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也有两三个月了, 高贵妃虽然有点舍不得回去,却也更喜欢脚踏实地的生活。
而且她心心念念的苏杭也去了, 自然就没什么遗憾的。
几个年轻格格不好在街上逛, 不过身边人都买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回来。
四格格还忍不住跟苏叶嘟嚷道:“要不是徐州那些人,我们还能多玩一阵子。”
苏叶摸着她的脑袋无奈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见女儿实在失望,苏叶迟疑着道:“等以后我求了皇上, 下回南巡的时候让你和驸马能一起出行?”
这话叫四格格脸红红的:“额娘……真的可以吗?”
苏叶笑道:“我就试试, 行不行也未必,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四格格挽着她的胳膊甜甜一笑:“有额娘出马, 就没什么是不行的。”
苏叶点了点她的鼻尖, 女儿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撒娇, 顿时也跟着笑了:“这话你可别在外头说, 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四格格吐了吐舌头道:“额娘放心, 我说话小心着呢!”
既然出行, 自然买了不少礼物,苏叶点了点,打算回去送给翁果图和自家额娘。
有给翁果图的鼻烟壶和龙井茶, 也有给额娘的苏绣, 更是从头到脚一整套, 之外还有好几箱布料, 随便额娘是送给友人, 还是自个做衣裳都行。
如今她家额娘是京城贵夫人的座上宾, 去哪里都受欢迎, 每天光是收做客的帖子就络绎不绝。
不过富察夫人心里是有数的,什么人能交往,什么人不能打交道, 她都弄清楚后才会来往, 免得给翁果图和苏叶招来麻烦。
对苏叶来说其实富察夫人没必要那么谨慎了,因为再是有什么心思的人,估计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
毕竟谁惹着她不痛快了,直接告到皇帝面前去,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再就是苏叶的店面生意好得很,得罪了她的话,这些店面岂不是都不能去了?
店面卖的都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东西,谁要没买上,就跟别人格格不入了。
如果被苏叶的店面拒绝进去买买买,不得被人笑话死了?
苏叶索性让富察夫人放开点,只要合得来的贵夫人就来往,合不来的就没必要了。
哪怕对方的夫君是个一品大员,那跟苏叶没关系啊,只要富察夫人过得高兴就行,跟是谁家的夫人没什么关系。
哪怕是小官夫人,只要会来事,会说话,又不会谄媚讨好,真心相待的,就可以当朋友。
不过在京城里哪怕是小官,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
富察夫人是过得如鱼得水,每天快乐地跟百灵鸟一样,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翁果图则相反,是跟谁都不怎么来往,也不问富察夫人每天去哪里做客。
两夫妻正好反着来,皇帝回京的路上想起此事还问苏叶:“怎么富察夫人那么爱出去玩儿,翁果图每天下值后就呆在府里不出门?”
哪怕休沐的时候,翁果图最多请一两个好友来家里喝酒,喝的也不多,就吃几个家常的下酒菜聊聊家常,不到入夜就散了。
翁果图和友人们喝多了昏睡,或者发酒疯这种事,压根就没出现过,叫皇帝还挺稀罕的。
毕竟翁果图是爱酒之人,皇帝每次赏赐他的时候就必然有酒水在。
哪怕平日得了什么好酒水,哪怕不多,皇帝也愿意给他分享一两坛,实在是圣恩浩荡。
翁果图也是感恩戴德,酒水都是友人过来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或者偶尔夜里小酌两杯,喝得是小心翼翼,生怕不留神就喝完了。
苏叶就笑道:“阿玛爱酒,却也知道皇上送的都是上等的好酒,要不好好品一品,都牛饮下去,那就太暴殄天物了。而且别看阿玛每次招待友人都愿意拿出好酒水来,却是只有两小壶,再不会多了。”
不怪翁果图吝啬,一来这些酒水是皇帝的赏赐,一般人喝一口都是难得了。
二来他也担心友人喝多了发疯,周围那么多眼睛,被谁看见了都不好。
要是友人们醉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更麻烦了。
翁果图自己也是,他虽然从来没大醉过,却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就真的千杯不倒。
所以他喝酒都十分节制,生怕喝多了出问题。
而且苏叶也说了,贪杯对身体也不好,偶尔喝一点就算了,一下子喝太多就太伤肝了。
翁果图自然听女儿的话,让少喝就少喝,招待友人的时候说喝一杯就一杯,从来没多喝一杯。
友人们起初还打趣他,后来得知是苏叶的意思,一个个乖乖只敢喝一两杯,也不敢贪杯了。
皇帝听得好笑,才知道翁果图喝酒还有这等内情在。
李玉这时候递上送来的折子,皇帝打开一看就笑了:“永璜的侧福晋也生了个大胖小子,特地来报喜。”
之前送来的都是政务,也是皇帝要回程了,大阿哥才想起这事来禀报。
皇帝提笔写了两句,对苏叶又道:“朕已经给永璜这个二阿哥想好了名字,就叫绵恩,如何?”
