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儿……”陆宴之俯身压在她身上, 带着春夜的芳香,柔声说, “我做这一切, 都是为了你。”
阮轻呼吸微滞,眼眶有些发热,想起那个荒诞的梦, 她神色很不自在。
她宁可这一切是真的, 陆宴之会亲口跟她说出这样的话,可她知道陆宴之不会这么做。
她突然伸手, 一把掐住陆宴之的脖子, 眸色一沉, 面露愠色, “你是谁?”
陆宴之仰着脸, 有些难受地喘着气, 温声说:“轻儿……是我……”
阮轻索性一把掀开他蒙眼的黑布,看到黑布底下一双狐狸状的瑞凤眼,哂笑说:“就这点伎俩, 还想骗过我?”
他连陆宴之的眼睛都没见过, 就想这样蒙混过关!
即便是易容, 也要走点心啊!
“别……”男人眼眶泛红, 垂着眼睑, 委屈地说, “掌门,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阮轻掐住他细嫩的脖颈,一把将他按在床上, 一时间案几上笔墨纸砚翻落, 砸在地上,墨汁泼了一地。
“说,是谁派你来的?!”阮轻一手抓着他衣襟,抵在他胸口,另一只手捏出一道雷电,在他耳边发出“兹拉”的声响。
雷电的恐吓下,床上那青年脸色煞白,他哭了起来,哽咽着说:“掌门,掌门小奴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别杀了我!”
阮轻:“……”
看着像模像样的,怎么是个哭包?
“你若不说清出来来历,我现在就杀了你!”阮轻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掌门……”青年哭得更凶了,一双漂亮的瑞凤眼通红通红,哭的喘不过气,低声说,“小奴……小奴只是想求掌门,收留收留小奴……”
阮轻诧异地看他,怔了片刻,她说:“你是妖?”
青年哽咽着,点了点头。
阮轻说:“原身给我看看。”
这下青年有些犹豫了,阮轻语气严肃:“变出原身!”
“砰”地一下,她身下的青年变成了毛茸茸的一团,小小一只被她按在手下,双眼泪汪汪的,看着委屈极了。
正是那天在树林里遇到的小狐狸。
阮轻无语片刻,说道:“你跟了我们一路?”
小狐狸点点头,尖声尖气地说:“小奴……只是想请掌门收留我……”
阮轻气笑了,“你几次三番坑害我,还想让我收留你,你变成陆宴之的模样勾引我……你,亏你想得出来?!”
小狐狸委屈地说:“掌门……不喜欢他的样子吗?”
阮轻哭笑不得,转念又想,这小狐狸肯定不止坑了她这一次!
她问:“除此之外,你是不是还曾设计害我?”
“小奴没有……”小狐狸委屈极了,“小奴只是……”
阮轻:“只是什么?”
“小奴是妖,”小狐狸低声说,“妖的话,只能用这样的手段了……”
阮轻拇指和食指分开,拉出一道“兹拉”的电流,蓝紫色的光芒映着小狐狸的脸,他低着头,紧张地说:“只是……魅术……小奴会变幻成任何你想看到的人,还……还能控制梦境……”
“怪不得,”阮轻冷笑,“原来你还曾操控过我的梦?”
小狐狸点了点头,身上打了个冷颤,毛都竖了起来。
它真怕阮轻手里那道雷电,怕被她烤了吃了。
毕竟他们曾经商量过,要把他剥皮吃了的。
阮轻打量着他,笑了笑说:“你这刚开灵智的小狐狸,倒有些本事!”
“不是的……”小狐狸努力辩解说,“小奴不是刚开灵智,只是刚觉醒……刚刚,睡了一觉醒过来了。”
阮轻语气温和了些,“跟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小妖立刻双眼亮了起来,“掌门愿意收留小奴了吗?!小奴可以给掌门差遣,可以给掌门暖床,小奴可以变幻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小奴用处可多着呢!”
“你这小妖,”阮轻一脸头疼,说道:“你可听清楚了,我问的是,跟着我对你,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能给你什么?”
小狐狸别过脸去,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只要掌门别赶我走,给小奴一口饭吃就好了。”
阮轻扬眉,“就这么简单?”
小狐狸嘟哝说:“小奴想吃猪蹄,烤的……”
阮轻笑了,“还有呢?”
“还有烤鱼,烤山鸡……”小狐狸说着说着,把自己给馋哭了,抹着眼泪说,“就讨一口吃的,可以吗?求求你了!!!”
他跟了阮轻他们一路,一路上都是翻他们吃过的东西,扒拉出剩下的肉渣,早就忍不住了!
阮轻:“……”一言难尽。
她心情复杂,转过脸问双双:“双双,你觉得呢?”
