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看到康熙那笑容, 立刻就回味过来,汗阿玛定是用花言巧语忽悠住了弘晳, 不过原本弘晳就是轻易上当的单纯孩子, 会上钩也在意料之中。
  祖孙二人联合起来针对自己,这可就让胤礽难过了,胤礽低头, 再问了弘晳一句:“宝宝真的不打算回毓庆宫吗?”
  弘晳坚定不移地摇头, 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上汗阿玛的贼船了。
  胤礽轻叹一声,一脸遗憾:“可惜了。”
  弘晳竖起了耳朵。
  “哎, 可惜, 孤原本让人空出了一块地, 打算给你建儿童乐园的, 既然你要待在汗阿玛这儿, 四岁以后又要住进上书房, 也许就用不着儿童乐园了。”
  胤礽还未说几句,康熙便道:“保成何必在朕面前引诱弘晳?有朕在,要什么样的儿童乐园没有。”
  哄骗孩子呢!
  就这点手段, 还到朕面前班门弄斧?
  胤礽沉默片刻, 说道:“汗阿玛, 您别逼儿臣。”
  “玉不琢不成器, ”康熙眯了眯眼, 意味深长道:“朕要雕琢你这块美玉, 自然要有所舍得。”
  “怎么, 朕不在朝堂,你反而束手束脚了?就这点出息?”
  “朕最见不得的就是你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朕几时将你培养得优柔寡断了?”
  胤礽:“……”
  好家伙, 主动避嫌被评价为畏手畏脚。
  放慢革新脚步变成瞻前顾后。
  照顾汗阿玛变成了优柔寡断。
  不识好人心。
  胤礽肚子里也憋了一口气, 只觉得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汗阿玛口是心非与撒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大朋友以前太惯着爸爸,让他以为你是只乖兔子了!】
  在主线任务即将失败的压力下,小美高举搞事情的大旗,嘿咻嘿咻教唆胤礽奋起反抗大朋友爸爸的压迫。
  太子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临去前低声道:“是你们逼我的。”
  孤要放大招了!
  康熙嘴唇微抿,似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他深深看着胤礽道:“朕想要看看,没有朕在,你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你不是有很多想法吗?证明给朕看你的实力。”
  “这可是汗阿玛说的,那到时候别为了收拾烂摊子而头疼。”
  胤礽气鼓鼓的转身离开了,从他离开的背影来看,颇有几分气势汹汹的影子,显然已经是一只成年的雄狮了。
  康熙轻笑一声,对一脸懵的弘晳道:“朕八岁继位,十四岁亲政,十五岁除鳌拜,而今保成二十有四,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弘晳哪儿知道什么是鳌拜,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鳌拜是谁?”
  “鳌拜,是先帝当年留给朕的辅臣之一,也是把持朝政,令朕大权旁落的恶人,”康熙抱起了弘晳,与他说起了自己当年与权倾朝野的鳌拜斗智斗勇的故事。
  当年鳌拜的势力如日中天,在朝中结交党羽无数,他想杀死谁,谁立刻就会人头落地,甚至都不需要帝王点头答应。
  从最初的势弱,忍气吞声,到之后的隐忍积累,寻找鳌拜的弱点,平衡朝局。
  康熙将自己当年的故事,以孩童能够听得懂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说给弘晳听。
  与鳌拜虚与委蛇的时候,他还幼小,心中也曾有过害怕。
  鳌拜嚣张跋扈一再触犯帝王之尊严,令他颜面扫地,康熙说起往事时,时常会提起一个人,那就是在他失意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赫舍里皇后,弘晳的皇祖母。
  到后来,积累足够了势力,他又是如何布局,一点一点蚕食鳌拜的势力,离间鳌拜的下属,又是如何找到机会去拉拢自己能够拉拢到的一切力量。
  最终找到机会一击必杀,诛杀鳌拜,拿回属于自己的权柄!