苏叶点头:“好听,好记,永璜一定会喜欢的。”
大阿哥收到皇帝的折子,早就预料到皇帝会给自己的二儿子想好名字,也没太大惊讶:“绵德,绵恩,确实不错。”
二阿哥在一旁听见,也有些羡慕了。
想着自家福晋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鼓了起来,回头皇帝不知道会给这个孩子起什么名字呢?
光是想想,二阿哥就有些期待起来。
两人处理好今天的政务,小事都处置好了,再记录起来,大事是分门别类写上折子送出去。
他们出宫的时候,大阿哥就笑道:“今晚二弟要到我府上来吗?也来看看我的两个儿子。”
二阿哥笑着点头:“也好,我派人先回府跟福晋说一声,叫她不必等我用饭了。”
如今齐佳氏怀着呢,绝不能饿着,一直等着他就不好了。
大阿哥点头,听着二阿哥絮絮叨叨叮嘱侍从去传话,一边让齐佳氏早点吃饭就休息,不必一直等着他回去才歇下,一边有什么不适要请御医,不可瞒着云云。
说了好一会,二阿哥才歉意地回头:“大哥,我有点啰嗦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哪里,二弟也是关心自家福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大阿哥不在意,一边走一边道:“我之前也是如此,看着家中两个孕妇,恨不能让伺候的人一天到晚不错眼盯着她们。只要没在眼皮底下,总归就不能彻底放心。”
二阿哥点点头,很快到了定王府。
大福晋早就接到消息,已经让嬷嬷在门口候着了,笑着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福晋问爷是在花厅用,还是在湖中亭用?”
“这时辰夜里有些冷了,就在花厅用,让福晋和侧福晋抱着孩子出来给二弟见一见。”大阿哥摆明就是要给二阿哥看看自家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二阿哥笑笑便跟上了。
两个孩子被抱出来,看起来相差不大。
倒是一个比一个乖,被大阿哥抱得不舒服也只哼哼两句,也没大哭的意思。
二阿哥见了不由惊奇:“这两孩子的性子,怎么瞧着跟四妹妹一样的?”
之前四格格出生,二阿哥过去就发现妹妹不哭不闹特别好。
不像三格格一出生就哭闹个不停,只有皇后能哄得住。
大阿哥一坐,两只手抱着两个儿子就骄傲笑道:“是啊,这两孩子特别乖,没什么事都不会随便哭。不愧是我的小巴图鲁,轻易不会掉眼泪。”
他低头看着两个儿子,十分满足:“回头让额娘见了,她一定欢喜。也不知道这两小子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额娘多一点。”
二阿哥就笑道:“哲娘娘素来很讨孩子欢心,和婉刚进宫的时候胆小敏感得很,也是跟着哲娘娘一段时间,有几个妹妹陪着,才渐渐活泼起来,如今跟着去南巡,她想必也玩得高兴。”
大阿哥点头:“可惜了,要不是徐州的事,想必妹妹们还能多玩一会儿。”
当然,皇帝能回来是最好的,他们两个人每天分头看一大堆折子,还要处置小事,把大事又得记录下来,还要概括重点,又派人送出去。
一天两天就算了,每天都这样,实在有些沉闷。
二阿哥还坐得住,大阿哥就有点难受了,每天都想尽早回去抱着两个孩子逗弄一番,这还比较有趣。
不过要丢下弟弟一个人处理这些,又太累了一点。
