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休养了许久才去给皇后请安,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变得沉默了许多。
苏叶见了有些惊讶, 不过愉嫔做完月子出来脸色也不大好, 人也瘦了,跟嘉嫔两个坐在一起沉默以对,就跟一对难姐难妹一样。
一个虽然生下小阿哥, 却因为不良于行的关系叫愉嫔心里郁郁。
她不高兴就算了, 还因为上回愉嫔非要绑着三阿哥的腿脚,险些把他的腿给弄坏了, 皇帝就彻底把母子两个分开。
一般该是周岁的时候, 小阿哥才会送去阿哥所的。
正好大阿哥搬走了, 住的地方也不必怎么收拾就能让三阿哥住进去。
有二阿哥暂时帮忙看顾着, 另外有奶娘、雪柳和高玉在, 怎么都比放在愉嫔身边来得放心, 皇帝就索性让三阿哥提早去阿哥所,免得愉嫔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在愉嫔每个月能去见三阿哥一两次,看着他长大得很快, 面色白里透红, 双眼乌黑透亮, 就知道他被照顾得很好。
又有雪柳在, 愉嫔还是放心的, 只是不能每天见着三阿哥, 心里便有些不快。
时间长了, 三阿哥还记得她这个亲额娘吗?
愉嫔原本还担心来请安的时候会不会被谁嘲讽,尤其是嘉嫔,谁知道嘉嫔比自己还要沉默。
愉嫔依稀听说嘉嫔这次落胎彻底伤了底子, 以后要怀上就更难了。
难为嘉嫔好不容易怀上一次,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这样。
愉嫔哪怕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对嘉嫔都有几分同情。
她还主动安慰嘉嫔道:“姐姐莫要难过,还是放宽心,好好保重身子骨才是。”
嘉嫔看了愉嫔一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多谢妹妹关心,你也多保重了。”
两人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样子,愉嫔回去后还把库房的一盒燕窝送去给嘉嫔。
嘉嫔则是送了一根百年人参给愉嫔补身子,姐姐妹妹难得开始走动起来。
苏叶看着挺有趣的,毕竟两人之前那些年闹个你死我活的,这会儿居然感情好起来了?
高贵妃知道后哼笑道:“她们这是塑料姐妹情,一有什么事又老死不相往来了,关系脆弱得很。”
她不知道什么是塑料,被苏叶解释一番后,感觉这个东西实在很适合比喻愉嫔和嘉嫔之间的关系,真的是一掐就碎,关系太脆弱了一点。
苏叶深以为然,只要有什么利益在跟前,两人这个塑料姐妹必然玩完。
只是她没料到两人的塑料姐妹情都没几天,居然这么快就宣告破裂了。
还是张御医过来给苏叶请平安脉的时候,有个面生的宫女慌慌张张过来请张御医过去。
恭嬷嬷就不快道:“难道太医院就没别的御医,非要跑过来把张御医叫走的?”
因为皇帝在园子住得舒服就懒得搬了,这阵子还在,太医院的御医大多都过来了。
恭嬷嬷又问道:“你是谁身边伺候的?这么不知道规矩的?”
小宫女怯生生道:“娘娘恕罪,奴婢是张常在身边伺候的。”
苏叶记得这个张常在,见张御医把脉好,就问道:“怎么回事?张常在有什么不适吗?”
小宫女答道:“是,张常在在附近走动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守着,奴婢打算去请御医,正好过来这边……”
到这边远远瞥见张御医,她就急忙想把人请过去。
“救人要紧,既然张御医的平安脉请好了,让他跑一趟也无妨。”苏叶有些诧异,不过张御医这边已经完事了,张常在又正好在附近,她也没必要拦着不让御医过去救人。
张御医拱手后就起身跟着小宫女过去,苏叶点了春宁去看看张常在究竟出什么事了。
这一看,春宁很快就回禀道:“娘娘,张常在该是有了。”
苏叶微微睁大眼,后宫最近的喜事是不是有点多了?
