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殷殷嘱咐的岳祖父、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问他爱妻真不回雍亲王府么的老丈人。
张若淞整个长出了一口气:“天,这感觉, 不瞒宁宁你说, 真的仿佛逃过一劫!”
那如蒙大赦的小表情,可把宁楚格给乐的:“皇玛法跟阿玛爷都是关心我,怕咱们两个新手阿玛额娘的不知道轻重。都是好意来着, 凤举大可不必如此。相处久了你就知道, 她们虽然身份高贵无匹,但也都有颗最朴素的, 疼爱子孙后辈的慈心。”
张若淞无奈摊手:“长辈们的好意, 为夫岂能不知?可……”
“刚刚若不是你坚持, 这会子咱们夫妻就得像牛郎织女、七仙女跟董永似的, 被活生生分开了。你在宫中, 我在宫外。你在雍亲王府, 我在府门外。”
“不但不得相守,便过去看你几次,都有被嫌弃来勤了的风险。”
真是想想, 都让额驸觉得毛骨悚然好么?
特别特别的庆幸。
感谢爱妻没有娇滴滴福身, 道一句孙女全凭皇玛法安排。真个去了宫中, 留他一个人在公主府里当望妻石。
心潮澎湃间, 额驸狠狠一个熊抱。将心爱的公主揽进怀里, 一个响吻就印在了她脸上。
还没等公主的小拳拳锤到他胸口, 喊他登徒子快起开呢。高嬷嬷跟桂嬷嬷就跟犯了肺痨似的, 此起彼伏咳不停。见他看过去,两人还浑然不知所错。反而微弯了下膝盖,略表示了下他这个额驸的尊敬后, 劝谏就随之而来。
“公主身怀有孕, 额驸万万不可鲁莽。类似此类突然用力拥抱事,断不可再有。”
哈???
张若淞瞳孔震惊,刚要说点什么。桂嬷嬷就连连附和地点头:“对对对,高姐姐说得对。尤其前三个月,最是危险。额驸万万小心,否则若真有个一差二错。公主受罪,您追悔莫及,老奴等亦万死难辞其咎。”
张若淞怏怏地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桂嬷嬷那万死难辞其咎的阵容里包含了他的姓名。
偏两人还都一脸义正辞严,奴婢等也是职责所在,一切为了公主贵体的铿锵模样。让他连打个哈哈都不能,只能也跟着肃容正色。深深一礼:“多谢两位嬷嬷提点,若淞受教了。以后定然小心在意,再不轻犯。”
这两位都宫中浮沉多年,什么皇家混账没见过呢?
在开口之前,都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甚至责罚的准备。哪儿料到额驸这般平易近人,好说话啊!就……
桂嬷嬷眉眼含笑,不愧是她们公主选中的人!
打从一点那盏杨枝甘露结缘到现在,桂嬷嬷是既敬服宁楚格的能耐。也深深感激她居中调和,让主子跟雍亲王、雍亲王跟慎郡王之间都平和亲切了太多太多。
被主子德妃派到公主府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了宁可招额驸厌烦也要忠言逆耳。
一切,以护住公主与她腹中的小主子为要!
倒是太后派来的高嬷嬷不敢托大,慌忙行了一礼:“额驸折煞奴婢了!只……奴婢受了太后娘娘重托,又刚刚被皇上耳提面命过,实不敢懈怠。”
“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额驸与公主海涵。”
都把额驸搁在公主前头了,可见求额驸别添乱的心念之强。
被恳求的额驸:……
不得不说,这声好应得有点虚。毕竟只这么一会子,他就感觉出了有这么两个嬷嬷的不便之处。不过看着她们到底专业,能更好地帮衬自己把爱妻伺候好,小张大人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只他没想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先是岳祖父康熙。
他仿佛是一回宫就开始张罗,不出两个时辰,一应的人手就已经到位。两名太医,都是产科高手。从今儿起,就常驻公主府。直到公主平安诞下子嗣,顺利出了月子,他们才能顺利解职,回归太医院。
一名医女,显然是顾及男女大防,怕两个男御医多有不便,特特派来协助他们的。
至于公主本身粗通些医理,等闲症候她自己就能游刃有余?
已经被康熙华丽丽地忽略掉。
他只觉得怀孕生产千般辛苦,万分危险。可怜他的好孙女这么年纪轻轻,自己还是个孩子……
正被自家额驸端着杯子欲喂水的宁楚格扶额:“我只是怀个孕而已,又不是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不至于凤举你这样吧?”