于是大阿哥虽然不大喜欢,每天还是硬着头皮进宫来处理这些。
每天晚上出宫后回府抱着两个孩子,就是大阿哥感觉最放松的时候了。
“二弟,要不要抱一下你的小侄子?先学一学怎么抱,以后也会抱自家孩子了。”
二阿哥想想也是,就小心翼翼抱起福晋的孩子绵德。
绵德乌黑的眼珠子看着二阿哥,似乎在努力认人,又或者用心把他记下。
大阿哥笑道:“看来绵德挺喜欢二弟的,他在自家人怀里挺乖,在外人怀里就要哼唧好久。”
虽然不哭,也不太怕生,绵德就是不喜欢外人抱他。
绵恩就要乖多了,也可能太小,分不清人,谁抱都行。
二阿哥抱着软绵绵的孩子,双手都僵硬了,抱了一下很快就放下:“孩子太软了,我抱着完全不敢用力。”
他想像不出,那么小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变得跟自己一个高大健壮,真是个漫长又叫人惊叹的过程。
大阿哥见两个孩子在自己怀里不太安分的踢脚,就知道他们可能饿了,把他们转交给旁边的奶娘,让她们抱走了:“我刚开始也是这样,都不太敢抱,就是如今也只敢把孩子放在腿上,一手托着他们的脖子。”
要不是有奶娘在旁边摆弄,他也是不敢随便抱起来的。
两人相视而笑,大阿哥就开始给二阿哥传授怎么当个好阿玛。
比如院子里的玩具都是现成的,孩子们还得长大点才能玩儿。
比如书房都准备好了,他们五六岁的时候就可以开始读书。
比如大阿哥夜里看孩子醒着,就会给他们念一念书,不拘是什么。
提起这个,大阿哥就笑道:“绵德没什么耐性,听一会儿就哼唧。绵恩年纪小,听得很安静,不知道是喜欢听,还是在发呆。”
二阿哥看着大阿哥提起两个孩子的时候双眼发亮,就知道他自从当阿玛之后有多高兴了。
大阿哥也没久留二阿哥,知道这个二弟肯定想早点回去陪着福晋的:“把这些布料带上,都适合孩子用的,柔软舒服得很。还有这些花样,是你大嫂亲自画的,给孩子做的新衣。虽说宫里的绣娘会准备,府上也有针线在,总归当额娘的都想给孩子做上一两件。”
都是点小东西,就像寻常家的兄弟一样,大哥有什么好的,都想给弟弟留一些。
弟弟家里也要有孩子了,大阿哥便把自家福晋的好东西一股脑都给了二阿哥。
除了这些衣物图样,还有几个菜谱,都是福晋和侧福晋吃着好,也吃着没什么问题的,被御医看过了的。
味道不错,又没什么相克的问题,还有几分滋补,吃着对身体也好。
大阿哥还点了点其中的食谱道:“这鸡汤尤为鲜美,二弟也可以试一试。”
二阿哥好笑道:“看来大哥也跟着喝了一些?”
不然怎么知道这鸡汤好喝了?
闻言,大阿哥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干咳一声道:“就是厨房一下子做太多了,我就帮着喝了点。”
“对了,还有新出的一些玩具。另外有我们以前玩儿的玩具,我让人重新做了一些新的。”
二阿哥看见那些熟悉的玩具露出怀念的目光来:“哲娘娘以前做了许多玩具都很有意思,我都收起来了,想着以后给孩子玩儿也行。”
不过旧的可以留作收藏,重新做的给孩子以后玩儿就好。
大阿哥点头道:“如今孩子们的玩具更多了,我都忍不住羡慕的。”
于是二阿哥空着手过去做客,回来的时候需要塞了半马车的礼物回来。
齐佳氏见了不由诧异,很快明白是大阿哥的心意,赶紧让人收进库房去了,食谱则是抄录一份送去厨房给林志。
“大阿哥有心了。”
二阿哥点点头,搂着齐佳氏的肩膀道:“今天孩子没闹你吧?让你早点歇息,怎么还在这里等我?”
