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听得咂舌, 又觉得张常在其实挺倒霉的。
毕竟如今骨科也就只能多卧榻休息来休养,骨头没长好之前都不能怎么动。
她就只能躺着吃饭睡觉, 谁这么躺着也得胖啊。
加上张常在又怀孕, 肚子总是饿,不给吃的又难受,于是就越来越胖了。
她吃得多, 孩子的个头就蹭蹭起来, 如今要顺产就难了。
王贞仪听后沉吟片刻后:“民女有个法子,就是有些风险。”
她环顾一周, 有些犹豫不敢说, 苏叶就明白这个法子应该相当惊世骇俗。
王贞仪该是有顾虑的, 不太敢说出口。
于是苏叶就道:“不如王姑娘先跟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一说, 若是可行再跟御医们和吴女医等人一起商量一番。”
高贵妃也看出王贞仪的迟疑, 便跟着苏叶起身道:“是啊, 王姑娘慢慢说,毕竟都为了张常在和孩子好,若是法子有些难也是应该的。”
两人要出去, 嘉嫔也不好继续呆着的样子, 犹豫片刻也要跟着出去。
皇帝却开口阻拦道:“不必, 你们都坐下, 王姑娘说罢, 不管你说什么, 朕都恕你无罪。”
苏叶能看得出来, 皇帝自然也瞧出王贞仪的犹豫。
见皇帝先开口恕罪,王贞仪这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民女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在侧边开一个口子, 方便孩子出来。不然个头太大, 张常在必然要撕裂开伤口而大出血,那就凶险了。”
苏叶挑眉,倒是不惊讶,这不是侧切吗?
现代妇科的时候经常用,就能让孩子顺利地顺产下来了。
但是在这里,那就太惊世骇俗,难怪王贞仪刚才一直不敢开口的。
皇帝都惊住了,抓住扶手的指尖一紧。
他还没听说过哪个后宫嫔妃生孩子要切一刀的,而且切了之后孩子能顺利出来,张常在还能活吗?
皇后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人,自然明白王贞仪这个所谓的侧边开口子究竟为了什么。
有时候孩子个头太大,出来的时候就会让孕妇下边撕裂而大出血。
她在生三格格的时候就是如此,因为大出血险些没能救过来,还是吴女医手里的秘药救下的。
皇后就问道:“王姑娘有把握,侧边开一个口子的话不会大出血?”
王贞仪认真答道:“回皇后娘娘,切开的口子伤口齐整,回头缝起来也能痊愈得快。撕裂的话伤口不齐整不说,还可能口子撕开得更大。”
高贵妃哆嗦了一下,光是听着就感觉疼了。
在人身上用刀切开一个口子,能受得了吗?
尤其还是那么敏感的地方,简直要疼死过去了吧?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此事压根不可行:“不行,王姑娘这法子太危险了。”
要是她刀工不好切得也不齐整呢?
要是切错别的地方,出血更大或者伤了孩子呢?
还有就是伤口难以愈合,那怎么办?
不管哪种,风险实在太大了一些。
皇帝哪怕不怎么宠爱张常在,也没打算让她以身试险:“先让吴女医她们试试,实在不行再说。”
吴女医在里头听得苦笑,她们要是有法子早就使出来了,哪里还拖到这个时候?
张常在隐约听见门外的话,自然也听到王贞仪的法子,吓得脸色都白了。
她如今肚子疼得厉害,想到孩子出不来也着急。
但是孩子个头大,出来很可能会艰难,拖久了孩子会不会出事?
张常在哪怕不能养着这个孩子,但是皇帝的子嗣从她的肚皮出来,以后孩子长大了,怎么都会顾及自己这个生母几分。
所以孩子平安生下来比什么都重要,要孩子在,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才可能看见。
她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心里也是犹豫。
张御医在外头就道:“皇上,不如让王姑娘先进去把脉?”
