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小说网 > 幻想 > 首辅夫人只想和离 > 只想和离的一百零八天
  出了宣平侯府, 陆遇执意要送她回去,甄玉棠还是拒绝了, “马车就在那边, 还有小厮跟着,你上值要紧,不麻烦你了。”
  闻言, 陆遇不再坚持, “好。”
  他注视着甄玉棠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
  他以为提起往事, 会拉近与甄玉棠的距离, 可甄玉棠对他的态度, 比三年前生疏多了。
  在甄家学堂时, 甄玉棠时常带些糕点过来, 会给学堂里所有人分发零嘴。
  当时陆遇还在阮家, 托甄玉棠的福,隔三差五他能吃到一些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尝到的吃食。
  甄家的大小姐,无疑是学堂里最亮眼的一抹存在。
  少女玉面桃腮, 杏眸盈盈, 肌肤嫰得能掐出水来, 宛若含苞待放的春花, 年岁不大, 便可见日后的好颜色。
  吃了甄玉棠带来的糕点, 陆遇想来想去, 把王娘子绣的荷包,带来了学堂。
  平日,陆遇不愿麻烦王娘子做什么事情, 王娘子独自操持一整个家, 并不容易,可那一次,他央求王娘子为他绣了一个海棠花荷包。
  把荷包递给甄玉棠的时候,陆遇攥着掌,掩饰着心底深处的窘迫,甄玉棠什么都不缺,她佩戴的一对珠花,都要大几十两银子,应当不会收下这个不值几个铜板的荷包。
  出乎他的意料,甄玉棠弯了弯眸子,“谢谢,荷包上绣着海棠花,我很喜欢。”
  她当即佩戴在腰间,还在唐苒面前展示了一下,面上没有一丝嫌弃。
  在甄家学堂读书,陆遇其实是自卑的,他的家境贫寒,王娘子与阮娴穿着粗麻衣服,省下铜板给他买回来柔软的细棉布匹。
  而甄家学堂的那些学子,大多家里开着商铺,身上随随便便一匹布料,便要十多两银子,比阮家一整年的花费还要多。
  可甄玉棠从来不嫌弃他的家境,知晓他承担不起昂贵的笔墨,会多拿些宣纸和狼毫过来,分给他一半。
  虽然学堂是甄家设立的,可甄玉棠在学堂里,并不摆大小姐脾气。
  她含笑看着人时,宛若漫天星辰璀璨的光芒,都涌进了那好看的眼眸中。
  在泰和县时,甄玉棠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只有她,打心底深处不嫌弃陆遇。
  陆遇曾想过,如果他考上了秀才,有了功名,这样的身份不会与甄玉棠相距太远,便去甄家提亲。
  阴差阳错,没过多久,他回到了侯府。
  京城的日子繁华富贵,他不必为了谋生而发愁,不必为了多买一刀习字的宣纸而省吃俭用。他可以穿上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他想要什么东西,侍女小厮会提前为他准备妥当。
  当日那个贫寒又窘迫的陆遇,再也不见了,然而夜深人静时,他想念王娘子与阮娴,也会想念甄玉棠。
  去到侯府的日子,表面上繁花锦簇,实则如烈火烹油。
  在甄家学堂时,他的功课最为出色,可与京城这些世家子弟相比,不值一提。
  那些子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武兼修,谈论起某个话题,引据经典,他们自打出生,便熏陶了那些见识与气度,陆遇远远不如他们。
  更让他觉得难堪的是,他在国子监读书,功课一直不靠前,有一次陆侯爷私下里对陆老夫人抱怨,说可惜了阮亭不是他的亲儿子,若陆遇有阮亭的七八分才华和魄力,宣平侯的下一代就有希望了。
  这句抱怨,碰巧被陆遇听到。
  阮亭取代了他的人生,在侯府过了十六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好不容易彼此身份归位,侯府那些人还是拿他与阮亭做比较。
  幼时因着家境贫寒,不管何人欺负他、嘲讽他,陆遇脸上总是挂着笑,用笑意来掩盖心底的愤懑,他不是不会生气,他只是不敢表面自己的情绪。
  到了侯府,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旁人夸赞他君子端方,温柔和煦。
  其实,他之所以唇角挂着笑,是因为他依旧不敢得罪京城这些世家权贵。
  多少年来萦绕在他身上的那股卑微,根深蒂固,刻到了他的骨子里。
  就连侯府二房的陆瑶,方才都敢不听他的管教。
  陆遇不会在明面上展露这些情绪,可他清楚,他是讨厌阮亭的。
  他才是真正的侯府少爷,阮亭之所以比他出色,只是因着阮亭取代了他的人生。
  他回到侯府的那一天,面前比他高一头的阮亭,长身玉立,鲜衣怒马。
  两人都穿着锦服,可阮亭看起来比他更像是侯府少爷。
  用膳时,阮亭一举一动都带着矜贵,他却把膳后漱嘴的香汤,一口喝进了嘴里,咽进了肚子里。还望着碟子里的含片,不知该如何下手。
  没有人笑话他,包括阮亭,阮亭还不着痕迹为他演示了香汤与侍女呈上来的薄荷含片的用法。
  然而,那一刻,他当着陆家人的面出了丑,那股难堪与燥意,让他抬不起头来。
  陆夫人本打算把阮亭留下来,王娘子也是同意的。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陆遇清楚,阮亭在宣平侯府一日,便会掩盖掉本该属于他的光芒。
  所以,他去找陆夫人说了一些话,让陆夫人改了主意。
  时隔几年,他再次听到甄玉棠的名字,是在王娘子写给他的信当中。
  王娘子说甄玉棠要与阮亭成亲,那个时候,陆遇捏着那封信,出了神。
  甄玉棠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陆遇知晓他与甄玉棠家世悬殊,他不可能再回到泰和县,只是在心里为她留了一个位置。
  甄玉棠嫁给其他人,他都无所谓,偏偏甄玉棠的夫君是阮亭。
  阮亭取代了他的人生,还不知足,还娶了甄玉棠为妻,怎么所有的好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了?
