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骤然停歇。
颜红叶向前看了过去,恰好流云正端些茶水走了过来。
“姑娘,主上他一早就知道你会来,便叫我去备了你最爱的蜂蜜水,来尝尝,看看味道浓不浓?”流云轻笑着走上前媲。
颜红叶咧嘴一笑,毫不幽雅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将衣裙上的花瓣全都抖了下去,跑到楼澈身旁的那只矮桌边,在流云将盘子里的蜂蜜和茶水放下时,她便伸手将之捧起,低头喝了一口丫。
“嗯嗯!味道很好!比起上一次的那碗,这次好喝许多了呢!”
“那便好。”流云轻轻一笑,撤了空盘子,起身便要走:“主上今天在宫里被皇上气到了,你快陪他说说话,免得迁怒到我们这些无辜人。”
流云对着颜红叶眨眨眼,仿佛调皮的一笑:“我先去忙。”
话落,流云便在楼澈抬眼冷凝向她时,快步走出花林。
颜红叶先是又喝了一口蜂蜜水,放下碗时,偷偷瞟了一眼楼澈看似平静的黑眸。怪不得呢,果然是有心事。
见他琴也不再弹了,仅是静坐着,眸光落在她身上,安静的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颜红叶不由的抬眸瞪视了回去:“怎么着?你心情不好,流云和安如泰他们一个个都不敢靠近,你就想拿我开刀?”
说时,她将手指放进碗里轻轻沾了些水,忙又伸进嘴里舔了舔,一脸的满足。
结果楼澈还是单单看着她,久久不语。
颜红叶撇撇嘴,索性抬起手,伸到他眼前的琴上,胡乱的拨弄了几通,狂乱而又刺耳的声音终于让楼澈眉心隐约的蹙了一蹙。
他对音律切合到出神入化,更也对乐声极为敏锐,难听的琴声绝对是能打扰他心神的一项好方法。
“你不说话是不是?”颜红叶瞥瞥他,又伸手去拨琴弦,还没触到,手腕便瞬时被楼澈握住。
“叶儿。”楼澈轻叹,仿佛对她极为无奈:“莫要胡闹。”
颜红叶耸耸肩膀,将手缩了回来,盘腿坐在他对面,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抽空时不时的看向他:“皇上怎么了?他一天天只想着泡在后宫里永远不出来,什么事都由你来办,怎么可能会惹到你?”
楼澈随手将之前流云送来的茶端起,茶已凉了些许,没有喝,便又放了下.
“没什么。”
“你不愿对我说,那就不说。不过我有事要找你。”颜红叶放下只剩下一半蜂蜜水的碗:“你应该知道最近有不少另两国的难民跑来蜀沐,他们既然逃到这里,就是希望蜀沐国能收留他们,未来在这里生根发芽,他们就是蜀沐国的人,可怎么宫里贴出告示,要官兵将他们都赶出了城?”
楼澈微微一滞,凝眸看了她一眼:“叶儿……”他忽然便笑了,淡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极暖。
“你叫我怎么说才好。”楼澈无奈轻笑。
“照实说啊,我就是问你,为什么不能将那些人留下?等到缁祁向蜀沐进攻时,至少蜀沐国的外援也会越来越多,有时候不能小看一个难民,他们都有家庭,家里也都有男丁,只要安抚好这些从外边来的人,以后就能有更多的人替蜀沐国效劳,难道这不好吗?”
“虽然可能会花一些成本,但至少也有利益,如果我们肯收留这些难民,对于缁祁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威胁,有时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多大的一条江水,也终究需要数以万计的河流小溪一起汇入才能称之为江,在这大陆之外的海洋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做善事还是为蜀沐国考虑,那些难民是真的应该收容下来……”
“叶儿。”楼澈忽然起身,缓步走到她身旁,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头顶,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轻抚:“如果皇上有你一半的机灵,我今日也不必这般郁结了。”
颜红叶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楼澈:“你的意思是?你也是这样想的?”
楼澈勾唇,温柔的目光夹杂一丝如暖流一般的赞赏。
怪不得!
颜红叶径自点了点头,应该是楼澈本也想要将那些难民留下,却被皇上阻止,只是皇上向来都听楼澈的话,三年间都由楼澈在暗中指点江山,替他将这蜀沐国打理的井井有条,人人眼中的明君,其实不过是个屈服在轻闲享乐之中的庸人皇帝罢了。
但这一次皇上居然没有按着楼澈所说的方向去走,而是将那些难民全数赶出了城,皇帝在明,楼澈在暗,即便全数兵权皆在楼澈手里,但只要楼澈暂时不想动那皇帝,便也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皇上怎么说?”颜红叶抬手拉住他衣袖一角。
楼澈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叶儿,朝中的事不必女儿家的是是非非,不仅仅是讲道理那么简单。”
“这事我自会办妥,你大可安心。”
颜红叶低下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古琴:“澈哥哥,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死,明明那个位置应该是你的……”
轻放在她手上的手掌忽然间变的更轻,仿佛宠溺的在她青丝间穿梭,直至坐到她身边:“我若不死,西岳国的计划又怎会错乱,从而出现漏洞叫人抓获呢?”
“我以为只要楼澈从这世间消失,伊力就不会将你送到赫连珏身边。”他似乎依然在轻笑,在颜红叶脸上的表情渐渐石化的一刹那,望向木槿花林以外的方向,声音缓缓:“可我错了。”
“他们还是将你送走,因为就算楼澈死了,蜀沐国还在,只要你的身份一但败露,才是西岳国所要看见的结果。”
颜红叶说不出话来。
其实西岳国算错了一点,他们的野心确实很大,但他们忽略了赫连珏只要开战,就绝不会给旁人一丝钻空机会的可能,要灭蜀沐,他必会先拿西岳国开刀。
这叫什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人又害己!
颜红叶闭了闭眼,忽然有些呆不住,忙要站起身来,垂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却忽然被人轻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