难不成皇帝最近开挂了,来一个中一个?
算算日子,张常在跟着进园子也就几个月的样子,难不成刚进来没两月就怀上了吗?
“赶紧去禀报皇上,皇后娘娘那边也派人说一声。”
张常在晕在外头,两个高大壮实的嬷嬷小心翼翼把人扶进软轿抬回去。
张御医也陪同过去,皇帝和皇后很快赶过来,对此有些意外。
皇帝看了一眼幽幽转醒的张常在,她满目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回来的。
她扭头看见皇帝就露出欢喜的笑容来:“妾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苏叶很快赶来,在门口见张常在甜甜对着皇帝笑着的样子,脚步就是一顿。
张常在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自己有了呢?
皇帝便问道:“你这两月没什么不适吗?怀孕了怎么不跟御医报备一声?”
张常在有些不好意思道:“妾的换洗上月来了,却来得不多。”
只有一丁点,她的换洗总是一时来得多一时来得少,也就不太在意,谁知道居然有了?
张常在满脸欢喜若狂,有了这个孩子,不管男女,自己的份位都能往上升一升了!
皇帝随意点头,张御医就上前道:“张常在的脉象平和,有些体弱,外面日头晒了才会晕厥过去。暂时不能用药,微臣建议针灸为主。”
听说要针灸,张常在就哆嗦了一下。
“那就开始吧,以后你也别在外头乱走了。”皇帝看了一眼就退后,让给张御医施针。
皇后看着张常在住的地方,她这个份位住的地方自然不会太大,以前还好,如今有了身孕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住了?
她这么问了,皇帝就随意道:“那就换个宽敞点的院子,再叫一个嬷嬷过来伺候,免得张常在到处乱跑就不好了。”
有个嬷嬷管束着,张常在才能安安分分,不至于乱跑在外面又晕了,然后平安生下孩子的。
皇后就叫了两个嬷嬷过来,张常在就点了其中一个看着稳重沉默的刘嬷嬷留下。
皇帝看张常在施针后脸色好一点了,也就准备离开,回头看见苏叶就笑道:“叶儿怎么过来了?那就跟朕一起走吧。”
苏叶心下有点奇怪,张常在有了,皇帝似乎也没特别高兴的样子?
她笑着点头,就跟在皇帝身后出去的。
张常在面露失望,还以为皇帝得知她怀孕后会十分欢喜的样子,甚至留下来陪一陪自己,却没留下的意思。
她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是因为苏叶来了,皇帝才急着走的吗?
苏叶倒觉得皇帝压根就不想留下,正巧看见她就有借口溜了:“恭喜皇上,后宫又要多一个孩子了。”
皇帝微微一笑,要年轻时候有的孩子,他可能会多关注一些。
如今他没那么喜欢张常在,她的位份注定这个孩子的身份不会太高,就更没放在心上了:“正好皇后和叶儿一起去书房,朕最近让人制了新图。”
皇后笑着应了,苏叶倒是奇怪是什么新图,以为是皇帝的画作,还是哪里弄的好画来临摹。
等展开一看,她才发现猜得都不对,居然是一副建筑图纸:“皇上,这是清漪园?”
虽然像,不过这图纸上画得就比如今的园子还要大,苏叶一时有些迟疑。
皇帝微微颔首:“如今的清漪园太小了一点,朕让人往外扩一些,以后住着能更宽敞。”
苏叶无语,这园子还不够大吗?
天知道在园子里绕一圈要多久,皇帝居然还觉得小了?
既要扩建,肯定又要花钱了。
苏叶开始心疼在户部的傅恒,估计又要对着账单焦头烂额。
不过阻拦是不可能阻拦的,不说拦不住,皇帝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哪里会因为别人改变主意呢!
