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明满是疲惫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顿时还留在家里的孩子们呜呜地哭了起来。
马娟的脸色同样很难看，她实在没想到, 就这么一夜的功夫, 沈老头就这么没了。
是的，沈老头已经于破晓时分去世。
而在去世之前，沈老头嘱咐一定要让罪魁祸首绳之於法。
说实在的, 沈老头着实没有想到, 那碗自己最爱的酸汤子竟然会要了他的命。
而下毒的就是他的二儿媳妇。
本来他还顾虑着家里的名声，不想把这件事情伸张出来。
可他都要死了, 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只想着杀人偿命, 不然他死不瞑目。
沈家院子里满是哭嚎声, 一来是伤心老爷子的去世, 二来是伤心剩下的人, 是不是也会步老爷子的后尘。
县城医院里没事的老三两口子, 赶紧去了公安局报案。
而就在沈忠明把这个消息公布没多久之后，公安局的人就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多说，很快老二媳妇就被带走。
剩下的沈家人瑟瑟发抖, 先是朱老太没了, 而后又是沈老头没了。
在后来的时间里, 沈老二也步了后尘。
至于沈老大两口子自然也没保住性命, 就连他们的孩子, 也没了两个。
三房的孩子也没了一个。
总的来说, 老二媳妇已经成了沈老头家最恨的人。
没有之一。
他们天天恨不得吃老二媳妇的血, 喝老二媳妇的肉，以解心头之恨。
死了这么多的人，公安局里头领导异常重视。
在经过高强度的审问之后, 总算从老二媳妇口中得知了事情所有的真相。
事情的起因, 就是沈忠明家发现了自家孩子被掉包。
威胁要找公安查明真相。
老二媳妇狗急跳墙，想着自己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索性拉着平日里的憎恨的人，全都下地狱。
这才酿成了这场祸事，死了这么多人。
而这案件实在是太过恶劣，没过多久，老二媳妇被直接枪毙正法。
只留下几个孩子们活在其他人的憎恨与唾骂殴打之中。天天以泪洗面。
而老二家的长女，婚事自然也没了，对方直接要回了彩礼，从此一刀两断。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话说回现在。
程瑶着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她知道若是她当时多看着点，事情或许就不会到这个地步。
可是她也明白，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
她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救了。
程瑶叹了一口气，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沈树林已经被沈忠明认了回去。
大队长沈忠明家。
沈树林的事情，同样也在沈忠明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一直以来认为的小妹，竟然不是亲小妹，而沈树林才是他们的亲弟弟。
“当家的，咱们还是别把佳慧送回去吧？那家现在乱死了，咱们要是把佳慧送回去，那以后佳慧的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总归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平日里佳慧又是孝顺，又是嘴甜，李金花实在是舍不得。
可是沈忠明却有不同的看法。
“你知道什么！她不是咱们的孩子就不是咱们的孩子。即便是养了这么多年，不是就不是！”沈忠明板着脸，很不高兴。
可他也明白老妻的顾虑，那家子现在名声臭不可闻，就连许了亲事的女儿都被退了亲，佳慧若是回去，那肯定是要过苦日子的。
毕竟养了那么多年，他又如何舍得？
可是就是再不舍，那也得把人送回去。
他叹了一口气，“让佳慧回到自己的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金花急了，“你说什么鬼话呢！让佳慧回去那样一个家，怎么可能会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家现在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佳慧过去之后，以后都没得上学念书不说，还得天天下地干活赚工分，受欺负，以后以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李金花列举了种种坏处，彷佛佳慧过去之后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了活路。
“可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张罗着要把孩子认回来，你要是这样想，那当初还换回来干什么？不如就那样将错就错！”
沈忠明也生气了。李金花心疼沈佳慧，但他更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过的什么苦日子，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好不容易认回来了，结果老妻却又站在了佳慧那边。