便不算梦中那漫长的前世,今生她也生在康熙三十四年七月初六。
是过完了二十周岁生辰,喊二十一的人了!若生在寻常百姓家,被早婚早育,这会子孩子都能上蒙学了好么?
张若淞只笑:“当然至于!宁宁你为我诞育子嗣,受尽千般苦楚。为夫的想要帮帮你,替你稍稍分担些都无从下手。可不就只能多照顾你些,让你安乐舒适点?”
宁楚格是个颜控,而张若淞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男子。
堪称颜值天花板。
真·看一眼都觉得心花怒放,深感秀色可餐之句绝非虚言!被这么个美人儿深情款款地瞧着,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这心里……
咳咳!
就很难不荡漾,特想让他换个明朝锦衣卫的衣服。
然后用她的玉手,穿过他的青丝。再在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印上虔诚一吻。
可……
高嬷嬷、桂嬷嬷、两位太医加一个医女、三个稳婆,还有两个在御前伺候的大宫女。再加上宁楚格用惯了的凝碧跟浣红。公主她现在走哪儿,身边都有个小分队。
做什么,都相当于众目睽睽之下!
只想想这个,就让她心里那点兴味咻地一下子湮灭,再不复存在。
张若淞哪儿知道爱妻心中还涌动过这样的小火苗?
他啊,就知道这些代表着皇上、太后与德妃娘娘的老人们管得太多啦,已经严重妨碍到他们夫妻间的相处。
比如?
不同于高嬷嬷的识趣,桂嬷嬷的只以确保公主平安为目的,两位御前宫女就严格又规矩了好多。
张若淞唤爱妻宁宁会被劝阻,没屈膝叩安也会被提醒。
夫妻俩一同用膳不合规矩。
夜里小夫妻要同寝时,两位宫女的眼睛更都瞪圆了:“公主这,这万万不可啊!按制,额驸该住在仪门之外。公主有召,方能入内。否则,只能在仪门处请安。寻常时候尚且没有额驸与公主共寝的道理,更何况您现在有孕在身呢?”
“是啊,公主。非是婢子等不知变通,实在……传扬出去,对您与额驸的名声大为不利,还请公主三思。”
那一脸奴婢们忠言逆耳,您若是不听,咱们只好如实禀告皇上的‘忠义决绝’,看得宁楚格都笑了:“三思?嗯,思过了,还是觉得孩子的成长需要阿玛额娘的共同参与。至于合不合规矩?”
“你们往府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看看那御笔亲题的匾额上,写的是不是固伦福襄公主府?是的话,就说明本公主才是这公主府的主人。我说的话,才是这公主府的规矩!”
再想不到她会这么粗暴直接的两位宫女:“可……”
宁楚格挥手:“没什么可不可的,本公主知道二位伺候于御前,大把的机会能青云直上达九霄。却好生生被发配到我这公主府里,难免有些意不平。”
这两位宫女哪儿能认?
赶紧双双跪下:“公主说笑了,婢子等不管伺候在哪里,也依然都是婢子。向来只有主子吩咐奴才,哪儿有奴才反过来挑拣主子的道理?婢子们斗胆,也是皇上极为重视您跟您腹中的小阿哥。”
“严令婢子等小心伺候,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换言之,她们可都是立了军令状来的。
将公主伺候好,她们还可能重回乾清宫。从二等提到一等,被与一个官员甚至皇子为侧。若这位姑奶奶有个什么一差二错……
她们很可能变成死宫女。
事关身家性命的时候,哪个敢不小心翼翼?
额驸新婚,又无别的侧室通房等,正是这般年少冲动的时候。光她们来的这一下午,就已经唤了公主小名三十七次之多。见面也不知道屈膝叩安,可见夫妻俩感情好得很,平时就这么的如胶似漆。
让两位宫女怕极了!
唯恐他们干柴烈火,一个把持不住……
她们跟所有被委派过来的,统统受了池鱼之殃!
这才大胆提出建议,试图把某人这个超级大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可惜,公主只点头,言说自己是孩子的额娘。必定万千仔细,小心珍重,让他们不必担忧。却坚持不肯从善如流,真个把额驸撵到仪门之外去。
二婢万千担忧,翌日康熙再来探望好孙女的时候,就忙不迭将此事汇报之。
嗯,就当着公主跟额驸的面儿。
咳咳!