御医们因为是男子不好在这时候进去,就不能清楚张常在的情况。
如今有擅长医术的王贞仪在就好,她就能直接进去把脉,告知更详细的状况了。
王贞仪应了,给贵人行礼后就净手再进去,给张常在轻轻把脉后,眉头微微一皱:“吴女医,如今宫口没开,羊水破了吗?”
吴女医摇头:“尚未。”
这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要跟愉嫔一样羊水先破,那么孩子在肚子里就危险多了。
王贞仪点头后又细细把脉一会,又轻轻在张常在的肚子上摸了一圈,大概知道孩子的状态,这才出去禀报道:“张娘娘的孩子个头太大,哪怕是侧边弄个切口,也有些艰难,幸好的是胎位很正。”
若是没切口,这个孩子不可能顺产出来的。
如果是现代,只要剖腹产就好了。
然而如今却没这个条件,侧切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拖得越久越是凶险,皇帝犹豫不决,始终觉得这法子比顺产还凶险。
里面的张常在却忽然又疼得叫喊起来,很快知夏就出来道:“皇上,娘娘,张常在的羊水破了。”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宫口不开羊水还开始破了,再拖下去张常在就危险的。
知夏又道:“张娘娘愿意试一试王姑娘的法子,不然这样拖下去对孩子不好。”
皇帝有些惊诧,抬头问道:“她真是这样想的?若是这侧切有什么意外,要出人命的话,就可能保住了孩子,却保不住她的性命。”
这么危险的事,张常在居然主动点头了?
知夏紧张地点头道:“回皇上,张娘娘刚才亲口所言。”
担心皇帝不相信,吴女医也出来附和道:“皇上,张娘娘说这是皇上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该平安生下来的。”
苏叶有些意外地挑眉,感觉张常在真的挺会说话的。
把皇帝孩子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皇帝听了必然心里感动不已,也愿意多看顾她一些,不会轻易叫张常在死了。
她这胆子挺大的,然而若是活下来的话,那张常在的处境就要比如今好不少了。
这是一场豪赌,张常在显然想要赌一把。
毕竟如果顺产的话,她和孩子一样危险。
还不如试一试王贞仪说的新办法,而且她能说出来,肯定是试着做过的。
果然皇后就问了王贞仪这个问题,毕竟若是没试过,贸然在张常在身上尝试就太冒险了一些。
王贞仪答道:“娘娘放心,此法在民女的家乡曾试过好几次,母亲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伤口痊愈比撕裂的话更快一些,也没那么危险。只是方法实在惊世骇俗,用过的妇人都不敢对外说,甚至给民女送来封口费。”
言下之意,那些人家宁愿王贞仪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能叫外人知道的。
王贞仪露出一丝苦笑来:“这些人家生怕民女会说出去,私下传了不少流言蜚语,叫民女在家乡不好继续呆下去。正好看见布告,民女就尝试着过来了。”
苏叶心下唏嘘,那些人家为了名声担心王贞仪宣扬出去,就用流言蜚语逼着她背井离乡,实在是忘恩负义。
但是在这个名声比小命还重要的时候,他们这么做又叫人能理解,虽然苏叶并不能苟同。
好不容易被救下,能好好活着了,就对救命恩人下手,算什么玩意儿呢?