好歹皇帝也知道自己花钱如流水,难得解释道:“皇额娘大寿,各国上贡的金银颇多,皇额娘想着放着浪费,就打算交给朕来扩园子。”
他原本是不乐意收的,皇太后大寿收下的金银就是她的,当儿子的哪能用额娘的钱呢?
皇太后却坚持,觉得收下的金银既是她的,想怎么用皇帝就得听自己的。
以前都是皇帝有钱给皇太后花,如今皇太后有钱当然也想给皇帝花!
皇帝孝顺是一回事,皇太后也心疼儿子钱不够花啊!
苏叶心里忍不住吐槽,也就因为皇太后这样宠儿子,皇帝才会花钱没个数吧?
天知道哪里是皇帝不够钱花,明明是他花得太多了!
皇太后心疼儿子送钱来,皇帝心情不错,嘴角含笑道:“既是皇额娘的金银,园子自然要斟酌着来改。”
他当然不敢把皇太后送来的金银全部花掉,让工部再三斟酌后挑了几个地方来扩建,比起之前反而动工的地方要少一点。
苏叶都怀疑皇太后是不是逆着来的,劝皇帝未必会改,她索性给钱皇帝就不敢全花掉,叫国库的压力要少一点儿?
反正一样的工期少一点动工的地方,工部的压力也能少一点。
傅恒也不至于发愁国库的进项,不用担心想到头秃了。
因为清漪园要扩建的关系,皇帝自然不会继续住下,免得被打扰了,就带着嫔妃们搬去了圆明园,反正不回皇宫就是了。
苏叶依旧住在平湖秋月,高贵妃在万方安和,皇后在长春仙馆。
其他人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差别,只嘉嫔突然找皇帝,提出想让张常在跟自己一起住:“这样臣妾也能就近照顾张妹妹一番。”
她这话一出,心思够明显的,显然不是最近跟张常在的感情忽然突飞猛进起来,而是看上了张常在肚子里的孩子啊。
毕竟嘉嫔如今很难再有子嗣,若是能养后宫其他嫔妃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不也挺好的?
她这么琢磨着,张常在就有了,嘉嫔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皇帝想了想就点头了,毕竟张常在确实需要有人盯着点儿,另外她的位份太低,生下孩子也不能自个养,自然要交给别的嫔妃养。
后宫那么多嫔妃当中,嘉嫔确实是最适合的。
一来她跟着皇帝的时间足够长,皇帝还是念着点旧情。
二来皇帝想着嘉嫔很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倒是寂寞,把张常在的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也可以。
三来嘉嫔想要这个孩子,就会把张常在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不必皇帝来操心。
苏叶也不意外皇帝会答应,毕竟后宫如今分位高一些的嫔妃,除了嘉嫔之外就只有娴妃没有孩子了。
娴妃以后未必不会有,嘉嫔却很可能没有,皇帝自然会偏向嘉嫔一些。
见皇帝点头,嘉嫔欣喜若狂,看向张常在的眼神透着点欢喜。
张常在的心情却不太美好了,她这孩子还没出生呢,已经铁板钉钉是别人的了。
她还以为能母凭子贵,然而皇帝压根没开口升自己份位的意思。
虽然不能亲自养孩子,张常在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是这才怀上没多久,皇帝就已经开口打算把孩子交给嘉嫔,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张常在只好包袱款款,带着刘嬷嬷和宫女住到了嘉嫔的院子。
嘉嫔确实用心,屋里布置得简单舒适,家具尖锐的一角都用布条包上,免得张常在磕着碰着。
吃食更是让人再三看过没问题才呈上,还每天变着花样,显然不是属于张常在的份例,嘉嫔这是把自己的份例分一半给她了。
张常在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确实好吃,却叫她更堵心了。
因为嘉嫔做的这一切就为了她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等张常在尝了嫔位妃嫔的份例,以后生完孩子回去吃常在的份例,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就更难受了吗?
