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叶无澜只身一人出现在奉月城中。
白暮辰拗不过她,最终连夜将自己的亲信从扶图边境调过来两个,让他们跟随在她身边保护她周全。
直到清早替她将一切准备好,甚至她上了马正要策马离开,他还是拉住缰绳,眼里满是担心的又问了一句:“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你一起?我可以派其他人前往九原,而去往云外瑶台的路,由我陪你一起走,我在你身边看着你,才能放心。”
“不用,鹤离毕竟与你相处这么多月,而且你们之间的暗号想必也只有你能看懂,若是其他人去了,恐怕没什么用,我这边你放心,我已经瞎了这么久,在黑暗中方向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身边还有你派来的这两个亲信,我还能有什么事。”
“无澜,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你这丫头的心思越来越难以琢磨,看来,我果然不懂你。”
“很多事情,并不是懂与不懂就能说的清的……”叶无澜淡淡笑了笑,话落,便脚踹马腹,向奉月主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现在她与白暮辰派来跟随的两名贴身护卫乔装打扮成过路的商人,静坐在奉月城的茶馆之中,坐在靠在离窗子最近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外边的动静。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她低声问。
护卫甲沉声道:“暂时没有发现,叶姑娘,我家主人叮嘱,若叶姑娘后悔,可马上前去寻他,现在他人还未走的太远,要汇合还能追得上。”
叶无澜放下茶杯,暗淡无光的眼里染了一丝浅笑:“你们主子对我已经很慷慨了,自己都没有带护卫,在这么危险的境地还能从扶图边境将你们调遣过来抓专门安排在我身边,已经冒了大险,这份恩情我已经不知如何相报,他再这样惦念,我倒是会愧疚了。”
“叶姑娘毕竟看不见,现在这种时候,其实还是跟在主人身边比较安全。”
“我在他身边,只会连累他。”叶无澜垂下眼。
募地,茶馆外行过一辆疾驰的马车,马车疾驰而过的瞬间,叶无澜敏感的嗅到从那马车里传出来的隐隐血腥气味,她骤然起身朝外快步走,两名护卫亦是眼疾手快的拿起她的包袱跟着一起冲了出去。
那马车行驶的太快,已经跑出很快,叶无澜深觉那马车有问题,骤然低喝道:“追!”
两名护卫先她一步上了马,策马迅速追去。
叶无澜随后上了马,并没有急着也追过去,仅是骑着马在原地绕了几圈,侧首以双耳倾听着附近的动静。
昨夜那么一大批人的潜伏,刚刚那辆马车最多只能栽四五人,虽有血腥气,但不一定是那些人,也许是什么人家的人受了伤,急忙赶往医馆。
但是,依照她在奉月城生活了那两个多月的记忆,这里明明有一家极富盛名的医馆,他们却没有进去,又如此大摇大摆的在城中街上走过……
募地,她勒紧缰绳,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事实证明,有人在故意放烟雾弹。
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离开奉月城,直到叶无澜与那名护卫再次汇合时,她才在心里定下这一结论。
两边城门沿路并没有大量人连夜走过的痕迹,且没有用新盖的土去遮掩,无论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总之,似乎一直想要为她指引一个方向让她去选择。
而这一次,叶无澜偏偏不再选择。
她乔装打扮后,与两名护卫再次分开,各自把守一处城门,守株待兔。
直到夜色再次降临,终于有几辆马车分别在两边的城门处路过。
叶无澜藏在城墙之上,倾听着那些马车路过的声音,每路过一个,都仔仔细细的听,直到路过七八辆马车后,城门即将关闭,最后赶来的马车跑的有些急,驾车之人到了城门处喊着不要关门,之后骂骂咧咧的甩了一袋钱给几个城门守卫,守卫才终于又一次打开了门。
却是刹那间,叶无澜听到一个声音。
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浅浅的。
可那声音她有些耳熟,像极了平日里长孙憬焕手上那枚白玉扳指落地的声音。
他那枚扳指是上好的白玉,刻有奇怪的祥云纹,刻工细致,一看就知是上品,她总是喜欢趁他不注意从他手上摘下来拿去摆弄研究看着上边的刻纹,有好几次不小心将扳指摔在地上,落地的刹那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却是一次都没有摔坏。
对了!
那声音是他那扳指落地的声音!
叶无澜这段日子表面上早已放弃了自己的武功,可暗下里偶尔还会偷偷练习剑法和试图找回真气,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在这城门之上跳下去保证自己不必摔伤还是可以做到的,她旋身朝着城门外的方向倏地一跳,寻找到那枚扳指落地的地方,果然,她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还真就找到了那枚板指,放在手里摸一摸,确实是长孙憬焕那枚扳指的祥云刻纹。
那马车离开的方向……
叶无澜眯起眼,朝着九原的方向而去的路。
鹤离是否也与长孙憬焕在一起?
她正要追去,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叶无澜还未回过神,便只觉得腰身一紧,赫然间整个人便被人一把捞起坐到马上。
“原来你也还未出城!”白暮辰的声音。
当白暮辰的马靠近的刹那,叶无澜便已知道是他,便也没挣扎。
“他们朝东北方向去了!”