皇后听了,就知道事后再去王贞仪的家乡查探,恐怕都不能从那几个人家嘴里问出什么来。
皇帝环顾一周也道:“那么王姑娘就试一试,今儿在这里的人一个字都不能宣扬出去,不然朕就不客气了。”
那些普通人家还爱惜名声,皇帝又如何不会?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应下,王贞仪这才快速准备起来。
她要准备得不多,一是要麻沸散,二是要羊肠线,三是绣花针,四是剪子,五是得有个胆大的助手帮忙。
“原本民女有个丫鬟十分得用,可惜民女上京之前,丫鬟被家里人逼着回去嫁人了。”
王贞仪叹气,不然的话带着丫鬟,她也不必再找其他助手的。
知春和知夏都立刻上前道:“姑娘,我等来帮你。”
王贞仪笑笑:“那么有劳了,先帮我把羊肠线、绣花针和剪子拿来后用酒精擦拭几遍。你们都戴上手套,别直接用手来拿,最好手也事先洗一遍再戴上。”
麻沸散和羊肠线在太医院是有的,很快就送来了。
剪子和绣花针在屋里就有,嫔妃们做女红的实在太多,这东西实在不稀罕了。
王贞仪和张御医一起斟酌了麻沸散的用量,便带着知春和知夏进去了,还在门口让两人重新换一件干净的外袍。
苏叶有点惊讶,王贞仪莫非是她的同乡,医术高明,甚至还知道无菌处理?
高贵妃抓着苏叶的手腕都感觉紧张了:“她这样真的可以吗?”
高贵妃还挺喜欢这位王贞仪的,说话不卑不亢,又有一手好医术,还懂得天文学和算数,在她看来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要因为帮张常在生孩子而出什么意外,她因此栽倒在这里丢了小命,那就太可惜了。
苏叶拍了拍高贵妃的手背道:“只能等等看了,不过王姑娘之前若是做过差不多的事,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过了一会,里面却突然扑通一声,叫人大吃一惊,然后知春很快扶着知夏出来。
知夏满脸惨白的样子把众人吓了一跳,苏叶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知春有些难以启齿,只含糊让知夏去旁边休息就赶紧进去了。
还是秋夕过去小声问了,才过来跟苏叶低声禀报道:“娘娘,知夏看见血就晕了。”
苏叶眨眨眼,这不是晕血吗?
学医的人居然晕血,估计知夏自己也没想到,实在可惜了。
知夏估计也觉得太丢人,躲在角落都恨不能挖坑跳进去的。
好在里面没再出别的意外,王贞仪给张常在抹了麻沸散后,小声问道:“民女要开始了,娘娘不要乱动。”
张常在咽了咽唾沫,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一时冲动就答应了这种事,要真在身上剪个口子,还能活吗?
吴女医看出张常在是后悔了,等会不知道怎么折腾,就连忙解释道:“娘娘若是害怕的话,就不要低头看。娘娘不能昏睡过去,毕竟等会切开口子之后,娘娘就得开始用力了。”
麻沸散也不能用太多,不然底下没感觉了,张常在过分用力,就可能弄伤自己。
知春麻溜给张常在的嘴里塞了个软木,侧身挡在住她的视线,不叫张常在看见王贞仪手里的剪子,想必就没那么害怕的。
就是看不见,张常在更紧张了。
她能感觉剪子贴着自己冰凉的感觉,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吴女医和崔婆子已经压住张常在的手脚,生怕她胡乱挣扎,到时候剪子歪了剪错地方就麻烦了!
王贞仪的神色很镇定,手也很稳,看清楚地方就开始动手了。
张常在疼得一哆嗦,不是说有麻沸散在,怎么还那么疼的?
麻沸散的用量不宜过大,王贞仪的手动得很快,毕竟剪子越快,伤口越齐整,张常在的痛苦也能更短暂一点:“好了,娘娘可以慢慢用力了。”
张常在喘了一口气,被吴女医按压肚子,跟着慢慢使力。
“娘娘,能看见孩子了,深吸一口气继续用力。”王贞仪摸着孩子的胎位正,也算是一件好事了,不然还要把胎位转回去,张常在就更受罪了。
“快出来了,娘娘加把劲。”
张常在却疼得快没力气了,吴女医只好把秘药拿出来给她嗅了一下,让这位娘娘不至于晕过去,那就麻烦了。
闻着那股呛人的药粉,张常在还真的精神了一些,又有了力气,于是一鼓作气的。
皇帝在外面等了许久,里面居然没动静,还不如刚才张常在大喊大叫,起码能知道她还好好的。
“怎么没声响,还没好吗?”