“不等着爷回来,我总归有些安心不下。”齐佳氏低下头有些羞涩的模样,二阿哥便笑了。
“我这不就回来了,快歇下吧。”
两人还是看了一会图样才睡,孩子的衣服小巧可爱,看得齐佳氏恨不能赶紧亲手做一件小衣裳给孩子穿上。
还是二阿哥劝了一句,两人这才睡下了。
没多久船队就到了港口,大阿哥和二阿哥亲自去迎接皇帝。
皇帝见着两人点点头,看见备好的马车颇为满意。
车上一应俱全,铺上厚厚的垫子,坐着就舒服,又有茶水和刚出炉的点心。
在皇帝的马车上,更是在角落的柜子放得整齐的折子。
苏叶不由咂舌,这两个阿哥对皇帝真了解,知道他是闲不住,在回去宫里的路上都要工作才行。
车上还特地安装了小茶几,一边固定好,能够翻过来,也能折叠回去,不占地方。
而且稳稳当当的,皇帝把折子放在上面也行,茶杯放在上头也不会洒出来,倒是十分贴心。
苏叶不由感慨,两个阿哥真是长大了,在小事上尤为体贴。
重新回到承乾宫,苏叶只想躺着不动了。
出去玩固然好,但是时间长了,还是自家住久了的熟悉地方才能叫人彻底放松下来。
春宁带着两个宫女给苏叶捏肩捏腿,恭嬷嬷已经去叫热水了,让苏叶好好泡一泡,洗去浑身的疲倦。
足足好几天功夫,苏叶才感觉浑身快散架的骨头给补起来了。
她还跟高贵妃感叹道:“果真是老了,出去一段时间回来一松懈,我感觉身上哪里都不得劲,累得提不起劲来。”
高贵妃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我回去也躺了好几天,感觉浑身沉甸甸的,整个人懒洋洋,什么都不想做了。”
秋夕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光是闻着的芳香四溢,浑身的疲倦仿佛都被香味散了一些。
高贵妃喝了半杯,感觉口齿生香,这才懒洋洋道:“我们两个还能在这边躲懒,皇后娘娘回来后没歇两天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后宫第一位格格要出嫁,又是皇后的女儿,皇后自然比谁都要紧张,更希望能够准备妥当充足的。
苏叶未免有些担忧:“公主下嫁,仪式隆重且复杂,光是嫁妆收拾起来就不容易。”
她们坐船多日,在路上哪怕没怎么动总归是疲倦的。
皇后原本生下三格格后就有些体弱,这还没休息好就硬撑着去办此事,未免太累人了一点。
其实时日还算宽裕,内务府已经帮着准备得差不多了,皇后也是急着想早些整理好,不必在后面手忙脚乱的,便逼着自己早早开始了。
高贵妃叹气道:“是啊,看我们歇了好几天,如今还懒洋洋的,浑身的倦意都没撤下,更别提是皇后娘娘又开始忙碌起来。”
不过皇后想做什么,劝是劝不住的。
三格格嫁妆这些事又不是她们能够插手帮忙,一切都要靠皇后自己了。
总归皇后身边有应嬷嬷和云言、云芝帮忙,希望能帮她分担一些。
皇后是忙得脚不沾地,嫁妆单子她是反复看过的。
公主的嫁妆里有朝衣、朝冠、簪环、项饰、帐褥、器皿及金银绸缎布匹等物,朝冠、朝衣等的具体样式和规格都有详细规定。
公主的朝冠,冬天是熏貂,夏天则是青绒,上面缀着朱纬,顶镂金三层,镶嵌了东珠和红宝石。
耳饰是金云含珠三对,朝服是石青色,朝袍、朝裙的绣纹皆有讲究。
朝服的绣文是前行龙四,后行龙三,领后还有垂金黄绦。
朝袍前后正龙各一,两肩行龙各一。
绣纹要是错了一点,那都是大问题了。
皇后只能反复让人盯着,还是不放心,做好后又亲自检查过才行。
应嬷嬷看着心疼,只觉得皇后这样下去实在是累坏了,没见脸色都白了起来,眼底都有着青影。
哪怕皇后夜里被劝着去休息,却也睡不踏实,只睡上一两个时辰,谁能撑得住?