“你也不好好想想，你把佳慧留下，树林会怎么想。再说了，你难道看着佳慧不膈应吗？反正我是膈应的，看见她，我就想起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难道就不担心，不害怕以后佳慧会成为……”
“够了！沈忠明，你别再说了！佳慧不是那样的人，咱们亲手把她养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可是同时，李金花也不得不承认，沈忠明的顾虑是对的。
有那样的亲妈，谁都会害怕。李金花亦是如此，只是她还是觉得佳慧太可怜了。
沈忠明发现妻子的神色有些松动，赶紧又说道，“再说了，佳慧现在也已经是初中生，学习成绩又不错，要是学校开学了，咱们就供她上到初中毕业。要是没开学，过两天县城正好有工厂要招工，咱们送佳慧去考试……”
不得不说，沈忠明也是煞费苦心。
可是拎着茶壶，本来想要给爸妈添点热水的佳慧，站在门口已经泪流满脸。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是爸妈的孩子。
而那个沈树林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自己亲妈为了有儿子把沈树林换走。
她想，她跟沈树林对比起来。
她在这边过得日子幸福得冒泡，而沈树林在那边日子就跟苦水里泡着的。
爸妈怎能不心疼。
可是她最初以为，爸妈会看在她承欢膝下这么多年的份上，不会心狠地把她赶走。
然而，现实给了她狠狠一个巴掌。
她爸坚决要把她赶走，她妈虽然不愿意，可最后绝对拗不过她爸的。
也就说，她被赶走是必然。
瞬间，佳慧觉得自己天都要塌下来了。
去了那边，她会是什么模样，她虽然不甚清楚，但也明白绝对跟现在天差地别，尤其那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怕是过去之后，那日子还要比沈树林以前还要苦上千倍百倍。
沈佳慧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不已，她不能去那边，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可是事情能如沈佳慧想的那般发展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沈忠明看来，沈佳慧虽然不是自己选择的，但她确确实实就是既得利益着，偷走了他儿子的人生。
以至于现在的沈树林被养得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
而沈佳慧却是落落大方，满身的书卷气。
两相一对比，沈忠明自然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
对于这些，沈忠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若现在不断得彻彻底底，到时候家里该闹起来的就是他家了。
把佳慧继续留在家里当女儿，这让沈树林怎么想？
设身处地一想，沈忠明都觉得这不妥。
各归各位，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不管佳慧如何卖乖求情，还是被送回了该去的地方。
不过沈忠明也看在养了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了佳慧一个考试的名额。
“也别说我不疼你，为了这个考试，我还特意把你的年纪改大了两岁。你成绩一直都很好，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努力，相信你一定会考上的。考上之后，你就可以到城里工作，每个月都有钱话不好说，还能当上城里人……身边也不会有哪些认识你的人……”
沈忠明觉得自己也没辜负十几年的父女之情，至于最后是什么样子，这就得靠沈佳慧自己的努力。
他已经帮了所有该帮的。
沈佳慧含泪点头，虽说没能成功留下，但好歹让两口子对她多了些怜惜。
她先前所有的东西，沈忠明全让沈佳慧带走，如此不说，还给沈佳慧一些钱票，算是仁至义尽。
而沈树林也没想到，他亲爸妈会做到这个份上。
刚到这个家的时候，他还有些战战兢兢，总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可时间一久，加上他爸妈是真心疼他，渐渐也就适应了家里的日子。
***
五月的阳光暖暖的，懒懒的。
程瑶去了一趟山里，回来路过村口的时候，发现村子里来了一群人，一群明显不是大队里人的人。
“请问这里是红星生产大队吗？”牛车上的一个中年男子，瞧见程瑶，赶紧问道。
这个点，正是上工的时候，能遇见人，他自然赶紧问。
程瑶站住了脚步，打量了一翻牛车上坐着的一群人。
而后才回答：“是的，这里就是红星生产大队里。”
只一眼，程瑶就知道这牛车上的一群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因为这些人的浑身气质，根本不是乡下种地的人能拥有的。一身的书卷气不说，还有一种特有的气质。
一时之间，程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气质，但很特别。
应该是他们的职业所致，程瑶脑子一转，很快就想到了他们是谁。
“是上头派来看那古墓的吧？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大队长。”先前早就说了要派人下来，现在过去了这么久。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除此之外，红星生产大队也就再有没有其他让人能够派人下来的东西了。