“我知道,我已经在这城里守了一整天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朝云外瑶台的方向过去,现在看来,你这丫头也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莽撞。”白暮辰笑着将她拥紧了些,策马飞驰:“你放心,我已经观察过,他们分了几拨人循序的离开,现在那最后一辆马车里坐的更是你最惦记的人,驾车的车夫是个高手,我们只要追近一些便会被发现,你要做好遇袭的准备。”
“没有做过准备,就不会只身一人在这里守株待兔。”叶无澜淡然说道。
“好!那你坐稳了!”白暮臣不再紧搂着她,改为双手牢牢牵住缰绳狠踹马腹朝前狂奔。
那辆马车跑的极快,连续追了几里,天色渐渐接近黎明,因为叶无澜不久前才刚刚重新接起是筋脉养好伤,长时间的马背上的颠簸使她脸色渐渐泛白,便在黑夜两人的奔驰中,白暮辰直到摸到她身上的冰凉才察觉出她不舒服,几次要暂时停下让她歇一歇,叶无澜亦是几次拒绝。
直到黎明终至,两人终于看见了那辆马车。
马车已经停下,车边一处已经燃尽的篝火堆,白暮辰在距离那辆马车百米之远的地方停下,叶无澜听了听前方的动静,却是太过安静,完全听不出来,只好轻问声:“怎么了?”
“听不到什么动静,这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白暮辰冷笑。
“无论是否有埋伏,你在来之前也早已做好准备了不是么?”叶无澜笑了笑。
她可是记得这一路白暮辰没少在路上丢记号,如果说这一整天他没有在城中安排援兵,她可不信!或许她是半个江湖儿女,有事都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赌去争取,可白暮辰不一样,他是一国太子,他擅用权谋更擅用兵,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援兵更值得让他浪费这一整天的时间。
果不其然的,白暮辰在她头顶淡笑:“鬼机灵的丫头。”
说罢,他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但是这一会儿,要靠我们两个拖延,不然,他们早晚都会跑。”
叶无澜点点头,却是赫然的,只觉得颈上一痛,她脸色顿时僵住:“你这是干什么?”
白暮辰将被点了穴完全动不了的叶无澜轻轻抱下马,将她抱进树丛里。
“白暮辰!你什么意思!把我穴道点开!”叶无澜咬牙低号。
“我来拖延时间,你乖乖在这里等。”他俯下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罩在她身上。
“你明知道有埋伏还要去冒险?要等就等援兵到了我们再出去!”叶无澜急了。
“你以为他们没发现我们么?你暂时躲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白暮辰!!!”叶无澜大叫。
“嘘!”他的手指压上她的嘴:“不要喊。”
“你把我穴道解开!我们一起……”
“无澜,你现在这种状况,只会让我分心来保护你,知不知道?”他低声说。
叶无澜顿时无声的睁眼望着他,许久,才苦笑:“好,我知道。”
白暮辰知道,若不拿这种话来激她,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一个人躲藏在这里。他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看了看她一片低迷的脸,转身走了出去。
前方的马车附近一片静寂,车夫安静的蹲坐在那一片已经熄灭的火堆边,闭着眼假寐。
白暮辰淡看了一眼,缓步走过去。
却是刚一走近,骤然,那车夫睁开眼:“等阁下多时了。”
“如此,那也不必多废唇舌,把人放了,公子我绕你一条狗命!”白暮辰仿佛不以为然的轻笑。
“能不能在我黑虎手里抢走那个半死不活的废物,那就要看阁下的本事了!”骤然,那人头上的斗笠被揭起,在黎明初至的微光中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不知从何中瞬间抽出一把长刀,飞身而起向白暮辰头上砍去。
叶无澜在草丛中听见那车夫的话。
半死不活?
那车中的人定是长孙憬焕不假,不会是别人所扮,因为这世上只有他知道她认得那板指落地的声音,两人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一起走过,她对他的了解,与他对她的了解早已不是别人说扮就能扮的出来。
是啊,这么久长孙憬焕在车里都没动静,他是不是出事了?
不由的,叶无澜闭上眼,拼命的想要冲破穴道,如果她没有武功尽废,早在当年在护国寺中她就已经被不戒训练的对这些点穴功夫近乎免疫,可是现在,她竟然连想要冲破穴道都这么困难。
就在白暮辰与那个自称黑虎的车夫打的不分上下之时,忽然,白暮晨仿佛脚下生风,猛地一跃而起一脚踹上黑虎的头,在他防备不及向前踉跄一步的同时飞身疾冲到马车前,一手揭起车帘,却是刹那脸色一变:“长孙兄?”
这黑虎虽在江湖上名气不大,完全没有听过,但却并不简单,在白暮辰刚一揭开车帘的刹那便长刀横举,瞬时夹带着厚重内力的刀锋便直逼他头顶而去。
同时,四周忽然传来一阵玄妙的歌声,白暮辰脑中一震,顿时惊愕的看了一眼那黑虎手中的长刀,急急向后退了一步:“你是当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飞虎将?听说你当年背叛天阑炽焰门,原来是因为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