倒也不是她们不想更避讳点,可那也得皇上配合啊!一句有什么话你们俩就说,挤眉弄眼地做什么?
就让两人俏脸双双一白,忙不迭跪下。
将昨日种种与她们的担忧悉数说出来,也是很明目张胆地告小刁状了。
被状告的宁楚格半点不慌,甚至还笑了笑:“没错,有这么回事儿。可是规矩是规矩,人情归人情不是?莫说皇玛法英明,早就叫停了那些陈规陋习,给了咱们这些个公主一个更好、更优越也更自由的生存环境。”
“孙女作为您最爱的晚辈,没有之一。只会比别的公主过得更好,更恣意,拥有更多的自由。哪会开倒车,独自回到您开恩改革之前呢您说是吧?”
康熙嘴角微抽,但也不得不点头。
否则小丫头一个孕中敏感多思起来,拉着他嚎啕大哭不止可咋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公主洋洋得意:“看,我就说吧?皇玛法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玛法,没有之一!比起什么规矩啊,体统啊,皇玛法更关注的,永远都是子孙晚辈们的健康快乐!”
被彩虹屁了一波的康熙乐:“是是是,你的公主府,你说了算。”
“一切啊,都以咱们公主的意愿为先。但是……”
康熙皱眉,很有几分郑重:“你们两个务必给朕小心在意,勿使朕的乖重孙有任何不妥。否则的话,有些规矩,就真是该讲还是要讲讲了!”
比如把额驸撵到仪门外去安营扎寨,非诏不得入内。
宁楚格与张若淞双双行礼:“是,孙女/孙女婿听皇玛法的,必然小心在意。”
至此,这篇儿算是彻底揭过。
话题随即转到张若淞身上:“朕知道你乍然知道自己要当阿玛,心中欢喜激动。遂昨日留在府中,朕也没说什么,还颇为欢喜,觉得好孙女得遇良人。但你今儿也未上值,再查,发现不但昨日。你小子自然婚嫁结束,便没安生上几天职!”
“以往那个勤奋努力,处处积极表现,恨不得能当三个人用的小张大人呢?”
翘班被抓个正着的张若淞丝毫不慌:“回皇玛法的话,非是孙女婿懈怠,实在是……”
“就在孙女婿结束婚嫁,开始上值的第一日晚,就知道宁宁……哦不,公主疑似有妊的消息。万千悬念的,自然心不在焉。哪儿还有心思好生当差呢?迟到早退等必然有,让皇玛法见笑了。”
“第一次为人父,心情总是特别激动。”
“就想着多待几日,好生在府上多陪陪公主,多照顾她一些。皇玛法您,不会反对的吧?”
此时此刻,康熙面前站的若是皇子皇孙。
他保准一个帝之蔑视过去,先看得对方头皮子发麻。再冷冰冰质问之:你是太医?是嬷嬷?还是丫鬟、厨子?亦或者你府上困顿,少了这些个伺候的?都不是,都没有,那还不赶紧给朕滚去上朝,是想一辈子家里蹲了么?
不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忏悔,这事儿都不带完的。可……
现在他面前的是孙女婿,被他照顾的是自家好孙女。康熙这个心眼偏到胳肢窝的就不怒反笑:“嗯,倒是难得你这般有心。”
“对,公务虽然重要,但妻子儿女也同样重要。”
“横竖翰林院最近也无甚紧要公务,你便再多休个月余,等宁楚格这胎坐稳了,再去复职不迟。”
这,这么轻松就从几日变成月余了么?小张大人喜出望外,赶紧一撩袍子直接跪地行了个大礼:“微臣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以还真是发自肺腑地想要多陪陪妻子,完全不介意频繁休假可能会影响到升迁?
换个主儿,康熙二话不说,直接给他一个儿女情长、不堪大用的批语。
终康熙一朝,他都甭想得到重用。
但爱屋及乌,想想他是为了自家好孙女。皇帝陛下便不但不怒,还有几分得意了。为此,还特特往永和宫炫耀了一把:“都说朕把好孙女下嫁民籍,区区汉臣,实在辱没。啧,他们是没见小两口怎么个如胶似漆法儿!”
“汉人怎么了,出身低怎么了?”