皇后也有些担忧,让云言隔着门看看情况,别是张常在出什么事了。
没等云言到门口,就听见一道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吴女医抱着襁褓出来,额头全是汗,笑着道:“恭喜皇上,是个小阿哥。”
皇帝这次没抱孩子,云言伸手接过来,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个头不小的孩子,比前面几个刚出生的格格都要大一圈,难为张常在生下来了。
“张常在没什么事吧?”
吴女医摇头道:“伤口齐整,王姑娘正在里头缝合伤口,张常在暂时没什么大碍。”
苏叶凑过去看了一眼,真是个大胖小子,哭得中气十足,看来身体还不错,没因为憋在肚子里太久而难受。
皇帝还让云言打开襁褓让张御医仔细查看,确定这个四阿哥并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松口气。
自从有了一个三阿哥,皇帝都有点草木皆兵了。
张御医检查后又把四阿哥的腿脚都摸了一遍,可能不太舒服,四阿哥哭个没停。
在里面的张常在还被固定着不能动,王贞仪终于缝合好后,也累得站起身就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被知春眼明手快扶住:“王姑娘没事吧?”
“没事,就是起来太快了一点。”王贞仪又等了一会,擦拭掉伤口旁边的血迹,上药后看着没再流血了,这才松口气道:“伤口缝合好了,过两天娘娘就得每天下榻稍微走动一番才行。”
张常在听说伤口缝上了,还担心会不会留下痕迹,冷不丁听见这话就诧异道:“什么,才两天就要下榻?那不是很疼,走动不会裂开伤口吗?”
王贞仪摇头道:“慢慢走就不会让伤口裂开,只是如果娘娘不尽早下榻走动,伤口粘合在一起就不好恢复了。还得经常上药,上药的人也要净手后戴上手套,不能直接伸手去碰伤口,也不能碰水,最好用没水迹的干净帕子简单擦拭一下。”
张常在听着就感觉眼前一黑,还以为生完孩子就什么事都没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生的是小阿哥,受的罪依旧没完没了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在皇帝不至于忘了她,虽然四阿哥刚出生,暂时还留着几天才送去给嘉嫔,张常在却被晋为张贵人。
这算勉强安慰了张常在,不至于她辛辛苦苦生下一个小阿哥,九死一生的,最后什么都没有。
嘉嫔过去抱着襁褓就不放手,都不想等几天,如今就想把四阿哥带走了。
于是她跟皇帝提议道:“皇上,张贵人如今要好好休息,也没精力照顾四阿哥,不如臣妾把四阿哥带回去,也不叫他在这边呆几天就换地方,可能会不适应。”
苏叶听得挑眉,嘉嫔这理由真够冠冕堂皇的。张贵人豁出性命才生下的孩子,都说要送给嘉嫔养了,她留下几天让张贵人好歹跟孩子相处一下都不行吗?
也实在太不近人情了一点,想必皇帝并不会答应她。
果然皇帝皱眉道:“不着急,等张贵人出月子后,四阿哥再送过去便好。”
反正才一个月,难道嘉嫔都等这么久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嘉嫔有些失望,却明白皇帝拍板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勉强笑着应下,把襁褓递给了吴女医送进去了。
王贞仪换了一身才出来,免得衣裙上的血腥气会熏着贵人们。
皇帝赞许道:“王姑娘继续在张贵人这边伺候,等她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便是。”
王贞仪知道侧切是她亲自动手的,张贵人没彻底痊愈之前就是她的责任了。
想到她要推迟那么久才回去研究那个天体运行仪,会不会被其他几个人给超前了?
不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王贞仪只能留在张贵人身边等她的伤口好了再说。
苏叶也觉得这比试挺不公平的,毕竟王贞仪在这边帮忙,那边几个男人就可以提前开始了,王贞仪岂不是吃亏了?