没尝过更好的,张常在还能自我安慰差不多。
如今亲口尝到了,她才明白位份不同,份例差别有多大。
嘉嫔的都这么好,那么娴妃和两位贵妃的份例是不是更好了?
张常在一手摸着肚子,一边叹着气吃饭。
难得能吃,她怎么都要吃个够本才行!
可惜半个月之后,御医来请平安脉,嘉嫔得知张常在可能吃的有点多,孩子个头大就不好了,于是饭菜直接减半。
张常在怀孕后又特别饿,吃少了夜里饿得睡不着,难受得要命,半夜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
还是刘嬷嬷安慰她道:“孩子个头大,娘娘生孩子的时候就危险了,不如忍着点儿,这都是为了娘娘好。”
哪怕为了她好,也不用直接把饭菜减掉那么多,循序渐进不行吗?
然而嘉嫔在乎的是孩子,不是张常在,管她晚上会不会饿啊!
嘉嫔为了省事,直接让厨房和伺候的宫人不要送那么多吃的给张常在,饿着就饿着点儿,习惯就好。
张常在饿得挠心挠肺的,想着这才开始啊,后面还有小一年,难道就这么饿着吗?
人饿起来太难受,她第二天面色就不好,去长春仙馆请安的时候,愉嫔一眼就瞧出来了,惊讶道:“张常在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差,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如今你怀着身子,可要好好注意点儿才行。”
她这声音不算小,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了。
苏叶挑眉,她自然看出张常在的面色有点不好看,不过张常在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被嘉嫔预订了,张常在能好脸色才怪。
不过愉嫔这副热心关怀的模样,总觉得在憋着坏。
高贵妃深以为然,对苏叶眨眨眼。
苏叶回过神来,猜出愉嫔这是要对嘉嫔发难了。
这塑料姐妹够短暂的,才多久的功夫就要感情破裂了吗?
果然愉嫔转过头对嘉嫔笑脸盈盈道:“姐姐正帮着皇上照顾张常在,可得多注意点儿才行,这怀孕的时候有一点不好,以后可就麻烦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妹妹以为呢?”
嘉嫔暗暗咬牙切齿,对着愉嫔也只能挤出一点笑容来:“妹妹说得对,张常在估计是夜里没睡好才如此,倒叫妹妹发现了。妹妹如此关心你,张常在还不过来给愉嫔道谢?”
张常在委委屈屈过来行礼道:“多谢愉嫔娘娘,妾只是夜里没睡好罢了。”
愉嫔还不罢休道:“怎么就睡不好了?莫不是身边人伺候得不够精心?姐姐别说妹妹提醒你,姐姐只管开口吩咐,一个错眼,底下人就可能偷懒怠慢了张常在的。”
这副教训人的模样叫嘉嫔恨得咬咬牙:“妹妹莫要担心,那些人哪敢怠慢了张常在,不过一夜没睡好罢了,妹妹也太大惊小怪了。”
嘉嫔轻飘飘就要把这事过去,愉嫔也没打算跟她撕破脸的样子,此事就这样要结束了。
谁知道张常在却忽然跪在愉嫔跟前,红着眼圈道:“愉嫔娘娘关心,妾心里感激,昨夜没睡好是因为妾太饿了。”
愉嫔被张常在这一跪吓了一跳,她不太想接话。
张常在这是做什么,反抗不了嘉嫔,这是打算借刀杀人,当她是那把刀吗?
愉嫔可以借张常在给嘉嫔找点麻烦,却不乐意被别人当刀子来当出头鸟。
可惜她沉默不开口,张常在依旧自顾自说了下去:“嘉嫔娘娘说妾不能多吃,就直接把饭菜减半。妾夜里饿得睡不着,哭了一宿实在难受得很。”
这话说得可怜极了,怀着身孕还不让吃饱,饿得夜里都睡不着只能哭。
苏叶眨眨眼,嘉嫔这也太过了,有些孕妇怀了后胃口大开,吃得比平日要多。
哪怕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多吃,也可以让人吃饱不吃撑就好。
嘉嫔估计嫌麻烦,直接一刀切,于是让张常在饿得要命。
她原本不敢跟嘉嫔撕破脸,忍下了这委屈,谁知道愉嫔这时候发难呢!
