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洛俐紧跟着尤利塞斯走进门, 却还是没能看到他。但是洛俐余光一瞥,瞥见了尤利塞斯的仆从。
巴克正在吃晚餐。他的晚餐是汤面, 在他尝来, 这碗面味道很好,但同时有个非常要命的缺点——热气雾化后糊在眼镜上,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巴克挑选的座位刚好冲着外侧, 所以洛俐一眼就看到了这位被汤面雾气困扰的人。
真是久违的一幕。才想起类似的情景不久, 就看到了情景重现,也是非常难得。
洛俐感叹了一会儿, 忍不住上前小声提醒:“您好, 打扰一下。”
巴克抬头。
洛俐:“如果您这样吃一口就挪开一下, 眼镜会始终重复这种现在这种不断起雾的状态。一直靠近它, 反倒用不了多久就不会起雾了。”
巴克很想反问一句你是谁, 但多年的仆从经验告诉她, 说话的这位不是一般人。所以巴克非但没有反问,还按照洛俐说的做了。
按照洛俐的说法做,没过多久, 眼镜起雾的情况果然不见了。
巴克正要抬起头感谢, 抬起头却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 洛俐已经没了影儿。
他唤来侍者问刚才的人是谁, 得到答案后,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心中喃喃:不愧是店主,这么细微的事情竟然都要亲力亲为。
巴克回到房间时,刚好碰到准备出门的尤利塞斯。
“先生要去哪儿, 需要我跟随吗?”
尤利塞斯摇摇头:“不用了, 你好好休息。”
尤利塞斯刚才那么着急回房间,是因为刚才戏剧院旁边侍者的那番话,让他忽然冒出一阵想法。现在他已经将那些想法都记了下来,准备稍微做一下小调查。
已是傍晚,夜风很凉,马场的侍者向他确认:“您确定您的御马水平可以吗?天快要黑了。”
尤利塞斯点头。再三确认不会出问题后,马场侍者将马匹交给了他。
尤利塞斯翻身上马,朝距离lvdian最近的住户出发。他想咨询一下考蓬小镇各住户的想法,如果让他们来发展,他们最想要考蓬小镇发展成什么样子。
——可还没走到最近的住户,尤利塞斯先碰上了街边聊天的一对母女,她们的对话内容让他禁不住勒马驻足。
多萝西声音惊诧:“你说什么?洛俐姐姐想要发展考蓬小镇?!还有,原来那些吃的不是因为……算了,当我没说。”
路易斯:“没错。她在你心里不是一直很棒,为什么你会这么惊讶?”
多萝西:“我、我……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比我想象中还棒。”
尤利塞斯耳聪目明,立刻在这简短的对话中锁定了关键信息“洛俐姐姐想要发展考蓬小镇”。
“打扰。请问两位口中的洛俐女士,是指lvdian店主吗?”
路易斯点点头。
“没错,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尤利塞斯翻身下马,朝两位行脱帽礼:“两位好。我是从王都来这里的,目的是帮助考蓬小镇完成一项了不起的转变。”
听到这个,路易斯和多萝西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她们两个都很清楚,最近会从王都来到这里的,是什么人。
多萝西毕竟还是青少年,控制情绪的能力到底比不上成年人,听到这话,禁不住酸溜溜开口:“所以,就是你,开除了我爸爸?”
尤利塞斯立刻明白了这对母女刚才为什么是那副表情,登时有些尴尬。
——虽然那的确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但刚才他想要表达的,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尤利塞斯:“让两位伤心了非常抱歉。但是,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两位。”
母女俩的表情或多或少带着不信任。
尤利塞斯:“虽然我们已经关闭了考蓬小镇附近那座矿场,但是考蓬小镇可以因此发展得更好,开展更吸引人的旅游业,达成魔物战争以前的水平。”
路易斯和多萝西异口同声:“洛俐女士的进展这么快吗?才这么短时间,连你这个外乡人都知道了?”
尤利塞斯:?
尤利塞斯:这位女士和这位小女士的反应,怎么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尤利塞斯:“什么叫,‘才这么短时间,连你这个外乡人都知道了’?”