“朕富有四海,身为朕最疼的孙女,宁楚格嫁给谁都是出降,都是低就!既然没什么差别,肯定选个对她最上心的……”
德妃耐着性子听他感慨,末了还温温柔柔地递过去一盏茶。
然后才笑问:“却不知宁楚格额驸做了什么,竟得皇上您如此赞赏?”
康熙将他百般在意宁楚格,宁可耽搁仕途也要好生照顾她直到孩子稳妥的表现一一学了。喜得德妃双手合十直念佛号:“阿弥陀佛。皇上不知,妾最盼着那丫头能有个如意郎君,真个做到纳兰都没做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又怕额驸只是说得动听,实则……”
“非是妾狭隘,总喜欢以恶意去臆测人。而是人心易变,尤其男人。心中总是装满了宏图伟业,或为名,或为利。总是不肯放弃对事业的追逐,又喜欢形形色色的美人,很难始终如一。否则,又岂会有天下男儿皆薄幸之语?”
“皇上真龙天子,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妾就是,就是担心额驸看着文武双全,人中龙凤,实则本质上也是个凡夫俗子啊!”
“现在听您一说,妾算是能放下半颗心了。”
至于另外那半颗,当然还得经过时间的洗礼与考验。刚新婚的小夫妻,哪个不是如胶似漆 ,你侬我侬呢?
张若淞可不知道帝妃之间还有这么一番对话,他现在只千般欢喜,万般感动。
特别的幸福。
夜里睡不着,都要笑呵呵摩梭着宁楚格的小腹:“真好,不但如愿大婚,迅速有了小宝贝,还能被公主这么护着。”
嘿嘿,但凡他安分守己别作妖,别做些个让爱妻伤心难过的事儿。
就能一直占据在公主府正院正房,与爱妻、爱子女一道,同吃同住。老这般其乐融融,欢欢喜喜。
最起码前三个月,额驸爷都是幸福而又期待的。
甚至想要与爱妻生个十个八个,让孩子们的欢笑声传遍公主府的角角落落。
因为宁楚格身体向来好,几乎没什么妊娠反应。只略微困倦了些,闻不得鱼腥味罢了。连李氏都啧啧称奇,说小外孙或者外孙女是个报恩的。竟然体贴如斯,半点不给亲娘添负担。
可有两个乾清宫宫女、高嬷嬷、桂嬷嬷等人轮流值夜。
能让他跟公主同寝已经是极限了,还想着已经满了三个月,无碍了,可以做点小动作?
呵呵!
夫妻俩多说几句悄悄话,门外都能准时响起轻咳提示。
千盼万盼,终于大婚,娶到了心上的公主。才快乐了不足一个月,就要被罚一年克制什么的,就足以消灭小张大人七成以上的热忱。
等宁楚格有妊到了七个多月,腹大如盆。
特别怕热,偏暑期还越发浓。
每日里挥汗如雨,却等闲不用冰鉴。夜里醒数次,翌日起床汗水几能洇湿褥子什么的,就已经让他万千心疼。
到了八个月头上,孩子越发大,好像在肚子上扣了好大一个盆。
直立站着,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尿频、浮肿,还不能久站久坐。而这会子,已经进入了六月,正是酷热难当时候。
心疼自家爱妻的张若淞把自己泡在了书海中,才终于找到了相关资料并加以改进。历时数日鼓捣出来个可以借着水力推动缓慢转动,而让室内凉风习习的风扇车。
“不错不错。”张夫人笑:“怪道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会念书的,果然聪明灵秀许多。可惜啊!以往这许多年,他都不肯为亲娘灵秀一回,如今倒是借了儿媳妇的光。臭小子还敢埋怨我这个当娘的,喜欢儿媳妇胜过他。”
“就不知道反省反省自己,可有什么做得不到。”
边说,边一个鄙视的大白眼过去。
直看得李氏忍俊不禁:“因为以前小孩子一个,根本没有许多想法。现在却已经成家立业,正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是是是!”张若淞微笑拱手:“正是额娘所言。”
“以往都说多子多孙多福气,便我开始也打算与公主多生几个。以后儿女绕膝,一家子和和美美岂不快哉?可真个看到了她这孕中艰难,才知道那一声额娘或者娘里,到底藏了多少辛苦艰难。”
“也知道何以说父母之恩,昊天罔极。”
所以,你小子要好生孝敬为娘了么?张夫人眉眼含笑,眸光中满满的期待。
结果不孝子微微拧了拧眉:“横竖咱们张家人丁兴旺,向不愁子嗣传承。不如我跟公主就生这么一个,娘您多督促督促二弟三弟吧!若好生教养,庶子也能成才。您瞧二弟,不就高中举人了么?再好生准备几年,必然进士及第。”
“因为这,现在满京城内外,哪个不夸您跟爹教子有方呢?”