她每每担心漏掉了什么,又或者什么的东西没看好了,焦虑得不行,总想给女儿最好的。
应嬷嬷只得再三劝道:“娘娘放心,内务府那边是极为用心的,尤其格格出嫁这样的大事,更是小心翼翼,送来的朝服和朝珠规制上绝不会出错。”
这样的大事上要出错,翁果图也不必混了。
皇后自然明白,却还是再三看过后才放心,对应嬷嬷叹道:“女儿出嫁,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自然希望办得妥妥帖帖的。”
应嬷嬷眼圈微红:“娘娘不顾自己身子骨如此,三格格见了也会担心的。”
皇后无奈道:“嬷嬷莫要担心,等忙完这一阵,我就会好好歇息的。”
和敬嫁人这么大的事她不亲自来,哪怕让自己歇息也不可能真的能好好休息。
应嬷嬷也能明白,无奈多分担一些,生怕皇后累着了。
除了嫁妆这些,公主陪嫁过去的护卫也得挑选起来,另外还有陪户人丁,公主府的嬷嬷和长史。
多少嬷嬷管着公主府后就对公主颇为严厉,又用规矩管束公主,叫很多公主孤孤单单在府内郁郁而终。
皇后自然不乐意自家女儿会如此,在挑选嬷嬷上颇为谨慎。
要熟悉规矩的,才能镇得住伺候的人,也要有人情味,对公主颇为呵护。
该铁面无私的时候不会留情,该心软的时候不会铁石心肠。
这要求就实在太难了,要不是应嬷嬷年纪大了,不适合这事,皇后一定会把她给三格格的。
毕竟应嬷嬷看着三格格长大,自是对她十分照顾有加,绝不会叫和敬委屈一点点的。
换作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皇后反复看了好几批人,才在里头挑了一个厉嬷嬷。
厉嬷嬷长得瘦削,板起脸来很能镇住人,在宫里当差多年,对规矩很是熟悉。
她性子严厉却不严苛,在宫女之间口碑颇好。
犯错的时候厉嬷嬷不吝啬提醒,也会责罚,却用的是面子货,不会立刻就下死手。
然而如果一错再错,那么厉嬷嬷就不会客气了,更不会因为求情而心软,叫这些宫人祸害了主子。
皇后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在和敬身边,才不必担心身边乱糟糟的,还得她亲自来收拾。
厉嬷嬷也没料到自己会被选上,自然感恩戴德。
皇后看着她敲打道:“和敬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希望你在公主府能够安排得有条不紊,又能叫和敬过得舒服惬意。若是我发现你有了异心,让和敬过得不痛快,那么我绝不会客气的。”
厉嬷嬷连忙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伺候三格格的。”
她自然知道这位三格格不但是皇后的爱女,更是皇帝的长女,地位超然,自然是不一样的。
皇帝为了女儿能够时常见到,还特地赐婚的蒙古贵族留在京城里生活。
公主府还跟前朝不一样,是特制的,就为了嬷嬷们不能隔绝公主和驸马见面,却也不会叫驸马犹如无人之境随意进公主府去。
公主府和驸马府就在两边,中间有个大园子,两边都能过去。
然后穿过园子却不能随意去对方的府内,这安排既没彻底改掉以前的规矩,又大大方便两人见面,还不会在外头被人围观,算得上私密了,也能说说贴心话,简直不要太贴心了。
据闻这提议还是那位哲贵妃想的,难为皇帝愿意打破之前的规矩,也是因为疼爱三格格和四格格吧。
皇后看着厉嬷嬷,她对这人自然是调查过的。
厉嬷嬷的身世很简单,就是生母病去后,阿玛另娶,又生下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自然而然对这个长女就没那么用心了。
继母既不打压这个继女,也不苛责,却是无视。
厉嬷嬷在府里过得不痛快,恰逢小选,她就顺势进宫了。
几十年后从小宫女变成老宫女,然后努力成了嬷嬷,压根就没打算出宫回家去,也没跟宫外有联系过。
只有一年她的阿玛让人递信进宫来,因为两个小女儿也要小选的关系,想让厉嬷嬷能够照顾一二。
不过厉嬷嬷直接就把信笺撕掉了,小选的时候既没照顾,却也没做什么,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压根就没选上,没多久就回家去了。
听闻家里十分生气,觉得是厉嬷嬷使了什么手段叫两个妹妹给打发出宫来了,自从就跟她断绝了关系,再没来往过。
厉嬷嬷是乐得轻松,她远远见到这两个参加小选的妹妹,就不是个稳重的,心思多得很,跟那个继母一样。
小选进来也是因为想着哪天遇到皇帝,她们指不定就能一步登天了。
厉嬷嬷是不屑一顾的,就她们这样,又不是天姿国色,还没才能,家世不显只能参加小选,皇帝是瞎了也不可能选她们的。
若是进宫来她们不安分就算了,指不定还会连累厉嬷嬷。
好在两人这资质连小选都没过,叫厉嬷嬷很是松口气了。
如今厉嬷嬷要出宫去公主府,家里人未必不会找过来。
皇后也打算给她一个心理准备:“你的事我让人查过了,你阿玛十年前去世,如今只有你继母在,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儿子继承了家业,前几年接了你阿玛留下的产业,是个不大的书局,却做得不好,只好换了别的营生,打算卖一些小玩具。”
“可惜他的玩具简陋不说,材料也不好,买回去没多久就会坏,生意一落千丈,如今浑身债务不说,他们只怕回头会去找你。”
厉嬷嬷听出皇后的意思,连忙保证道:“娘娘放心,阿玛早就发话跟我断了关系,继母也不能违背我阿玛的意思。”
两边早就断了,继母用什么借口来让她出手帮忙呢?
