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染时不时地去傅行衍那里一趟好像已经成了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样,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从染也没办法,霍总警告过傅行衍那么多次, 可那个人脸皮太厚了, 一点改变都没有,要叫的时候还是叫。偏偏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毕竟她只是个小员工。傅行衍唯一有人性的地方大概就是, 每个月都会让财务多打一万作为她的辛苦费, 中秋节的时候还给她发了两万块的过节红包。
从染虽不缺这点钱,但谁不喜欢钱呢?看着银行卡里新到账的工资, 她还是很开心的, 给自己下单了一个精致的月饼礼盒, 又下单了一个给从母寄了回去。
从父从母离异多年, 各自成家, 她当年是跟着外婆的。但从母心里对她愧疚, 一个月会来看她一次,带她玩玩,她大一还没有经济独立时, 学费生活费都是从母出的。是以她对从母还有些感情, 才愿意听她唠叨, 节假日买点东西给她。
从父的话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去拜访一下。他后来生的孩子不太喜欢她, 她即使去也只是坐坐就走, 跟走亲戚一样。
从母收到礼盒后, 打电话来埋怨:“没赚多少钱就会乱花了, 你得知道存钱呀,这些盒子贵又不中用,买月饼都能多买多少了。妈妈不跟你拿钱, 你自己得知道存钱, 晓得不?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很开心,拆礼盒的时候邻居在,他们不晓得有多羡慕呢。
从染想让她开心一下,就说:“我们领导人很好,过节费都有两万块。我也转正了,一个月工资三万呢,一个礼盒而已,你就别乱操心了,喜欢就好。”
从母听到这一个个以万为单位的金额,吃了一惊,“工资这么高?过节费还两万?天呐……这可真是吓死个人!还好!还好你没回家来!家里找遍整个县城都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哩。染染啊,你得好好干,多赚点钱,以后在家里买个房,求娶的人一定会踏破门槛的。哎哟,你们领导可真好!”
从染笑了笑,说着好,“给你打了一万,多买些好吃的,买些衣服。”
趁她啰嗦前,从染率先挂断电话。
哎,傅行衍也就只有大方这一个优点了。
想起明天霍总有事外出,他八成又要来叫她,从染就头疼。
她整理卷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身后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可每次一回头,看到的又只是他认真工作的模样。
总而言之,她不想去就是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抵抗傅行衍那边的工作,可她本就不太喜欢和男性相处。而且也不习惯,或许是因为她的成长中没有过男性家人的参与吧。
次日,傅行衍果然如她所想来叫她。
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如常一般好整以暇地指挥着她干活儿。
从染愤愤,再次提道:“傅律师,其实我可以帮你跟霍总申请个助理的,我不是你的助理,读的也不是法学,你整天让我打下手,这样会显得我很‘不务正业’的。”
“别人哪有从特助做得好?一个月一万块就能请到你这么个助理,赚大了赚大了。”
“那是实习期的工资,我已经转正了,还加薪了,现在一个月三万,还有奖金和年终奖呢。”
“哦?是吗?原来从大作家还看得上这几万块钱啊。”
从染眸光骤然冷却。他之前用开玩笑的语气与她说过“商业间谍”,可笑她竟然还真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一种被冤枉和侮辱的愤怒油然而生,她回过头,直视着傅行衍,淡声道:“傅律师,你想多了。我跟霍总说过的,霍总都知道。商业间谍什么的就更加离谱了,我明确告诉你,我不是。”
傅行衍这段时间常常叫她过来的原因她可算是知道了,这是把她当成商业间谍,索性放在身边防着了。她在那里揣测人家的同时,殊不知人家也在揣测她呢。从染眸光淡淡道:“我只是多了一份职业而已,在这个时代,这个城市,身兼数职的人不在少数,您没有必要特殊看待我,更没有必要恶意揣测我。”
她放下手中的卷宗,“既然误会解释清了,那以后我就不来了,很抱歉给您造成了误会。”
说是这么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傅行衍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但是不管您是什么意思,都与我无关,您的事情本就不是我的分内之事。您要是需要助理我可以帮您找一个或者调一个过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
“从染——”
“砰——”
门被她很用力地关上。
说完后,从染觉得有些痛快。早就该这样痛快利落地拒绝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傅行衍接近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查明她真正的身份是不是间谍。真是可笑。“间谍”这个从前只会出现在书中电影中的词,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安在了身上。
有钱人都这么闲得发慌的吗?