所以可以适当放开些,别把嫡庶卡得那么死。要知道人之初性本善,都是可以好生教导成才的。
这,这要不是守着亲家母李侧福晋的面儿,张夫人能把这混账小子的耳朵揪下来!
自己心疼媳妇,不肯多生就算了。
他还祸水东引!!!
身为伯哥,撺掇亲娘给弟弟弟媳施加压力催生。甚至必要时候,可以纳妾什么的,这话能听么?
张若淞摊手:“儿子可没说让您给弟弟们纳妾,只觉得像儿子这般的好丈夫少之又少。那几个像爹,不被动也得主动纳妾。嫡孙、庶孙的,您都不会缺。”
才刚新婚,正被娇滴滴新媳妇问着会不会如大哥一样,一心一意恋慕大嫂,身无二色的张若溎、张若霭两兄弟:……
便暂时没有这个心思,也不愿意把自己未来的路给堵死。遂特别心有灵犀地道了句:“夫人错了,大哥并非娶妻,他那叫尚主!”
没有公主嫂子的首肯,他便是想,也注定是白想。
当然如嫂子那般貌美又贤良,还做得一手好菜的贤内助。便不是金枝玉叶,也有的是男子愿意倾心相待,一生只一人!
他们这些个相亲结婚,因为合适走到一起的,就别跟着比较了。
还以为能混到个承诺的张若溎与张若霭的新婚妻子:……
再见到宁楚格的时候,都还忍不住吐槽:“同人不同命啊!同样的张家兄弟,夫君得比大哥差出十万八千里去!”
宁楚格笑着招呼她们吃点心:“都是一样的兄弟,又能差到哪儿?只我与你们兄长康熙四十九年便相识,日后因婆婆之故也颇有交集。若非他固执,这会子都已经是本公主的大外甥了!”
便是听了许多次,张若溎夫人刘氏、张若霭夫人吴氏也是笑个不停。
连赞他们这是天定的姻缘,月下老人早就系好的红线。否则大哥那么孝顺的人,怎会违背婆婆的意思?还不就是心有所感嘛!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吴氏笑着附和,妯娌两个将宁楚格奉承得欢欢喜喜。
她推测中,互为竞争关系,势必要互相攀比的妯娌关系竟然意外的和谐。刘氏娇俏,吴氏温婉大方。两人都对宁楚格这个公主嫂子既敬且佩,常来探望她,最喜欢听她讲当年跟婆婆那段忘年交。
一来二去间,跟宁楚格关系还都不错。
妯娌都这么亲近长嫂,弘晖、弘昀福晋哪里还敢怠慢?
刚一大婚,弘晖福晋就听她们爷说自己幼年顽皮,掉下荷花池。若非姐相救,这会子坟头草都得长一人高。所以别看是庶姐,却实打实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早就发誓一辈子都要亲近、护持的人。
甚至不在阿玛额娘之下。
弘昀则强调自己自幼体弱,常年与药为伍。是姐一点点的给他将养,才有了如今身强体壮,甚至能做将军的他。
本就一奶同胞,最亲近不过的亲姐弟。再加上这层子,弘昀看待亲姐,那也是不在父母之下的。
固伦福襄公主美名传四海,整个大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在嫁进雍亲王府之前,就是两位准皇孙福晋记在心坎里要审慎对待、积极讨好的主儿。再被自家爷一嘱咐,张家两妯娌一刺激。
自然越发殷勤,虽然皇家规矩森严,以至于她们并不能像吴氏、刘氏一样,三不五时上门探望。
但四时八节的,却从未忘了与姑姐表心意。
但有机会,必然前来。
所以尽管新的一年里,两位弟弟、小叔们相继大婚。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发展壮大了不少,在亲情关系上。宁楚格也依然自在逍遥,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还特别乐在其中。