  康熙给弘晳说故事,说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说道憋闷时,弘晳气鼓鼓地捏起小拳头,说道畅快淋漓时,弘晳听着脸颊红扑扑。
  他知道自己皇玛法是个了不起的皇帝,他用自己的智慧与大坏蛋斗智斗勇,最终想办法杀死了大坏蛋,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这些故事之中究竟有多少的权谋、心计,康熙全都掰开揉碎了以糙话来逗弘晳,唯有伺候着他的梁九功汗流浃背地为他倒茶,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却仿佛身处寒冬腊月,时不时得还会抖三抖。
  皇长孙懵懂天真地笑问康熙:“那皇玛法是怎么让大坏蛋放松警惕的?”
  康熙教导他:“必要的时候,示弱是必须的,有一些屈辱要记在心里,在未来狠狠回敬,当时当地必须要做出取舍,唯有示弱能令利益最大化,那么及时心中在滴血般的难受,也要咬牙挺过去。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是连一时的委屈都受不住要爆发出来,那就不是一个能够成大事的人。”
  “朕愤怒吗?朕当时也很愤怒,但是朕的愤怒是无用的,因为朕没有权柄,而身边宫女中就有鳌拜安排的人,朕无法下令杀死鳌拜,因为当时没有人听朕的。所以要想做大事,必须要有人脉,要有能听从你话的人,只有当朕有了人支持,发展出了自己的人脉,朕才有底气能与鳌拜一决高下。”
  “但正面的一绝高下是愚蠢的行为,那会使得敌人的全力反击落在自己身上,使朕蒙受巨大损失,所以朕在积累了人脉,有了底气以后,仍忍耐了一段时间,直到等到了最恰当的时机,一击必杀!”
  弘晳若有所思,好似是懂了,又好似没有懂。
  康熙说完了自己杀坏蛋,又说起了自己收拾坏蛋留下来的小弟。
  有一些小弟才华横溢,是被迫跟着坏蛋的,那就要表现出宽容大度,礼贤下士,这样能赚取到好的名声,还能再最初积累下来更多的人才,这就是捡漏的最佳姿势。
  有一些小弟又愚蠢又狠毒,曾经做过的事情令人痛恨,那便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如此可以大快人心,还能收服人心。
  弘晳一脸哇哦的表情,小海豹一样的鼓掌:“皇玛法好厉害!”
  康熙瞧见他那与胤礽如出一辙的鼓掌姿势,眼角笑出了细纹,慈祥地揉了揉弘晳的脑袋,他轻声给弘晳洗脑:“权力,才是你想要做什么都能达成的根本。”
  弘晳摇了摇头,反过来告诉康熙:“阿玛说,勤劳的双手才是。”
  想要做什么,唯有依靠勤劳的双手去创造美丽的明天!
  康熙一噎,教学的氛围被打断了一半,他挣扎着说道:“只有更高的权力,走到别人难以到达的高处,才能号令所有人,令所有人听命于你。”
  弘晳又摇头:“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责任越大!”
  康熙目光渐渐惊异:“这是保成教的?”
  弘晳点了点头,被康熙洗脑以前,显然已经被胤礽塞了更多太子的论调。
  康熙不由感兴趣地问他:“你阿玛还教了你什么?”
  弘晳挺起胸膛,正色道:“劳动最光荣!”
  康熙:“嗯?”
  “团结就是力量!”
  弘晳的小脑袋本来就不大,能记住的也就只有那么点儿,他是聪明,也确实才思敏捷,从小就记忆好,正是如此,从发现他能记住唐诗起,胤礽就已经开始给他灌输一些思想觉悟。
  康熙有一点点后悔,怎么不早一两年将小皇孙抱过来呢?
  他就不该让太子亲自教皇太孙!
  胤礽离开以后,弘晳见皇玛法慈祥又好说话,可怜巴巴地问他:宝宝为了和皇玛法的约定,失去了儿童乐园,皇玛法能不能赔宝宝一个?
  整个紫禁城都是皇玛法的,那么紫禁城里的人也都听皇玛法的话。
  康熙挑了挑眉,他低声逗弘晳道:“建儿童乐园可要不少钱,朕的内务府要养整个紫禁城,你得让保成答应给你造才行。”
  弘晳眼睛一亮,蹭蹭跑去拿来自己的小书包,将自己的零花钱给康熙:“宝宝自己有钱!”