皇后微微一笑道:“话不用说得太满,毕竟一个孝字就足够让你不得不帮忙了。我会帮你摆平此事,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给你弟弟一笔钱,叫他能东山再起。二是给你继母一笔钱,让她带着儿子离开京城去别处营生。”
厉嬷嬷二话不说就选了第二个,让这对母子离自己远远的:“叫娘娘操心,是奴婢的罪过,必定会对三格格忠心不二。”
皇后点头,敲打之后给一点甜头,厉嬷嬷才会对三格格更忠心。
应嬷嬷在旁边听着,只觉得皇后对三格格真是用心良苦。
等厉嬷嬷走后,皇后才叹道:“格格们跟阿哥不一样,她们嫁出去后多少委屈就只能一个人受着了。我也不可能出宫去看看,外人去查看只看见表面,未必能看见格格的苦处。格格要是嚷嚷出来,又丢了皇上的脸面,除了把苦水咽下去就别无他法了。”
所以皇后只能在之前多做一点是一点,好叫和敬没有后顾之忧。
苏叶听说后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她是不是该着手准备起来,各处都亲自看看才能放心?
皇后都不能彻底放心,她怎么也得跟着做才是。
不过想想,以后四格格要自己当家,总不能什么都替她做了。
苏叶琢磨了一下,还是让内务府送来册子,把四格格叫过来让她过目了:“以后你去公主府就得自个当家,挑的陪嫁丫鬟、嬷嬷和人丁、侍卫什么的,还有嫁妆都是什么,总归要心里有数才是。还有公主下嫁,皇上必然还会赏赐庄子、田地和铺面,这些是你的私产,都得好好经营起来才是。”
庄子在哪里,土地什么样子,能出产多少,能种什么,庄头是否信得过,铺面要谁来管,做什么买卖之类的,四格格自个都得大概知道才行。
不然全让底下人去办,起初可能谁都不敢伸手,时间长了,人心会变,谁知道如何呢?
四格格自己心里有数,就知道底下人有没忽悠她了。
苏叶觉得什么事都替四格格办了,还不如陪着她办,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能指出来,以后女儿也能少吃点亏,不会轻易被人忽悠了。
四格格看着名单点点头道:“女儿会仔细看的,然后挑选人出来再给额娘过目。”
苏叶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会不会觉得额娘太懒了,什么事都让你亲自来做,没帮着都做好了?”