“我不想要他,”双双嫌弃地说,“好烦啊,小主上次收了一条龙,整天夜里跟我吵架,现在又多了一条狐狸,我不要!!!”
阮轻:“听见了吗,我这里没办法收留你,你走吧。”
小狐狸:“嘤。”
“你走吧,”阮轻说,“若只是为了讨一口吃的,改日我请你去漱枕楼吃,你只需规规矩矩的,莫害了人就是。”
小狐狸满口答应,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刚走,陆宴之又回来了,站在窗外,人影投在窗格上,叩了下窗,问道:“轻儿,发生了什么?”
许是砚台砸在地上的动静,将他引过来了。
阮轻看了眼满屋子狼藉,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双双气呼呼地说:“有只狐狸精变成你的样子勾引小主,想来爬小主的床,被小主轰出去了。”
阮轻:“……”
窗外陆宴之身形僵住了,静了许久,他低声说:“那……轻儿,是怎么认出来的?”
阮轻沉吟片刻,解释说:“哥哥身上有很好闻的气息,自然好认,你去睡吧,我这没事。”
陆宴之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冷风吹来,拂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令他清醒了些许,他呼吸急促,走的时候还有些同手同脚。
勾引。
他仿佛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有种奇异的感受。
也对,平日谁会将他和那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他,勾引轻儿。
陆宴之魔怔了一样,心里一遍遍地回味着这几个字。
*
上陵苏园。
一名女医修正在给云荆殿下上药,小心翼翼地以剪刀剪开他的衣裳,从肩口撕下来,忽地她动作一僵。
云荆冷声说:“别碰手臂。”
女修吓得发抖,身体一僵,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殿下!对不起!”
云荆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脸色却阴沉得吓人。
他只是不想被人看到手臂上的东西,并没有别的意思,这女修却怕得要死,跪地不起,生怕他会吃人似的。
他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云荆不禁自我怀疑。
他杀了唐星遥,或许是有些吓人吧?
那个女人,她以前也会这样怕他吗?
不会的,她胆子那么大,差点和他睡了,又怎么会怕他?
想到那人,云荆心里一阵酸楚。
“阿荆做了什么,”云珂太子款款走进来,笑着朝地上那名女修说,“你下去吧,本宫来给阿荆换药。”
地上那女修感恩戴德,忙不迭地爬起来,行了礼离开。
云荆觉得无趣,起身穿好衣服,冷着脸不去看云珂。
云珂一手按在他肩上,令他重新坐下来,温声说:“阿荆还在为唐星遥的事生气?”
云荆自嘲一笑,“你都说了,那是个骗局。”
“你去找她吧,”云珂叹了口气说,“她是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唯一待你好的人了。”
云荆微微一愣,冷声道:“她若待我好,怎么会要我性命?”
“她在试探你罢,”云珂摇摇头,“女孩儿的心思总是这样,她若是有意害你性命,你今日怎么会好好地坐在这里。”
听得这话,云荆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一些,片刻后,低声说:“可我杀了她……”
“你又不是真正地杀了她,”云珂太子道,“你去临安找她吧,她现在是星照门掌门,你去请她,邀她一道来京城,为兄很久以前就想给你和她定亲了。”
云荆微微拧眉,面色不自然,“我未曾想要娶她。”
云珂置之一笑,动作缓慢地给云荆上药,替他包扎好伤口,笑着说:“你刺了她一剑,她也伤了你,劫走了你的东西,你们两不相欠,听我的话,去临安找她吧,带她去京城,我为你们做主。”
云荆垂着眼睑,温润的唇角藏着一抹笑,那抹笑轻易便散开了,他说:“我不娶她。”
“阿荆,”云珂语气严肃了些,“你应该明白为兄的意思。”
“当然,”云荆冷笑,“你想让天下门派臣服于你,成为这天下共主,所以才想要我去巴结星照门,太子殿下,在你眼里我也是一枚棋子吗?”
云珂微怔,眼眶倏然红了,呆了半响他说:“阿荆,我从未这样想过……”
云荆不再说话,低眸看着面前空气。
“你爹也好,我也好,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我们整个云氏,”云珂有些伤感地说,“我这辈子都在找你,盼着你回到京城,你要是不愿意做这些事情,我绝不会勉强你。”
“毕竟……我这辈子唯一的企盼就是你了。”
“为你,我可以命都不要,求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云荆别过脸,为自己一时口无遮拦而懊恼。
云珂悲伤地笑了下,勉力打起精神,说道:“这天下迟早是你的,等我走后,你替我照顾好阿初便是。”
“我去临安。”
云荆最后不耐烦地丢出四个字,彻底堵住了云珂太子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