程瑶猜的自然不会错。
车上的人一直看着程瑶呢，一听程瑶这么说，年轻的几个，脸上还有两份惊讶。
当然，年纪大的，稳如泰山。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来历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程瑶回以微笑，“这几天大队长说了这个事儿呢，我记心里了。这不看见你们，我猜就是你们。快跟我来吧，大队长等你们好些天了，可算是等到你们……”
说罢，程瑶等这一行人下牛车，而后带着这些人上了大队长家。
大队长热情欢迎这些人的到来，还要留了人吃午饭。
那些人却怎么都不肯，说自己都带了干粮行礼，大队长只需要帮忙安排住处就成。
大队长没办法，只好应下。
住处是现成的，先前那院子就是知青点，里头该有的东西都有。
其他的需要的，他让考古队直接列了一个清单，他让人置办去。
如此，算是把上头派下来的考古队给安排妥当。
考古队的负责人是贺成兰，副手是杜万章，下头还有好几个队员。
一行人大概有十来个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好在知青点先前就住着这么些人，倒是正好。
沈忠明领着人去了知青点，顺便好好介绍了一下村里的风土人情，需要注意的事项云云。
“你们要是有事儿，就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帮不上的我也想办法帮，可千万不要客气。”他们可是上头派下来的人，交好是必然的。
贺成兰也乐得地方这么配合，笑着应下。
等一切安置好，已经是下午时分。
“领队，饭已经做好了，您赶紧过去吃吧，大家伙都等着您呢。”过来喊人的是负责跑腿，也是队里最为年轻的苗小凤。
“哎呀，让大家伙都等我，是我的不是。”贺成兰收拾好手上的东西，赶紧过去吃饭。
初来乍到，沈忠明送了一些自家的瓜果蔬菜，加上他们自己带的一些，倒是拼出了还算丰盛的一顿饭。
一群人围着简易的桌子边吃饭，一边吃饭，还一边聊天，气氛倒是十分不错。
“咱们今天先休整一天，明天再一起下去看看。”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考察这地窖里头的墓穴。
“听说这个墓穴是今天领我们进村子的那位知青发现的，明天把她喊来，咱们了解了解情况。”
别人说的，始终是别人说的，事情到底如何，还得他们自己亲眼看过才行。
这边考古队的人说到了程瑶，那边大队长也正念叨程瑶呢。
“程瑶，你看你是最先发现这个墓穴的，我估计他们还会找你问问相关情况。还有，考察队那边还缺一个做饭的人，算工分，你有没有兴趣。”
这可是个轻松的活计，做个饭就成。
连柴火跟水，他都会让自家人送去，虽然公分不算多，但也不少。
他要是放出风去，指定很多人抢着想要。
不过上次还欠着程瑶人情，这不就想还一点回去。
程瑶心说，打猎她就已经觉得浪费时间了，这一日三餐地做饭，更加费时间。
整天都被这些琐事给耽搁了，那她一天得少多少修炼的时间。
所以程瑶是万般不愿意。
当下直接拒绝，“大队长，我觉得这个活计不适合我，更适合大队里上了年纪，家庭条件困难的人家。再说，我要是接了这个活计，大队里岂不是没肉吃了？不划算……”
沈忠明：“……”
心中吐槽：说得好像你打猎要花上整整一个月似的。我还不是看你个年轻姑娘上山打猎忒辛苦，又不安全。
想着给你安排个轻省的活计，也好让你记得一点我的好。
可是呢？
算了，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程知青说得极是，那我再找其他人。”
程瑶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问大队长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是没有的，她明天就要山上打猎去了。
估计又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沈忠明听了也不惊讶，因为程瑶上山打猎一直以来都是一去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山里是怎么过活的，但明显的是，程知青在山里活得滋润得很，不然肤色气色也不能这么好。
说不得，人家山上吃好喝好，比大队里逍遥快活着呢。
而且，人程知青搞不好就在山上弄了好些东西，比如说，偷偷种些粮食什么的。
当然，这些都是沈忠明的猜测，并没有与之相关的证据。
不过话说话回来，沈忠明猜得也算八九不离十。
程瑶是山上种东西了，只是那些东西的主人，不单单是是程瑶，还有余二丫。
“那程知青山上多注意安全。”沈忠明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完后就打发程瑶出去。
自个儿坐在椅子上发呆。
那沈家发生的事情，还是太恶劣的，哪怕他已经开会不让大家伙议论这件事情，可是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特别是公安那边公布了这起恶劣的投毒杀人案之后。
他们红星生产大队做为案发地，可算是在全县里出了名。
只是，都是坏名声，不是好名声。
这让沈忠明很是郁闷。
就单单因为这个事情，他就已经受了公社里跟县里好几次挂落，险些大队长的位置都要动摇。
他意识到再继续这样下去帽子会飞走，沈忠明只得打起精神好好管理大队。