总裁办的小叶见她今天这么快回来,有些惊讶地侃道:“傅律师今天这么早就放人了呀。”
从染冷着脸道:“以后都不会去了,别再跟我提到他。”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她是真的生了气。
自以为是的自大狂。
小叶忙闭上嘴不说话了。傅律师这是做了什么?把脾气这么好的从特助都给气到了?
从染缓了缓,拍拍小叶的肩膀,“快工作吧,下午请你们吃下午茶。”
不就是下午茶吗?她也能请,又不稀罕他的。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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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行衍要么是打电话来叫她,要么是让小朱来,偶尔自己有空也会自己来。
可今天下午他打通总裁办的内线后,接电话的是小叶,小叶直接拒绝了他,并且委婉地说总裁办的工作很繁琐,并不空闲,还请他以后不要再从总裁办调人了。
一看就是从染的意思。
傅行衍连亲自去找她的机会都被她扼杀了。
他拧紧眉,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回是真把人给惹毛了。
其实他并没有责问的意思,错就错在太不会说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责问的语气。
可这时候懊恼也晚了。
傅行衍开始思索怎么哄人。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去找霍悠我,从染在,一本正经地打电话给霍悠我说他来了,后又请他进去,表情淡如水,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来客。
傅行衍想说什么,她已经摆出了“请”的手势。
傅行衍噎了噎,“多谢。”
她依然官方,“您客气了。”
傅行衍见到霍悠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我把你惹毛了,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
霍悠我:“……”
“你干了什么?”霍悠我眯着眼睛看他,“你先说,我判断一下我需要怎么被哄。这个也是分程度的。”
傅行衍默了默,或许是没想到有人可以这么无耻。过了一瞬,他才道:“比如我冤枉了你某件事,你很生气。”
冤枉了她某件事?
霍悠我搜索了一下记忆,并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哦,直说吧,你冤枉了谁?”
傅行衍被拆了台,表情有些难看。这个表妹,从小就机灵,看事情通透到可怕。
“算了,没什么。”
霍悠我嗤了一声,弄得这么神秘。
他虽不愿意说,她还是勉强给他出着主意:“看看他是什么性子,喜欢什么咯,送点对味的、他不容易得到的礼物,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不生气了。对了——他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傅行衍显然并不愿意告诉她。
“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悠我:“……”
过河就拆桥。
从染是什么性子?喜欢什么?
傅行衍缓步往外走,一眼就看到了从染。她站在桌前,低着头整理着文件,耳畔发丝顺柔地垂落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给她一本正经的外在形象添了几分柔和。
冷淡的性子?
——不,不是,是看似冷淡,实则迷糊可爱的性子。冷淡只是她的保护色。
喜欢什么的话,他还真是不清楚了。
他特意从她身边走过,想趁机说什么,可她已经抢先道:“傅律师慢走。”
一点给他开口闲谈的机会都不给。
傅行衍眸光微暗,抬步离开。
她在生气,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傻子都看得出来。
傅行衍是真的头疼了,后悔自己太过鲁莽。
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
傅行衍想了一路,回家后,在某购物网站搜索她的笔名,查找她出版的书。
——从她的笔名就看得出来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了。
只是这丫头太会伪装,随便跟霍氏的任何一人说从染的笔名是酥冉冉,任谁也不会信。因为这种风格的笔名实在是跟高冷的从特助对不上号啊。
傅行衍是怎么发现她是作家的?
那天她去洗手间,手机放在桌上,可能是手机息屏没按好,他一扫而过的时候看到了她手机上的码字页面。
或许是职业病,他下意识生了一些疑心。
他跟霍氏的关系很近,肯定不希望霍氏出任何事情,也不希望霍氏有任何潜在的危机。虽然他不愿意怀疑从染,可是责任和义务促使着他不得不去调查清楚。
调查之后,他基本就确定了她不是什么间谍和内鬼。但他不明白她来霍氏做什么。钱?她不缺,名利?她也不缺。是以才会有那刻意的一句话。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纯粹的好奇,想引出她的答案。
直到话出口时,他才发觉他的方式好像不太对。
……但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