她忍不住跟皇帝提起此事,皇帝就笑道:“放心,那几人暂时还没开始。人都没到齐,怎么能提前?”
既是比试,王贞仪都没到,还比什么啊?
不过到底还是不公平的,毕竟几个人在那边还能打听不少事,尤其还跟尼格尔聊上了。
尼格尔听说宫里要招兵买马来研究天文学还挺感兴趣的,就去看了看,问了几句就发现几人的水平就那样了,难免有些失望,却又有些自得。
想想这里的人研究天文都不怎么样,那位隔着屏风说话的贵夫人不就是随口胡诌的吗?
还诈了他一下,叫尼格尔以为苏叶真的懂呢。
如今发现这里压根没人懂多少,他就放心了,还好心说自己有几本著作可以给他们参考。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谁能拒绝啊,几人当然答应下来,还对尼格尔感激万分的样子。
尼格尔果然守信,真的给几人带去几本帝国的天文学的著作。
几人欢天喜地收下后打开,就发现上面是他们看不懂的文字,顿时傻眼了。
“尼格尔先生,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闻言,尼格尔还故作惊讶道:“这是帝国的文字,你们难道不会吗?抱歉,我还以为你们都会,就把这几本书带过来了。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开始学起来,应该不难的。”
怎么可能不难,全是不认识的文字,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学起来还看懂?
他们怀疑尼格尔是故意的,然而几人没找出证据来。
毕竟尼格尔一直满脸笑容又热情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是故意为难几人的。
但是几人收下书后又看不懂,实在尴尬。
他们有意请尼格尔教会几人帝国的语言,尼格尔却拒绝了:“我不是专业的老师,并不会教人。”
而且尼格尔是使者,也不可能一直在几人身边教导新语言,于是他们就只能抓瞎,去找鸿胪寺了。
鸿胪寺的官员怎么可能腾出时间来教他们这个,只给几人一点参考书,让他们从头学起就不管了。
几人从尼格尔手里得到什么,鸿胪寺的大臣自然禀报了皇帝。
皇帝听说后就对苏叶笑道:“几人想走捷径,谁知道还被尼格尔羞辱了一番。”
他可不是那几人,真的没看出尼格尔的险恶心思吗?
苏叶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几人想走捷径真可恶,却又觉得尼格尔更可恶一点。
“皇上,真让这个尼格尔跟咱们的人接触,谁知道他会不会还做出什么来?”
“放心,他停留没多久就该走了。走之前,朕琢磨着要不要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苏叶扭头看着皇帝十分惊讶,皇帝明显对尼格尔没什么好印象,怎么送走人之前好送礼那么好心了?
想必这份大礼应该别具一格,她眨眨眼,觉得皇帝可能没安好心:“皇上送的是什么,能偷偷告诉臣妾吗?”
皇帝也没隐瞒的意思,笑着道:“很简单,就是给尼格尔看看咱们的神机营。”
苏叶就不太明白了,看神机营有什么好看的?
皇帝又道:“只有神机营确实少了一点,索性带他去圆明园的福海那边,大船也能进去。”
这话苏叶是听明白了,皇帝打算在尼格尔面前秀一把军事力量,震慑一下尼格尔,叫他回去也能让大英帝国的人谨慎行事一点。
若是惹着他们,那咱们就必定不会客气。
尤其当初还击沉了大英帝国的战舰,想必不管大英帝国还是尼格尔都觉得是巧合和运气罢了,若是再来一次,他们未必不能赢。
这次让尼格尔做先锋出使,不也是打探消息的意思?
既然他来打探,不让尼格尔亲眼看看怎么行?