一番交流后,尤利塞斯的小胡子差点儿被他自己揪下来。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得知矿场即将关闭后,lvdian的主人洛俐女士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发展考蓬小镇的事了?”
“没错。”
“她、她,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刚才他在这对母女的对话中锁定的关键字,还以为只是准备阶段,原来竟然已经上手了。
母女再次异口同声:“她为什么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尤利塞斯觉得,这对母女脸上的表情满是理所应当、毫不奇怪,甚至他看向旁边那匹马时,都有同样的感觉。整个场景中,仿佛只有他一个活物觉得,应该对这件事表达惊讶。
回到旅店后的经历,更是证明了他这一刻的想法无比正确——
尤利塞斯问门口的侍者,他答:“洛俐女士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
尤利塞斯问上菜的侍者,她答:“她当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尤利塞斯问客房层的侍者,他答:“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尤利塞斯回到客房层,敲门找到巴克,要走了那个记事本。
来之前,尤利塞斯做了个两个计划。一个是他目前正在执行的计划,找到考蓬小镇最适合发展的点,向上汇报后落实那个点。另一个是,在考蓬小镇找到一位适合执行建设发展计划的朋友,上报并获得批准后,将整件事情交给她。
尽管做了两个计划,但尤利塞斯几乎没考虑过第二个计划的可行性——做两个计划只是他的习惯而已,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有使用过第二个计划。
但是现在……
尤利塞斯对洛俐、对lvdian、对考蓬小镇的印象愈发不同了。他开始觉得,这一次,或许planb真的能行得通。
……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特别好!”
洛俐满脸期待地看着多萝西。
——最近她一直在琢磨发展的事,精神高度集中,然后特别容易饿。洛俐正给自己加夜宵,刚好碰到了忘记拿东西所以回来的多萝西。
因为知道最近多萝西都没怎么吃到过lvdian的东西,洛俐十分大方地跟她分享了夜宵。
多萝西吃到久违的美味,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掉。
吃完最后一口,多萝西说:“啊……”
“嗯?”
“啊……”
“怎么了,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多萝西纠结片刻,将下午遇到那个奇怪大叔的事告诉了洛俐。
洛俐很快抓住重点:“所以,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惊讶?”
作为一个目标是关闭矿场的公职人员,难道不应该对此产生很开心的想法吗?又或者,其实这位公职人员来这里,还有别的目的?
多萝西:“不知道,我跟妈妈也跟好奇。”
洛俐想了一阵儿,问:“那位大叔长什么样子?”
多萝西:“最显著的特点是翘翘的八字胡,还有黑色帽子。”
洛俐想起来是谁了。
“明天有机会,我直接问他好了。”
“嗯。”
……
隔天白天,巴克照例叫尤利塞斯起床吃早餐。敲开门后,巴克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向整洁的尤利塞斯,不止看起来没有精神,还没整理头发,没洗漱,甚至连下巴上的胡茬都没清理。
“您、您一夜没睡吗?”
尤利塞斯点头。
巴克感到一阵古怪。他已经跟随尤利塞斯很多年了,像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吗?您现在需要休息,还是早餐?”
尤利塞斯摇头:“都不需要。你先别走,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如果我这次突然采用计划b,其他人会不会觉得我有问题?”
巴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尤利塞斯在说什么。
“您是说发展考蓬小镇计划的planb?当然不会,只是,您想让谁协助发展考蓬小镇?”
尤利塞斯沉声:“你知道这间旅店的店主吗?”
巴克点点头。
“就是她。”
巴克:?!
震惊过后,巴克很快调整好情绪:“所以您的意思是……”
尤利塞斯看他移开,开始娓娓道来关于他所听说的一切——包括考蓬小镇的人所说,以及他所知道的,还有这一夜,他通过各种信件以及报纸了解到的洛俐女士。
听到最后,巴克感觉十分颠覆:“没想到洛俐女士是这样的人。”
尤利塞斯:“你以为她是什么样子的人?”
巴克:“昨天下午,我在餐厅吃面……”
听完,尤利塞斯眼神更加汹涌澎湃:“既有规划又细腻的人,的确是个能将考蓬小镇发扬光大的人!我这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