张常在正好顺着愉嫔的话把委屈说出来,估计愉嫔如今心里后悔极了,她怎么就这时候招惹嘉嫔,还被张常在当梯子用了?
愉嫔不得不开口道:“姐姐也是关心你,担心你吃多了,孩子个头太大,生孩子的时候就要危险多了,是不是这个理儿?你实在饿得难受,就跟嘉嫔姐姐提一提就是了,御膳房还不至于缺了你一口吃的。”
张常在没胆子反抗就忍着啊,这时候借她的手发难是几个意思?
闻言,张常在却哭出声来,抽抽搭搭的没接话,愉嫔就尴尬了,旁边的嘉嫔更尴尬,又对张常在恨得不行。
有什么话张常在不能私下跟她说,偏偏要闹到所有人面前,叫嘉嫔没脸的?
嘉嫔就皱眉道:“怀着身孕还哭得这般厉害,对孩子不好,你们还不赶紧扶着张常在起来?”
张常在被刘嬷嬷扶着起来重新坐下,雪柳还递来帕子,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还哭得打嗝。
皇帝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张常在这哭得打嗝的样子不由皱眉:“怎么回事,你怀着孕还哭什么?”
皇后赶紧起身让给皇帝坐下,把张常在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不耐烦道:“嘉嫔,朕把张常在交给你,是让你好好照顾,不是让你饿着人的。”
把人饿哭了是怎么回事,她连这点吃的都不给张常在吗?
嘉嫔更委屈了,她只是把饭菜减半,也就跟自己平日吃的差不多,是张常在吃得太多了!
减半也不算少,张常在还有脸委屈,莫不是故意的?
嘉嫔慌忙解释道:“是御医请平安脉后觉得张常在吃得有点多,就让臣妾减一减。哪怕减了,也跟臣妾吃得分量差不多,臣妾绝没有故意让张常在吃不饱的意思。”
她想着张常在刚开始可能不适应会有点饿,哪里知道会饿成这个样子?
皇后就接话道:“兴许张常在怀孕后胃口好,这一下子饭菜少了就饿得难受,不如就斟酌添一些,起码不至于夜里饿得睡不着。”
她这话就是和稀泥了,既没说嘉嫔做错了,也没说张常在哪里不对,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罢了。
嘉嫔委屈得也想哭了,怎么到头来反倒像是她的错了?
“皇上,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了,”皇帝不耐烦听她的解释,直接打断道:“就按照皇后的意思去办,分量慢慢减少,不要一下子减太多,让张常在一点点适应。”
他又看了嘉嫔一眼,明明是嘉嫔主动提出要照顾张常在,好让孩子平安生下来,记在嘉嫔的名下,怎么做事毛毛躁躁的,就这样照顾张常在的吗?
看出皇帝的不满,嘉嫔再不敢辩解,低着头眼圈一红就应了:“皇上放心,臣妾以后会注意点儿,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来。”
苏叶却有点同情嘉嫔,张常在敢这时候发难,就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这时候她得逞了,以后岂不是让嘉嫔一次次退让?
也不知道嘉嫔那暴脾气是不是真的能忍下去,感觉两人没多久又得闹起来。
而且张常在应该清楚每次来请安的时候,大多数时候皇帝正好下朝就会过来看看。
她是不是估摸好时辰,才在这个时候发难的?
毕竟这样的话,皇帝和皇后就知道了,嘉嫔能怎么办,只能更周到地照顾她啊!
苏叶就想不明白了,张常在这是图什么?
等她的孩子出生后,就不怕嘉嫔加倍报复回来吗?