皇帝冷冷一笑道:“让他亲眼看看我们的战船不比他们的差,当初他们输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不是巧合或者运气了。”
苏叶深以为然,点头笑道:“确实如此,百闻不如一见嘛,尼格尔看完回去就能有谈资了。”
就是这个谈资,帝国的人愿不愿意听,喜不喜欢听就是另外一回事的。
而且这也算是震慑一番,叫大英帝国以后也不敢再派船只去南边海域打扰他们,算得上一劳永逸了。
尼格尔接到鸿胪寺官员送来的消息,皇帝有意再次邀请他去圆明园观礼,还颇为意外。
他还以为自己戏弄几个据说钻研天文学的人,皇帝会心生不满,又或者觉得帝国的天文学确实更厉害,这几个人自吹自擂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兴许会考虑请几个帝国的天文学家过来。
谁知道皇帝压根不计较,还让人来请自己去圆明园?
圆明园作为皇家园林,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尼格尔拿出最好的礼服来,想着应该体体面面进去,腰间的配饰都不少,亮晶晶的,一进去苏叶眼尖看见,还以为他是一棵圣诞树呢!
人本来就长得有点圆滚滚的,亮晶晶挂一身,不是圣诞树是什么?
高贵妃见苏叶笑了不由挑眉:“这么好笑?不过这人怎么浑身闪亮,配饰比咱们还多?”
配饰适当的话是好看,不适当就跟暴发户一样难看了。
尼格尔显然是后者,但是他自我感觉挺好的样子,进来的时候还带着笑。
皇帝看了一下就觉得伤眼睛,扭头吩咐傅恒道:“好了,人齐了,可以开始了。”
傅恒应下,尼格尔那边刚落座,就见一队侍卫提着火铳出来,列成一排,对准了前方的靶子。
鸿胪寺的官员就坐在尼格尔身边介绍道:“这是咱们的神机营,是皇上手底下最出色的侍卫。”
尼格尔听后只点头,盯着侍卫们手里的火铳,感觉跟帝国的有所不同。
火铳有一臂长,最前面还有镶嵌了刺刀,能远处攻击,也能近身战,可以说是毫无缺点。
就怕这是花架子,没看起来那么厉害。
毕竟皇帝的侍卫应该没上过战场,不是花架子是什么?
只要出身和脸好看,该是没什么真功夫的。
尼格尔知道傅恒这个人,毕竟当初在南边,帝国的战舰就是他下令击沉的。
如今在帝国里面,傅恒的名字是赫赫有名。
还以为傅恒会一直驻守在南边,谁知道皇帝另外派官员过去,叫帝国的人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如果傅恒还在,他们还会犹豫,现在都换人了,想必是皇帝不放心傅恒一个人在遥远的南边驻守,于是把人叫回去的。
都说山高皇帝远,傅恒的能耐又厉害,皇帝能不担心吗?
这也便宜了帝国,尼格尔眯起眼盯着傅恒,有些可惜这位人才留在这里被皇帝忌惮。
不知道如果他去当说客,说服傅恒加入帝国,成为他们的一员猛将,会不会愿意呢?
只尼格尔听闻这位傅恒是皇帝妻子的弟弟,皇帝的妻子在,没被皇帝厌弃,那么傅恒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是在京城那么平静无聊,傅恒真的能呆得住吗?
尼格尔心里琢磨了几下,打算回头跟傅恒单独聊一聊。
他发呆了那么一会,神机营的侍卫已经第一轮打靶子结束。
靶子被拉近,基本上都集中在中间,木仓法相当厉害,准头颇好,足见侍卫们哪怕在京城里也没偷懒。
但是尼格尔心下不屑,就这么几个死靶子算得了什么?
然而他这么想,另一边就开始出现活靶了,还是移动靶子。
底下安装了机关,靶子随机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根本没有规矩可言。
然而侍卫们开木仓依旧毫不犹豫,一轮下来,活靶被拉近,仍旧只集中在中间。
尼格尔瞪大眼,忍不住鼓掌赞许:“皇上的侍卫果真厉害。”
鸿胪寺笑着点头附和,又道:“接下来得换个地方观赏了。”
尼格尔还奇怪,这些侍卫打靶子看完还要换个地方再来一遍吗?