其实本来按照沈忠明的想法，他更愿意把这个做饭的机会给马娟。
只是马娟表示她要全身心备考，暂时接不了这个活计。
当然，她也是有几分舍不得的。
若是没考上的话，得了这么一个差事，倒也算个安慰。
好歹做饭什么的，不需要什么力气，还不用晒太阳刮风下雨。
总之，没有前面那个消息在，马娟会很高兴这个安排。
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
马娟现在是一丁点都不稀罕这个。
目前对于她来说，最主要的就是安心备考。
再次成为城里人。
话说话程瑶这边。
程瑶从大队长家出来没多久，就遇见了来找她的人。
这人就是早上跟她问路的那个，名叫阮和田。
“程知青，能麻烦你上旧知青点那边一趟吗？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相关情况。”阮和田脸上带着微笑，瞅着就知道对方是一个温和的人。
这点要求，合情合理，程瑶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当场就跟着软和田去了知青点旧址。
大家都打过招呼之后，领队贺成兰就问了当时的情况。
程瑶“一五一十”地把当初发生的事情，全都给说了一遍。
顺便还说了句，她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他们。其他的，她就不清楚，若是有问题最好向大队长或者大队里其他人打听。
听了程瑶这话，年纪大的人倒是没觉得怎么。
队里最年轻的苗小凤却不太高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尤其是发现她一直看中的叶博文，竟然再次直勾勾地看着程瑶。
苗小凤的白眼更是都快翻到了天上去。
不过这一切都是苗小凤背着人做的，其他人根本看不见。
可是这个人却不包括程瑶，程瑶看了紧紧看着她的叶博文，又看了眼时不时看看叶博文一眼的苗小凤，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这个苗小凤如此紧张叶博文，必然是喜欢叶博文。
然而，瞧叶博文那样子，却是对苗小凤不感冒，仅仅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而已。
俗话说得好，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姑娘呐，就得矜持一点。
这个苗小凤，若是没有点手段，怕是轻易拿不下高傲的叶博文。
思及此，程瑶倒是对苗小凤有了一点同情之心。
苗小凤见程瑶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差点当场就炸。
好在她知道这会儿工作的上级领导们都在，不好当场怼程瑶，于是只能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
想着以后等有机会了，再好好收拾收拾对方。
不就是一个乡下泥腿子，靠着上工赚工分养活自己，即便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有怎么样？
还不是得下地干活，在土里刨食？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搞知青上山下乡运动，这都好几年了，都没见有回城的动静。
这个程瑶，怕是以后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乡下。
如此一想程瑶未来的惨样，苗小凤堵在嗓子眼的那口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阮和田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叶博文的失态，扯了一把叶博文的袖子，叶博文这才回过神来，脸颊上飘起了红晕。
等到程瑶离开，叶博文才算完全缓过劲。
见众人都一脸打趣地瞧着自己，叶博文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
“小叶，程知青是不是很好看？”
“是啊，小叶，瞧你那眼神，我都以为程知青的脸上长了一朵花儿呢。”
“行了行了，小叶这不是还没结婚么，看见好看的姑娘多看两眼也是正常的。”
叶博文臊得连头都抬起不起来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哎呀，我忽然想起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完，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说完，叶博文一溜烟就跑了。
徒留下众人哈哈大笑。
叶博文听着那笑声，只觉得以后自己在同事们面前都没了脸面。
“你们都别笑了，人家小叶脸皮薄着呢，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小叶是咱们自己人没关系，万一坏了程知青的名声可就不好了……”领队贺成兰提醒道。
领队都发话了，大家伙哪有不听的。
换了个话题，开始讨论这地窖里头到底是什么墓穴云云。
此间，唯有苗小凤神色有异，心不在焉，不过她站在最角落，倒是没有人注意到。
半晚时分，贺成兰问刚回来的阮和田，“和田，找到牛棚在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