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胤礽长大, 朝堂上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多了!
原本的老臣们一一退休回家颐养天年,各部院之中轮流做过尚书的臣子们则一个挨着一个坐上了大学士的位置。
先是梁清標、李之芳与李天馥, 接着是陈廷敬, 而今年,汗阿玛又设了个东阁大学士,命太傅熊赐履掌票拟批答、点检题奏等。
富察·马齐混着混着也混上了个武英殿大学士之位, 满臣与汉臣大学士相遍地开花, 真正展现了一种宰相不值钱,一抓一大把的感觉。
就算有那么多宰相协理政务, 康熙也同样没有轻松多少, 因为精益求精, 他只会比原来更忙。
熊赐履一上台, 接着胤礽的另一位太傅李光地也即将升官, 索额图与纳兰明珠纷纷请辞回家颐养天年, 康熙留了他们的奏折两年,待朝堂新旧交替之际,批了准奏。
新旧交替是自然规律, 人也有生老病死, 时间会让人成长, 也会让人留在昨天。
开年后, 老太师的身体就不太好, 胤礽时常前去探望, 太医也说, 太师是年老体衰,时间到了。
这一日下朝后接到杜立德病危的消息,胤礽忙请示康熙, 出宫前去再见老太师最后一面。
从紫禁城到医学研究所附近的街道其实并不远, 杜立德的家门外有一棵梧桐树,特别好认。
胤礽到时,杜恭俊已等候在外,他穿着素色的衣裳,腰间带着白布,看到这一幕,胤礽停下了脚步,怔怔没有上前。
杜恭俊神色平静向他行以一礼,温声道:“父亲是安心睡过去的,没有遭罪。”
阳光洒在院子里,杜立德躺在摇椅上,静静地睡入梦乡,梦里有四海升平的国家,有万国来朝的盛况,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仙童,歪头朝着他微笑:“太师虎,我们去海边看大船……”
最重要之人远去,胤礽伤心极了,然杜太师留给他的礼物,却让他哭笑不得。
“这是父亲活到八十八的寿碗,”活到八十八,在他们老家办白事时可是要吹锣打鼓招待乡亲们吃上三天大餐的。那寿碗抢手的很,人人都想要。
胤礽手下了寿碗,前去杜立德的灵堂祭拜。
按照杜立德的生前遗愿,丧事一切从简,还道不准人哭灵吵着他老人家,只准人们笑着送他走。
胤礽可真笑不出来,老太师临去前还顽皮一次,真让人为难。
杜立德在睡着的前几天,给胤礽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嘱咐胤礽:你一定要多建学堂。
胤礽糊涂了,他的下属一直都有在各地建学校,为何杜太师会特意留下这么一句话提醒他呢?
老太师是他一生中的良师益友,同样也是汗阿玛的良师益友。
胤礽祭拜完成后,便听人通报康熙来了。
帝王出现,又赐陪葬品,又是亲自写下谥号文端,杜立德的一生成了浓墨重彩的故事,记载入史册。
胤礽时刻记得杜太师傅临终前给他捎的话,要多建学堂,原先是放任下属们去做的事儿,如今亲自掌握,加大资金投入,加紧人才的挖掘。
为了在各地培养出专业性的人才,学堂的种类也达到了遍地开花,从最早的医学堂开始,到培养语言人才的外语学堂,工学,会计等。
这些学堂里头学出来的人,基础课程是儒学经义,是圣人教授的为人处世,读圣贤之书,学做人品德,专业课程则与其未来息息相关。来这儿学的人,不是为了做官而去学习,而是为了以后的谋生途径。
胤礽建立各种学堂,使得老百姓们拥有了别的谋生法子,又同样收原来的八旗子弟进行培养,促进人们的转职。
毕竟不是人人出生就想要做官的,有些人那就不是做官的料,对于有些人来说,生存、工作,才是他们所考虑的。
各地建立学堂,原本也是当地地方官的一种政绩,只是从未有人像胤礽这样系统地规划学堂的布置,建立学堂也多是请来先生教导百姓识字、识数等。
从各大城市开始设立学堂,广招学子进行培养,其中投入可不少,胤礽自己掏腰包,还鼓励别人掏腰包。
康熙见他花钱如流水,只觉得一阵窒息,念及太子建立学堂乃杜老太师遗愿,帝王暗示胤礽:差不多得了,别把家底都掏空了。
胤礽一瞧汗阿玛递来了台阶,忙屁颠颠地表示:“那儿臣写一封奏折,让开办学堂走公账,由国库出钱。”
他把框架都搭好了,剩下要忙碌的细致活,什么具体设施建设,寻找先生,招揽学生等,都教给朝臣们还办岂不美哉?
康熙深深看了他一眼。
胤礽忙道:“儿臣这不是在套路您,而是学堂如果一直由儿臣出资,那就是私立学堂,若是转交由朝中大臣们完善,则属国有学堂,前者于儿臣一人有利,后者则于国有利。”
康熙道:“再转朝中去做后续事宜,你之前投入的钱,可就回不来了。”
太子建学堂增加的是太子的威望,转到了朝堂,则增加了朝廷的威望。
康熙若有所思:“难道你这是在避嫌?”
胤礽诧异回道:“哎?”
帝王瞧见太子一脸茫然,遂摆了摆手:“罢了,之后让财政部给你算算本金,能清算回来一些,走公账的,又何必要太子掏自己的钱?”
“建学堂是儿臣提出来的,总不能都让国库买单,儿臣总得付出一些,”胤礽道:“才不至于让您为难。”
“朕为难什么,”康熙语气重了一些:“太子掏私库为朝廷建学堂,至朕于何地?”