  康熙:???
  帝王数了数,发现有一些金豆子,一些银子,还有一张银票,惊奇问他:“弘晳哪儿来那么多钱?”
  弘晳说道:“是宝宝自己赚到的零花钱。”
  阿玛从今年年初时就在培养他什么是“货币”。
  靠劳动获得钱,再用钱来进行消费,理性消费和存钱,这些概念阿玛都在教他,还会给他设一些小游戏,让他体会到赚钱的乐趣。
  有了这些钱,弘晳就可以用来“买”自己想要的,他阿玛给了他一本图画书,图画书上介绍的商品都标了价格。
  弘晳将平日里胤礽晚上怎么教他,陪他玩告诉了康熙,阿玛还陪他玩过家家,让宝宝扮演掌柜,而阿玛扮演来买东西的客人,给宝宝一堆钱,让他掰着手指数数找钱。
  这可不得了,三岁半的年纪,就会掰着手指数十以内的加减法了!
  康熙又惊又喜,带孙儿的这些日子里,他总能在弘晳身上发现与众不同来。
  不如弘晳自己屁颠屁颠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啪叽一声跌倒在地,太监们惊呼一声,他自己一股脑爬了起来,淡定地拍了拍灰,还比了个嘘声手势示意太监们不要声张。
  康熙问他:“你跌倒在地不疼吗?”
  “疼啊!”
  康熙感到有趣:“其他孩子跌倒了会哭,你怎么不哭?”
  “阿玛说‘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来,哭有什么用?’”弘晳背诵起了胤礽教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太监们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跌倒了,他们该罚。”
  “是孙儿自己绊倒了自己,为什么太监们受罚?”
  祖孙二人的观念多有不同,又奇妙的和谐。
  胤礽可不知道汗阿玛带孙子时,将自己过去经历的风风雨雨化作一波三折的故事灌进了弘晳的脑海,那些帝王心术,那些谋略布局就跟玩儿似的钻入了弘晳的小脑袋里。
  他还以为自己对弘晳的教育很成功,让儿子就算到了汗阿玛那儿,也不忘记“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待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上的胤礽,终于憋不住了,胤礽气鼓鼓地说道:“既然汗阿玛不仁,就休怪孤不义了!”
  小美摇旗助威。
  【大朋友冲鸭!将改革进行到底,让爸爸后悔移交权力,来啊,造作,反正有爸爸在。】
  胤礽将所有御案上缓缓推行下去的动作都加快了速度一一推行下去。
  各地学堂本就在兴办,除去加大资金投入,还开始组织懂得外洋语言的人才,登上商船,去往能够联系得到,并与他们保持良好关系的各国,美名其曰“派遣交流生”。
  听说牛顿出自英格兰剑桥大学?
  听说南怀仁当年在鲁汶大学学习了亚里士多德的哲学知识,懂得了天文地理、数学历法……
  真不错真不错,该学到的新知识都派出去学回来!胤礽自己也打算在大清创办大学,于是张罗朝臣们在京城办了第一所大学,名曰京师大学。
  于此同时,在九公主温实的争取下,大清第一女子学堂也建了起来。
  科学研究所是大清第一个由皇室创办的研究所,地位超然,在胤礽的推动下,各地重大城市也各自建立起了他们的研究所。
  他的动作越来越多,不断地深入到农业、商业、甚至是工业作坊的萌芽,从经济搞到政治,学堂搞到外交,朝臣与阿哥们被他指挥的团团转,胤礽可爱死了这种造作的感觉。
  宰相们皆觉得这样变化太快不利于安定,他们合计下来,最终派出了代表陈大人来找太子探听口风。
  太子坐在上首,面目冷峻,无形之中的压力引得陈廷敬暗暗吃惊:当年那脾性跳脱的太子,已经成长如斯!
  只听太子高深莫测道:“汗阿玛今天后悔了吗?”
  陈廷敬: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