苏叶想不通此事,请安后跟着高贵妃去万方安和看看漂亮的六格格。
高贵妃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好笑道:“叶儿是不是看张常在忽然诉苦,似是要跟嘉嫔撕破脸的样子,为的是什么?”
苏叶不意外她能看出来,高贵妃有时候还挺敏感的:“正是如此,她图什么呢?这不是跟嘉嫔树敌了,对张常在有什么好处啊?”
哪怕嘉嫔不敢真下死手,就一点小麻烦都能让张常在在后宫过得艰难极了。
高贵妃看六格格睡着了,就把孩子递给奶娘,带着苏叶去隔壁坐下后才道:“还能是什么呢,张常在估计担心嘉嫔会不会去母留子。”
这话叫苏叶吓一跳,瞪大眼反问道:“真的假的?嘉嫔有这个胆子吗?”
哪怕嘉嫔再小心,宫里有稳婆有御医在,总会有人发现端倪的。
高贵妃笑了,她怀孕后变得更美了,生完孩子坐好月子出来,眉宇间更是添了几分妩媚,美艳不可方物,让苏叶都看呆了一下。
“你还当真了?张常在想得太多了,不说嘉嫔的手段如何,就是后宫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嘉嫔有可能得手吗?她何必冒这个险?”
嘉嫔也就只想要张常在的孩子记在名下,以后不至于膝下空虚,有人养老罢了。
她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担心以后孩子知道生母不是自己,就对张常在起了杀心?
哪怕当初先帝爷的时候,养母的身份地位如此之高,也没把先帝爷的生母弄死啊,嘉嫔又何必呢?
但是张常在估计被饿了一下,脑子都不好使了,居然以为嘉嫔要对她不利。
高贵妃叹气道:“嘉嫔还挺惨的,只想要个孩子罢了,却摊上张常在这样的。”
苏叶想了想,张常在这样算不算是被害妄想症?
不过怀孕的人会胡思乱想多一些也不算稀奇,但是能妄想到这个地步可能就只有张常在了。
“要真是这样,嘉嫔确实挺惨的。”
嘉嫔比两人想得要更惨一点,张常在有皇帝金口玉言的话做挡箭牌,饿了就要吃的,渴了就要喝的。
一会儿腿疼一会儿肚子疼,一会儿又头疼,反正她一个劲折腾身边伺候的人。
要嘉嫔不乐意给什么,张常在就哭起来,觉得她委屈极了。
闹得嘉嫔还不能不给,但是又不能都给了,真出什么事,她就难辞其咎了。
照顾张常在的又是个特别谨慎的御医,姓俞,年纪不算小,在太医院的地位却不怎么高。
医术还好,就是为人过分谨慎,宁愿用少点药或者不用药,也不敢多用一点药。
小毛病还好,如果是大毛病,这就耽误病情了。
也是俞御医多年在太医院上不去的缘故,给的汤药吃不死人,也救不了什么,给人的感觉医术平平,就是为人谨慎而已。
院首多方考虑,还是让俞御医去负责张常在。
一来张常在的份位实在不高,张御医跟着贵妃,偶尔去愉嫔那边搭把手,怎么都轮不到去张常在那边的,不然就显得有些掉价了。
二来其他人不擅长妇科,像崔御医这样更擅长骨科。
三来凌御医上回给愉嫔折腾坏了,虽然也是适合的人选,院首有点于心不忍。
再让凌御医过去张常在那边,这小伙子就得疯了吧?
院首对小辈还是比较怜惜的,而且凌御医品性不错,医术又有家传,以后长久留在太医院必定颇有作为。
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也让他去负责张常在,凌御医估计就要哭着撂担子不干的。
凌御医担惊受怕了好几天,见院首指了俞御医去负责张常在,这才偷偷松口气。
崔御医见了还奇怪道:“怎么,张常在比愉嫔还难搞吗?”
在他看来,愉嫔已经够折腾了,还有人比她折腾?