倒是额驸张若淞每天痛并快乐着。爱妻有妊,身体越发沉重。不便出门,只能是各位亲眷上门探望。
好好的公主府,生生变成了客栈般。
每天客似云来,络绎不绝的。
除了喜欢挑刺甚至训斥他的皇上岳祖父、亲王岳父与一众叔伯亲王、郡王、贝勒们外。还有他们的福晋,同住在京城的温宪公主。弟媳妇、小舅子媳妇与额林珠那个堂小姨子等等层出不穷的女眷。
进了第八个月头上,他的亲岳母——雍亲王府李侧福晋跟他自家亲娘更彻底住了下来。
打从两人相互熟悉,聊得热闹到如今的私交甚好后,已经苦了大半年,还当自己马上要脱离苦海的额驸爷就更苦不堪言起来。
亲娘觉得自己鲁莽不细心,已经不适合与她宝贝儿媳同住了。
每天对他吹毛求疵,恨不得拿显微镜找他毛病。好达到将他踹出公主卧房之外,自己取而代之的险恶目的。
而丈母娘李氏却总温言软语:“若淞你放心,我与你娘都有丰富经验。一个都能把宁楚格照顾得妥妥当当,更何况两人联手?你啊,就只管安心公务,不必时时悬心府上。”
只想陪爱妻,无心去公务的张若淞:……
心里有苦,却不敢说。
因为一旦说了,亲岳母就会各种的讲事实,摆道理。能将他这个曾经的文武状元说到词穷,并愧疚不已。
辩才无碍到让他瞳孔震惊:雍亲王府李侧福晋胸大无脑却只是命好能生、会生。才终于在连诞一女三子后,被四爷请封当了侧福晋。后又靠女儿得宠,地位固若金汤,成了京城侧福晋里面头一号的说法传遍天下。
可事实上……
亲岳母聪慧无比,只是在藏拙?
“那怎么办?”宁楚格叹:“长得好、得宠、能生养,本身就已经够被人忌惮了。若再有个聪慧无双的头脑,就算嫡额娘再怎么仁善,也不允许卧榻边上站这么这个侧福晋的吧!”
毕竟人家也有玉牒,生的子嗣不同于寻常庶子。继承权方面,也就比正室嫡出差了那么微微一线而已。
甚至若夫君同意,皇上没有意见。一旦嫡福晋有什么不测,侧福晋可以扶正的。嫡福晋无所出,或者所出子嗣实不堪造就的情况下,侧福晋所出子嗣可以承爵,且无需减等。
李氏小选出身,能做到侧福晋都已经是祖上积福。
斗不过也不想斗之下,可不就只能让自己美貌出众些,性子直些、心机少些?
可谁知道,这样反而更得宠了呢!
世事,就是这么的难以预料。
就好像宁楚格的预产期本在七月底,七月初六,她二十一周岁生辰那日。圣驾驾临公主府,皇上与德妃娘娘双双前来,为好孙女庆生。
雍亲王阖府,张家阖府,还有诸多亲王、郡王、贝勒等与会。
场面盛大,气势恢宏的,那叫一个热闹。
张若淞亲自下厨,给他的好公主做了碗长寿面。宁楚格一脸感动:“额驸用心如斯,等会子便是味道差强人意,我也肯定统统吃掉,不留一滴汤水。”
众人善意而笑间,张若淞红着俊脸,把筷子塞进爱妻手中:“若真不好吃,公主可千万别勉强。什么心意不心意的都不重要,最要紧是你的健康、安全。预产期将至,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嗯嗯!”宁楚格笑着点头:“知道啦,张嬷嬷。你现在啊,简直比高嬷嬷跟桂嬷嬷还要擅长念叨。”
被嘲了一下的张若淞也不恼,只无限宠溺地看着她。
时不时轻声提醒,让她慢点小心些。尽量少吃多餐,若喜欢的话,他随时可以下厨给她做了来。那温柔小意的,连已经当了婆婆的乌拉那拉氏都欣羡不已,更别说席间那些个才大婚不久的青葱小媳妇了。
真·原地柠檬,恨夫不成张额驸系列。
唯独被千叮咛万嘱咐的宁楚格不但没收敛,还加快了点速度。稀里呼噜就干掉了一碗面,还真半点汤水都没剩下。
完事儿后就对自家额驸张开双臂:“你可别啰嗦了,快快快,带本公主去产房。咱们的小格格也觉得今儿不错,想跟额娘拥有同一个生辰呢!”
哈???
