鸡飞狗跳的,那日子得过得多心烦。
“这是哪儿,我咋在这儿?”
“大壮,大壮?”
王荣桂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慢慢地从那车上坐起来,转头看看周围只见一片陌生苍凉,再转头就看到了那呆若木鸡的马家父子俩,再低头就看见了身下那无比熟悉的、自家三轮车……
只需前后一想,她就自动脑补出了一个合理又让自己心生恐怖的解释出来,忍不住立刻尖叫了声:“你们,你们是贼!”
“来人啊,救命啊!”她跳下车,边往前跑边喊道。
因为是寂静的旷野,她的尖叫声显得格外刺耳,直直的划破夜空,引得附近的看家狗狂吠不已,一些家畜也有些躁动。
马金财慌忙追上去扑倒她,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在她嘴巴上,一脸凶狠地威胁她:“别叫了,再叫我就把你杀了埋在这儿!”
山里人的身体素质那是吊打普通村里人的,尤其是对方还是个男人。悬殊巨大的体力差距让王荣桂心惊胆战,赶忙点点头。
马金财不信她,让马富贵扯了根布条过来帮助她的手脚、塞住她的嘴巴,然后才把她重新扛到三轮车上坐着,紧紧地盯着她。
王荣桂嘴里塞着布条,颤抖着声音说:“大兄弟,你看我这又老又丑的,肯定是个误会……你们不是要兰香吗?只要你们送我回去,五万块钱就五万块钱,我做主把兰香许给你家当儿媳!怎么样?”
马金财蹲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答道:“不怎么样。送你回去,你家当家的不得打死我。”
“那你放我走吧,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咱们啥也不说了。”王荣桂小心地说。
马金财摇头:“那也不行,我可是给你家留钱了。说好的价钱,五万。”
看见他那若有所思的眼神,王荣桂心里就凉半截,打商量道:“不然这样,你送我回镇上,然后让我当家的拿钱来换我?”
马金财咧嘴一笑:“你当我傻?万一他报警咧?那又不是我的地盘,我去了不是自投罗网。”
“那,那你说咋办?”王荣桂急忙又说,“不然这样!你们给兰香去封信,让她拿钱来救我。等她来了,你们就直接把她领走……行不行?”
马富贵在旁边听得双眼发亮,正要说好啊好啊快给兰香写信叫她来吧,结果被马金财一个冷眼给逼得愣是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委委屈屈的缩在一边不敢吭声了。
马金财忍不住心道,这老女人真是好狠的心,为了自己脱困竟然还准备坑闺女?
啧啧啧,能想出这样丧良心的主意的人……估计也是一肚子坏水。
——不可信呐!
他忍不住眯着眼问:“兰香她,该不会不是你亲生的吧?”
突然被他这么一问,王荣桂有些懵了,但她立马就回答说:“大兄弟你好眼神,她确实不是我亲生的。”
……说了实话后,他们应该就没心里负担了,也不会觉得尴尬了,更会……把自己送回家了吧?
哪儿晓得马金财撇撇嘴,啧了声:“怪不得你会对她这样,真是比我们那儿的后娘还狠心啊。”
王荣桂被他的反应惊着了,怎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走到现在完全是阴差阳错,但我家毕竟出了钱,那你家就得出人啊。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再说啥……大妹子,对不住咯。”
马金财自言自语地说完后,上去一掌把她劈晕,然后利索的收拾了下,又招呼马富贵说:“走,赶路。”
“急啥急嘛,非要摸黑赶路?”马富贵缩缩膀子,一脸不情愿。
“那你搁这儿冻死得了。”
马金财不再惯着他,突突突的开动三轮车,唬得那马富贵赶紧一个箭步蹿上去,老实坐着了。
之后,父子俩就匆忙赶回到了大雁山。
马金财呢,主要是心疼那五万块钱。
如果不是钱已经留在孔家,说不准他还会放了那王荣桂;但思量过后觉得那笔钱反正横竖拿不回来,那还不如把她带回去,转卖给有需要的人。
要知道,山里可不止是小娃娃们缺媳妇,跟他差不多岁数的兄弟们也有需求啊。
比如死了老婆的鳏夫啊,身患残疾的老大爷啊什么的。
至于钱上面,好说。
先尽量回本,然后再找时间重新出山,给傻儿子重新搞个漂亮媳妇回来多生几个娃,给老马家改善基因、开枝散叶就行。
不过这次最好还是要慎重些,别再他妈绑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回来了……
果然,刚散出消息没多久,就有不少老兄弟们找上门来,纷纷出价。
最后自然是价高者得,不过那家情况也有些特殊——两人是亲兄弟,不介意共用一个婆娘,还愿意合伙出到近五万块钱,剩下的钱用给他家干几天农活来抵。
这样算下来,他马金财是基本没啥损失,只是损失了几天时间而已。
晚上坐在煤油灯下,马金财喜滋滋地摸着那一沓鲜红的钞票,心想奔波了这么多天,总算能睡个好觉咯。
而王荣桂呢,则被那两个老家伙拽回家去,遭遇地狱般的折磨了。
——一如原主当年那般。
……
q市,陶可欣光洁舒适的卧室内。
姬离离她远了些,一脸无辜的耸耸肩:“天高皇帝远的,我哪儿知道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回去一趟看一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他们还没到老得快死了的份上,虽然你也没想着多孝敬他们,但是吧……你总得做做样子给大家看看吧?”
“不然显得你多拜金、多没人性啊。你的这些善良乖巧不也会显得太虚假了吗,你说呢?”
陶可欣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打开门指着外面说:“我才不拜金,也不虚假!而且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指指点点,你快给我出去!”
哟,还真把自己当成陶家千金了。
“哦,是吗?”姬离虽然一脸笑嘻嘻,但眼中满是质疑。
陶可欣觉得心底的不堪在她眼前被一览无余,冲过去用力推搡着她:“你给我出去,别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
姬离压根没还手,由着她使性子。
“可欣,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身穿深灰色居家服的陶青林正一脸震惊的站在楼梯上,看样子是刚从书房里出来,准备回卧室去休息来着。
陶可欣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结结巴巴的说:“爸爸,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