凌御医一副后怕的样子小心翼翼点头:“估计更厉害了。”
崔御医想到愉嫔把凌御医折腾得惊弓之鸟一样,俞御医素来四平八稳的,应该能镇得住张常在吧。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张常在能作妖的程度,俞御医反反复复去药房取药材,还跟院首讨论方子,崔御医还以为张常在出什么大事了,凑过去一听才知道张常在嫌弃汤药太苦,根本不能入口。
她之前反复哭得厉害,肚子隐隐作痛,也有点害怕,就找俞御医要开点安胎药才能安心。
药不能乱吃,俞御医把脉后也觉得张常在有点动了胎气,问过院首后再三考虑还是给张常在开一点分量不大的安胎药。
然后问题就来了,张常在喝一口就吐了,觉得太苦让俞御医改良一下药方。
要好喝又有效,当这是御膳房呢?
俞御医本来不想应,又怕张常在还哭,再动胎气就不好了。
而且上回嘉嫔被皇帝当面说过后也不太高兴,不爱插手张常在的事了,一股脑交给俞御医来定夺。
说张常在要吃就吃,要喝什么就喝,分量让刘嬷嬷和雪柳来拿捏,拿捏不准就去找俞御医决定。
俞御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刘嬷嬷担心张常在,反反复复来问,一点芝麻大小的事都要问。
一天问十遍八遍的,他再是脾气好都有点受不住。
这不安胎药又喝不下,俞御医只能反复改方子,最后张常在勉强能入口,他这才松口气,盼着张常在赶紧生吧,他就能解脱了。
俞御医之前还有点羡慕凌御医年纪轻轻就去伺候愉嫔的,虽然被折腾得有点厉害,不也被院首夸了,就连皇帝都赞了两句,给了赏赐吗?
就是三阿哥出事了,皇帝也没怪责凌御医,他还维持在原位,不就额外开恩了?
所以张常在需要人去伺候的时候,俞御医算是隐晦自荐了,院首当然乐意有人主动承担此事,把他夸了有夸,夸得俞御医再沉稳的性子都有点飘飘然了。
如今他才后悔,难怪没人跟自己抢这个差事,别人压根就怕沾手,就自己傻乎乎冲上去主动把差事接下来!
俞御医知道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老老实实伺候张常在,怎么都要让她平安生下孩子才行。
苏叶听说张常在闹腾,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大阿哥要成亲了啊。
她一门心思全在儿子身上,听着恭嬷嬷在说大婚的流程。
“首先是放定礼,钦天监选定好日子,皇上赏赐大阿哥福晋家礼物,福晋在家里举行定婚宴。”
“皇上这赏赐的礼物有两种,一是直接给福晋本人,有首饰、衣料和日用银器等,回头大婚的时候福晋会一并带回去王府的。二是赐给福晋父母家人的,赐给福晋父亲的是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另外有朝服一件,还有皮毛等物。赐给福晋母亲的是黄金和珍珠首饰,皮毛若干。”
“福晋府中人收到皇帝的赏赐后,福晋父亲就得领着家族子弟对着皇宫叩首谢恩。”
“接下来的定婚宴由内务府定下五十酒桌,不当值的二品以上大臣和侍卫以及命妇都得参宴。鸿胪寺会派官员引礼,钦天监会派人去报吉时,午时开宴,宴会后众人也得叩首谢恩。”
苏叶听得头晕眼花,只觉得大阿哥成婚,怎么前头都是福晋家里做这个那个的?