  陆遇不服,也不甘。
  ————
  甄玉棠上了马车,放下帘幔前,她瞧着平时还在盯着陆遇,“平时,你在看什么?”
  平时赶紧转过身子,“没什么,夫人,奴就是随便看看。”
  “回府吧。”甄玉棠也没多想。
  平时在心里为阮亭叹了一口气,方才夫人都上去马车了,陆遇还在看着夫人的身影,不知这位陆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希望这九日赶快过去,老爷能顺顺利利出了考场,然后回到夫人身边,其他男子就不敢打夫人的主意了。
  余下几日,甄玉棠除了看一看京城商铺的情况,大多时间待在府里。
  泰和县林家,林老夫人拄着鸠仗,来到林家后院,“ 知落,算着时间,你说阮亭是不是进去考场了?”
  林知落正在晾晒各类药草,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草香,“祖母,会试开始的时间在三月十五,表妹夫进去贡院已有四五日了。表妹夫秋闱的时候是解元,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老夫人眉间的皱纹舒展了些,“希望天爷保佑阮亭这孩子得偿所愿。”
  她走过去,抓了一把竹篾里的摊开的药草,“知落,这些药材可不常见,你寻过来做什么?”
  “祖母,有些妇人难以怀有身孕,孙儿在古医书看了几个方子,想用这些药草试一试。”
  甄玉棠离开泰和县前,来找他把脉,那时候,他便起了为甄玉棠调理身子的念头。
  林老夫人笑起来,“你这孩子,一心沉迷医术是好事,可也不能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说起孩子来,什么时候祖母能抱上孙子啊?”
  林知落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祖母,随缘吧。”
  他性子闷,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整日与药草为伴,也没有其他的兴趣,要找到一个喜欢他的姑娘,恐怕不那么容易。
  甄远山与徐氏自身也关心着阮亭会试的情况,徐氏一大早起床,去寺庙上了香。
  倒是王娘子待在闷闷沉沉的屋子里,狠声咒骂了几句,她和阮娴的日子不好过,阮娴嫁去赵家,日日受着磋磨,阮亭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
  一转眼,九日过去,当天下午,甄玉棠早早让平时备好马车,在贡院外等着。
  贡院外围了密密麻麻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人探头盯着贡院,神色紧张。
  在贡院里,休息的床榻硬邦邦的,由几块木板拼成,像阮亭这样的身量,根本无法伸展开。
  所有人聚在一个地方,吃喝拉撒在一起,气味自是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一群大男人光着脚丫子,伴随着茅厕里的熏臭。
  好在,甄玉棠为阮亭准备了不少香包与香丸,阮亭的考棚又在最里侧,比其他地方要干净许多。
  一人围过来,“阮举人,这次会试感觉如何?”
  阮亭随即闻到一股酸臭味,他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是宋昌。
  会试那天早上,宋昌着锦袍,扇着扇子,好一个翩翩公子哥,可是此刻,他哪里还有之前的风流模样?
  身上的锦袍带着明显的污渍,皱皱巴巴的,面色苍白,没有什么精气神儿,还未走近阮亭身旁,就能闻到那股酸臭气息。
  阮亭不着痕迹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该答的题目都答了,剩余的只能听天由命,宋举人可有何感觉?”
  “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进贡院的第一天就闹了肚子,受了些影响。不过,后面几天还不错,没有遇到棘手的题目。”
  宋昌最后一句话,透着些微的得意。
  阮亭笑了笑,“那就提前恭喜宋举人了。”
  宋昌得意的抬着下巴,不再说什么,却又看了阮亭几眼。
  大家都是男子,一直都在贡院里待着,其他人都像他一样,身上的气味儿算不得好闻。
  但阮亭不一样,虽然精神也不如以往那样充沛,可他衣衫整齐干净,还带着清冽的气味。
  玉冠束发,偏冷白的肤色,又为他增添了几分雅致,在一群臭男人堆里,着实显眼。
  都是男子,怎么就阮亭这么出众?
  阮亭大步出去贡院,随着会试结束,他最想念的自然是甄玉棠。
  目光一一掠过其他人,看到那抹鹅黄色锦裙的身影时,阮亭唇角漾起一抹浅笑,他的夫人来接他了。
  人流众多,所有人都围上前,想要尽早看到贡院里的举子。
  甄玉棠往前走了几步,挥了挥手,想着阮亭要等一会儿才能看到她,不料,没一会儿功夫不,阮亭越过层层人群,径直朝她走来。
  “阮亭。”甄玉棠笑吟吟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到我了?”
  甄玉棠两靥的笑意,宛若春花初绽般明丽,散发着潋滟光泽。
  阮亭周身的疲惫淡了些,“你是我夫人,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