胤礽一愣,闭上嘴巴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处理自己手中的公务,父子二人之间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康熙轻轻皱了皱眉,一会儿看他一眼,过一会儿又看他一眼,见他一直低头看奏本,半点没有与自己再次交谈的意思,心中一阵沉闷。
是,这些日子以来朝中确实有诸多流言,索额图与纳兰明珠辞官,更多支持太子之人升官,使得太子权势过大,在朝中有一呼百应之效。
若是太子直接从政务上提出在各地建立学堂,那也是可以达成的,偏偏要自己掏钱先将框架给搭建好,再将成果以上奏的形式奏请帝王,等待内阁批复,从而过了明目转交国库。
绕这么大个圈,掏出那么多钱,说他不是自觉避嫌,康熙自己都不信。
太子在下意识地放掉手中的权力,宁愿采用更迂回的方式,也不选择相信自己不会猜忌他,这让康熙心里闷闷的。
胤礽火速干完了手中的活,轻轻呼出一口气,回过神来,语气平常地与康熙搭话道:“汗阿玛,您看,您其他儿子们也都已经长大了,一直让他们有实无名地在部院干活,那也不是个事儿。他们这些年来,也都做出了一些政绩。”
不如给其他儿子们一些封赏,该升亲王升亲王,封郡王封郡王,再不济也封个贝勒呗?
这话在此时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帝王“啪!”地一声将笔拍在桌案上,怒道:“你将朕当什么人了?!”
封赏其他儿子,岂不令太子权威得以分散?
胤礽静静地看他,理性分析:“儿臣当然是信汗阿玛的,您说儿臣避嫌,好像儿臣下意识地确实会去这么做,只是这样做对大家都好。”
所以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与汗阿玛讲道理?
康熙可不乐意与他讲道理,见他这般冷静分析,怒意更甚:“朕还用得着你委曲求全来迁就?”
胤礽感到有些委屈,他避嫌不是给他们二人之间留有余地吗?也是最不伤感情,又能使得政务顺利运转的做法,怎么汗阿玛不仅不赞美他体贴,还责怪他呢?
“封赏兄弟们,对如今的朝堂而言利大于弊。”
“你要想气死朕,你就继续说!”
胤礽:“……”
话都搁在这儿了,他哪里还敢继续说。
胤礽百思不得其解,可以理性应对的处理问题,为何汗阿玛反而生气了呢?
【大朋友,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政务处理机。可能是因为大朋友的爸爸觉得你不够信任他?】
这找谁说理去?
胤礽自己都说了,这是从理性角度分析问题,可汗阿玛非得和他谈感情,那他也没办法哄嘛!
这对天家父子之间微妙的氛围,周围人都感觉到了,太子倒是一切如常,见了人笑呵呵的,帝王脾气渐长,谁若做错事,当头便是一顿斥责。
阿哥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胤禛憋不住,率先找胤礽说话:“你们怎么回事?”
如胶似漆的时候,粘得人牙酸,如今似乎闹了不和,天天让周围人如坠冰窟,还能不能好了?
胤礽摊手道:“孤与汗阿玛提了给其他阿哥们封赏爵位,他就生气了。”
胤禛一愣:“上一世大肆封赏阿哥,是汗阿玛让兄弟们参与政务来削弱你的党羽。这辈子兄弟们早就在朝中施展拳脚,各有收获,封赏之事,不过是给了个名分,这怎么也生气了呢?”
“孤也不知道啊,你说孤这么多年,也算是了解汗阿玛的,这回是真猜不透他的心。”
又不是话本,女主角说你不相信我,然后和男主角闹分手。
汗阿玛是帝王,他足够理智,知道这么做是对的。
胤禛道:“那时候封皇子,是汗阿玛给予太子的考验,也是那时候起,太子之位变得不稳,没过多久,索额图就没了。”
“三姥爷都回去颐养天年了。”
自从多出了前世记忆,三姥爷一见到汗阿玛就发抖,应激反应太大,上朝都浑身冰凉,早一点退休回家养心理创伤,早点养生培养儿孙,这一世总不至于早逝了。
胤礽道:“兄弟们忙活了那么久,不给个名份也太惨了,孤也不能让你们白白干活啊!”
他们二人对视,胤礽肯定道:“汗阿玛的反应很奇怪,一定要古怪!”
康熙不仅反应古怪,之后几天也不招幸妃嫔,每天晚上睡得极沉,第二天又会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胤礽。
胤礽一头雾水,摸摸自己脸:“儿臣脸上有脏东西?”
康熙:“没有。”
“那您为何这么看儿臣。”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东西,又憋着不说,整个人都沉沉闷闷的,没了之前的朝气。
胤礽心里不安,围着康熙打转,横看竖看,看不出汗阿玛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所以您到底怎么了?”
康熙:朕不说,朕就憋着。
胤礽不由头疼,唉声叹气:哄媳妇都没这么累的。
反观康熙的眼神则更加古怪,用小美的解说就是……
【大朋友爸爸看大朋友的目光,像在怜爱智障儿童,痛心疾首那种。小美也觉得大朋友爸爸奇奇怪怪。】
很快,胤礽就没了精力去围着奇奇怪怪的汗阿玛了,因为太子妃终于怀上了二胎,他马上就要有女儿啦!
【这……太子妃这一胎是个男宝宝。】
胤礽蔫了,不掩失望:“啊,又是个臭小子。”
他低头与听见“臭小子”三个字而抬头的弘晳对视,弘晳气得大叫:“阿玛骂我,宝宝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