恭嬷嬷这些说得简单,几句就带过,毕竟不需要苏叶去做的事,只要大略知道就行。
“成婚前一晚,福晋家把皇上给福晋的赏赐送到王府。”
“成婚当天,大阿哥穿皇子蟒袍补服到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跟前三跪九叩,再到娘娘跟前二跪六叩之后,銮仪卫带着八抬大轿,内务府总管领着属官二十人,护卫四十人前去迎亲。”
说到这里该是差不多了,恭嬷嬷只补了一句:“成婚后第九天大阿哥夫妻二人回门,在午时前回宫。”
苏叶听得心里有点概念,感觉永璜大婚也不简单,这福晋回门还连半天都不能多呆。
她还以为自己足够镇定,在永璜成亲前一晚居然辗转难眠。
苏叶翻了一会始终睡不着,索性坐起身。
秋夕听见声响就赶紧进来,见苏叶呆呆坐在床沿上还大吃一惊,赶紧地上衣袍给她搭上:“娘娘可是那里不适?”
苏叶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睡不着。”
秋夕想到明儿就是大阿哥成婚的日子,娘娘这是高兴得睡不着吗?
“来,反正我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苏叶挥手让秋夕坐下,秋夕只在床边的脚踏虚虚坐了半个屁股。
“娘娘想让奴婢说什么?”
苏叶笑笑:“只是想着永璜小时候还是你帮忙启蒙,给他念书。转眼间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就要成亲了,过几年他就得有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小时候一样乖巧懂事的。”
说到这里,她又摇头道:“还是别了,小孩子活泼点为好,他小时候太老成了一点,跟个小老头一样。长大了还好,他的性子倒是活泼了一些。”
秋夕明白苏叶不需要有人说话,只需要认真听就行,于是没开口。
果然苏叶又继续道:“都说孩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也不知道永璜会不会这样。”
有了媳妇,有了自己的生活,就没以前那么想念她,时常进宫来看她了。
苏叶一时之间感觉有点寂寞,虽然明白孩子大了,总归有自己的生活。
不过她穿越过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永璜,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意义很不一般。
要不是当时永璜出了意外,叫苏叶一时之间从惶惶然中回过神来,急着治好这个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才能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
也可能是身体使然,这个身体哪怕灵魂换了,依旧还是母子连心,让苏叶对永璜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
永璜成婚她已经这般舍不得了,等和珍成婚的时候,苏叶估计又要夜不能寐的。
她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孩子大了总会离开自己身边的。
“秋夕,去把珍珠粉和芙蓉膏拿过来给我敷脸。”
今晚苏叶是睡不着了,明儿永璜大婚,她可不能憔悴着一张脸,那得多晦气。
大好日子就得漂漂亮亮的,苏叶让秋夕把芙蓉膏和珍珠粉混在一起,厚厚一层敷在脸上。
恭嬷嬷听见动静就进来,看见苏叶一张白惨惨的脸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发现是敷了芙蓉膏,便无奈道:“娘娘怎的这么晚忽然想要敷脸了?”
秋夕见苏叶不好开口,就小声解释道:“嬷嬷,娘娘睡不着。”
恭嬷嬷想到明儿大阿哥成婚,便笑道:“那老奴给娘娘捏一捏腿,放松放松。”
她让苏叶躺在榻上,一边敷脸一边给苏叶捏腿。
这手上功夫原本就好,加上有苏叶指点过,恭嬷嬷这一手厉害得很,叫苏叶舒舒服服的,躺着躺着就忍不住睡过去了。
秋夕一愣,还想上前给苏叶擦掉脸上的芙蓉膏,被恭嬷嬷拦着,压低声音道:“等娘娘睡熟了再弄不迟。”
两人等了一会,见苏叶没醒过来,秋夕这才轻手轻脚给苏叶去掉了脸上覆上的芙蓉膏。
苏叶一觉醒来,看着窗外天色还没亮,吓得赶紧做起来:“我是不是误了时辰的?”
恭嬷嬷在外头连忙道:“娘娘放心,时辰还早呢。”
她这才松口气,一摸脸颊就知道自己睡着后秋叶帮忙洗掉了,左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不错,顿时一叠声让恭嬷嬷过来帮忙上妆。
今天永璜大婚,自己这个当额娘的也得好好妆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