他扭头却发现侍卫们分开两队,面对面用刺刀开始比划起来。
不是花拳绣腿,是真的下死手的演练,刺刀的刀刃都在侍卫的脸边堪堪擦过,十分凶险。
尼格尔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道:“他们平日都是这么训练的,不怕受伤吗?”
鸿胪寺的官员一笑:“训练难免会受伤,有御医在旁边又有药,侍卫们下手也有分寸,没什么好担心的。”
尼格尔嘴角一抽,他一点没察觉这些侍卫对练的时候有什么分寸。
不过他们确实灵巧地避开对面的刺刀,显然这个训练不是第一次了。
尼格尔走了一会发现神机营的侍卫没跟上,而他们居然来到了湖边的。
一搜大船从远处而来,没停得太靠岸边。
皇帝带着宫妃们坐在颇远的高台,示意傅恒可以开始了。
尼格尔就没被引着落座,而是站在岸边最近的地方,他还纳闷这里都没自己的座位吗?
然后就见大船的船头一转,露出黑黝黝的大-炮来。
他脸色一变,皇帝让自己看的就是这个吗?
尼格尔原本还打算找借口看看这边的战船是什么样的,皇帝居然主动让他看了?
他嘴角一弯,能让自己不费力气就看到这个,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鸿胪寺的大臣忽然道:“尼格尔先生,看好了。”
傅恒远远吹起哨声,对面有所回应,很快就开-炮了。
远处的岩石被炸开,周围的水柱足足有几十米上百米高,十分震撼。
苏叶每次看都觉得这个武器的可怕,却又认为有了这个作为震慑,就再也没谁敢欺负他们了。
果然尼格尔看得目瞪口呆,又见战船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另外一个大岩石开-炮,还是一连两次,中间几乎没多久停顿的时间。
尼格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帝国的大-炮每次用完后都需要冷却一会,这边居然不用吗?
他一时不可置信,又怀疑船上是不是用障眼法,其实并不是用的同一尊大-炮?
鸿胪寺的官员居然还递来千里镜,让尼格尔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然后尼格尔发现船上居然真的只有一尊大-炮?
他们得有多大信心,才在一条船上只放一尊大-炮的?
帝国的战舰就跟模型一样,足足有八-尊大炮,就因为一尊用完后需要冷却,就要用另外一边的。
正好另一边冷却的时候,换到已经冷却好的大-炮来用。
但是这边的战船却不一样,压根就不需要冷却,而且威力比起帝国的几尊大-炮加起来还厉害!
尼格尔看得冷汗都下来了,他之前一直不相信帝国的战船会被击沉,必然是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关系。
如今他却明白,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分明帝国的武器已经比不上这里了!
思及此,尼格尔盯着战船上的大-炮犹如美娇娘一样不放,恨不能抢回家里去!
要是有这个,帝国下次必然不会再输了!
然而他们有这个厉害的武器,真的会卖给他吗?
皇帝未必愿意卖,但是底下的官员真的没心动的,明着不行,不会偷偷私下卖吗?
尼格尔想着自己带来的金银珠宝,要是官员们不喜欢,他还能送别的。
要打动一个人,多的是手段。
他看着战船微微一笑,只觉得那尊大-炮很快就能送回帝国,也叫自己成为帝国的英雄!
苏叶远远见尼格尔满脸笑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深受打击,反而跟偷东西得手的贼子一样,满肚子坏水的模样:“皇上,他这笑得真渗人,莫不是私下在谋划什么吧?”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不管尼格尔在想什么,只要他敢伸手,剁了就是,也能成为官员们的炼金石。”
要尼格尔出手,真能让官员们动心了,私下要跟他合作。
皇帝就不必客气,直接一锅端,把这些有异心的官员彻底拔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