全场怔愣,原地惊呆,真·做梦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巧系列。
还是已经偷偷做了很多次爱妻临产演练的额驸张若淞最先反应过来,长臂一张,稳稳将宁楚格抱住:“别怕,宁宁别怕!皇玛法派了最厉害的产科大夫,最优秀的稳婆。府上的上好药材都堆了一库房,必然能保你安然无恙的。”
嗯嗯!
宁楚格点头,想说我没事儿,就看着老兄你好像很忐忑的样子。瞧瞧那眉,都快皱成毛毛虫了。原就白皙的小脸儿,这会更直接惨白如纸的真人版。
要不是她腰腹之间一阵紧似一阵,疼得她连翻翻眼皮的劲头都没有,非得好生嘲讽他一波。
一直以来,宁楚格都在享受五感敏锐带来的好处。如今,可是被狠狠折腾了一把!
从午后一直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姣姣月光照射着大地,已经痛到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宁楚格才终于迷迷糊糊听稳婆喊:“公主,加把劲儿啊,奴婢已经看到小阿哥的头了!”
早已经被太医透底,这胎是个格格无疑的宁楚格勾唇。
猛地一用力,接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中轻轻滑落般。俄尔,响亮的婴啼传入耳中。
皇玛法欢喜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生了么?生了么?公主身体如何,小主子可还康健?”
迷迷糊糊中,宁楚格只听稳婆回答:“回万岁爷的话,公主一切都好,只是过于乏累。小主子身体健康,声音洪亮。足足有六斤六两,是个再精神不过的小格格。”
虽然康熙处处关注自家好孙女,早就知道孩子性别。这会子也是欢喜不已:“好好好,尔等伺候公主有功俱都重重有赏!”
皇上开头,胤禛这个当郭罗玛法的随即跟上。
再加上孩子祖父的张廷玉,当了叔老爷的各位王爷、郡王、贝勒们。一波波的赏赐接踵而来,公主府上下一片欢天喜地。
等稍后,小格格被抱出来的时候,众人更是围成一团,个个都想先抱为快。
当然不管亲疏远近,这时候肯定谁都抢不过明明曾外祖,却坚称自己是翁库玛法的康熙。只见他动作特别娴熟地一手托着孩子脖子,一手护着臀与后腰。把小襁褓抱得稳稳当当,特别的专业。
眼看着那明明刚出生,连眼睛都没睁开,却白白净净,迥异大部分红皮猴子的小家伙,笑得一脸慈爱温柔。
有他这个态度在,其余人等还能不知道怎么夸?
那必然是从脑瓜顶到叫根底嘛!
连小家伙没有几根毛,奶秃明显的圆脑瓜,都被看出了几分聪慧来。刚刚那阵大哭,都是不同凡响。小家伙一脚踹开了小襁褓?哈哈,那绝不是稳婆没包严实,而是小格格有健康有力。
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不然你倒是说说,还谁家刚出生的小娃儿有这许多故事?
作为孩子的嫡亲祖母,张夫人看孙女的目光中更多了千百倍美化滤镜。还没睁眼的小家伙就已经粉雕玉琢,是她生平见过最最好看的崽儿了。比当年的大儿子张若淞还犹有过之,绝对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片夸奖声中,只有张若溎微微皱了皱眉。倒也不是觉得小侄女不好看,只是……
依稀觉得这孩子有些面善,却不像大哥也不像嫂子。反而……
咳咳,算了算了!大家都在兴头上,他个区区庶子还是别凑上去泼冷水。否则好儿没捞到,再被皇上撸了千辛万苦考上的举人就不妙了。反正孩子会张大,五官什么的会更明显。若他观察无误,小家伙可就有了护身符。
就……
不知道爹还能不能欢欢喜喜抱着,一口一个大孙女叫着。欢喜极了啊呜一口啃上去,唤一声哎哟,爷爷的好乖孙女哎!
外面的满堂欢喜,张若淞理都没理。
早在稳婆抱孩子出来给众人看的空档里,额驸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冲进了产房,冲到了自家爱妻的身边。
闻着产房里浓浓的血腥味,看自己原本活力十足。晌午还欢天喜地嗦面的爱妻脸上惨白地躺在那里,连他进来都毫无反应。更没有羞恼着撵他走,说一辈子也不要让他看到自己那般狼狈的模样。
张若淞心里狠狠一痛,半跪在妻子床前。
泪,倏尔滑落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