四格格自然知道皇后帮着三格格大包大揽,什么事都亲自办妥了。
比起皇后,四格格却更喜欢苏叶这样。
这些人以后会陪着自己住在公主府,苏叶喜欢的不等于四格格喜欢。
而且苏叶都办妥了,四格格以后要怎么管着这些人,完全就是蒙着眼抓瞎了。
还不如一开头就把这些人都摸清了,知道谁是谁,做什么,会在什么位子上,四格格要用起来就熟悉得多了。
不是说皇后这样的做法不好,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不过四格格从小就独立,更喜欢自个来。
四格格把名单要过去后一个个仔细看了对方的身世和履历,先是简单挑出一部分人,然后在这个范围内再缩小。
她做得很仔细,把人放在三个地方,第一个自然是最适合的,第二个就是比较适合的,第三个就是可有可无的,有也行,没有也行。
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四格格再次筛选,挑出的人她就熟稔在心,也清楚该放在哪里去了。
四格格兴冲冲把名单送去给苏叶过目,皇帝恰好也在。
他早就听苏叶说了,给四格格挑选人的事交给她自个去办,还感觉有些惊讶,更是有些不赞同的。
毕竟四格格再聪慧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阅历不够,看人的功夫自然远远比不上苏叶的。
皇帝还担心四格格挑的人不合适,好在苏叶也不至于整个都放开了让女儿来做主,选好后还是会送过来给苏叶过目。
“都挑好了?让朕瞧瞧?”
四格格二话不说就把名单递给了皇帝,皇帝略略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最初的名单,扫了一圈就点头:“瞧着没什么大错,这些人还算合适。”
他当然不会只看一次,还得回去仔细让人查一遍才行。
皇后挑的人自然不用担心,四格格选的,皇帝就要亲自操心一下了。
四格格甜甜道谢:“多谢皇阿玛。”
皇帝把名单递给身边的李玉,对她笑道:“转眼间你就长大了,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刚出生的时候才小小一点,朕一手就能抱住,小时候还一板一眼的,做什么都要掐着点,朕以为你长大活泼了性子变了,还是这个样子。”
哪怕选自己这些人,四格格也是一板一眼的,把人分门别类,需要什么人,谁适合放在哪里,完全是心里有数。
皇帝对这个女儿颇为满意,又觉得她如果是个阿哥的话想必不会跟两个哥哥比起来也相当不逊色。
不过是女儿也好,皇帝对前后两个女儿要出嫁,也难免有些不舍了。
好在两个最宠爱的女儿都不远嫁,都在京城里面,过年过节叫到宫里来见面也是可以的,不至于想见一面会那么难。
皇家嫁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礼部、内务府、理藩院、钦天监、銮仪卫等衙门都要配合。
钦天监择了吉日,驸马要进宫行纳彩之礼。
第二天皇帝会在保和殿赐宴,招待驸马和他的族人。
驸马还得先去慈宁宫给皇太后磕头,色布腾进宫的次数不算少,平日再是如何从容,这会儿都有点磕磕巴巴的。
皇太后见了就笑道:“好孩子,这是欢喜得不知道如何说了。”
身边的嬷嬷们笑着附和,色布腾有些黝黑的脸颊就更红了一些。
想着自己的大孙女今儿就要出嫁了,好在嫁的是在京城行走多年的色布腾,皇太后看着这个孩子长大,自然要放心一点。
皇太后笑道:“以后你好好对待和敬,两人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有商有量,别吵吵闹闹的伤了和气。不过你们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是我这老婆子忍不住多话了。”
色布腾连说不敢,红着脸保证道:“太后娘娘,臣下会对三格格好的。”
有他郑重的保证,皇太后嘴角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好了,该开席了,我就不留你多话,免得耽误了吉时。”
色布腾行礼退下,去保和殿给皇帝行礼后入席,也不敢吃什么,酒水更是沾一口就算了,实在担心在皇帝面前失礼了。
看他拘束的模样,一点都没平日的样子,皇帝也不甚介意,毕竟君臣和女婿到底是不一样的。
宴席结束后,色布腾还要去长春宫给皇后行礼。
皇后看着这个高大的女婿,想着皇太后和皇帝该是交代过了,自己就不必再三叮嘱:“和敬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色布腾应了,缓缓退下。
苏叶知道公主出嫁流程比较繁复,还以为皇帝设宴后就差不多了。
谁想到第二天色布腾还要把准备好的九九礼抬到午门进行恭纳礼。
这九九礼包括鞍马、甲胄、马匹、羊、乳酒和黄酒,受礼后,三格格才出来向皇太后、皇帝和皇后行礼后,在命妇的引导下前往公主府。
公主的乘舆由内务府的校尉抬行,前面还有仪仗开道,后边又跟着贵夫人们的马车,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慢慢离开皇宫。
皇后忍耐许久,看着车队远去,终于忍不住眼圈微红,低头偷偷把眼角泪水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