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绘很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点,醒来发现身上的“新装备”当下脸就变了颜色,身子一软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上,虽说撑住了没有摔得太狼狈,之后也是浑身瑟瑟发抖,整个人原本硬撑起来的意志力全面垮塌。
夏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的内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只不过是强迫自己不表露出来,在短暂的头脑一片空白之后,就再次开始了高速运转。
没过一会儿,郑义又来了,照旧拿了餐食过来,看到面色铁青,瑟瑟发抖的陈清绘,还有一旁表情同样有些严峻的夏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们两个没必要这个样子,真的!”他笑嘻嘻地说,眼睛不停的来回打量着陈清绘和夏青,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我这也是以防万一的办法。”
陈清绘看样子是再也不想和郑义说话了,她可以不说,夏青却不可以,哪怕心里面已经很不得扑过去把对方活活掐死,也还得努力克制住。
“吃啊!这怎么不理人不说,饭还不吃了呢?”郑义一脸无辜的指了指分别放在他们身前的的盒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不了,我怕吃了之后没办法跟你聊天。”夏青没有办法故作轻松,索性就不勉强自己了,反正说话么,谁也没规定非要面带微笑才进行的下去。
郑义咧咧嘴,盘腿坐下来,自顾自打开自己的盒饭吃了起来,夏青趁机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指,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怪不得之前见到这个“胖老板”的时候,从来没有在手上发现什么异样,原来他是戴了硅胶的仿真义指,乍看起来和健全的双手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做一些精细动作的时候才会看出有一些不灵活。
“你的头发是怎么做到的?”夏青忽然开口问他,“我以前只听说过植发,还没听说过原本头发挺浓密,还能人为变成‘地中海’的。”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只不过正常人没谁会选择这么做罢了。”郑义回答。
“我看过你以前的照片,长得不算什么帅哥,至少也还挺精神的,明明还挺年轻的一个人,硬是把自己给弄得好多四十多岁奔五十了一样,值么?”夏青手指下意识的摸了摸锁在自己腰间的东西,那上面显然带着装置,而遥控器之类的东西,很显然是在郑义手中,她和陈清绘的死与活,现在变数很大,有些事如果再绕弯子,可能就真的没机会问了。
那些事情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假如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完成这个任务,这些事情的答案,对于纪渊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你当初那么大费周章,图什么呢?就图把自己变成一个油腻腻的谢顶中年猥琐男?”她把心一横,话说的又直白又不留面子。
“那不是要感谢小绘,还有你那位‘大英雄’!”郑义并没有拒绝回答夏青的这个问题,只是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讥诮,“但凡有得选,谁会选择这种代价?成天被人压着,只能做陪衬,要钱没钱,要啥没啥,我能怎么办?
都说富贵险中求,我也就是想要多赚点钱而已,没想过亲手做什么过格的事儿,我就想收了那小子爹妈的钱,提前通风报个信儿,结果本来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我找了一个不知情的中间人,没曾想那个帮忙传消息的中间人才最不是东西,摸清楚来龙去脉之后,自个儿惹了事儿,要我帮忙摆平,而且还不是一次半次,不帮就要举报我,你说这事儿我能忍?这人我能留着?”
夏青也没有想到郑义居然真的回答了自己的提问,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还挺坦诚,我以为你会遵从‘反派角色都死于话多’的原则,不愿意提呢。”
郑义笑了笑,指指夏青又指指自己:“咱们俩,至多只能活一个,这是乐观估计,悲观一点的话,那就是黄泉路上好作伴了!所以甭管怎么样,说出来对我也没啥特别大的影响,你先前说的对啊,这几年我连个能唠唠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有的时候也确实会觉得有点苦闷,人不能总苦闷着,容易憋出毛病来!
放着好日子谁会不愿意过!我以前也不是这么粗的腰围,我也是一身腱子肉,我以前唱歌很好听的你都没听纪渊提起来过吧?为了让我不像我自己,我还得把自己的一把好嗓子给弄废掉!那滋味儿能好受么?
我再跟你说一个连纪渊都不知道的秘密吧!当时在我设局跑路的时候,被诈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嫌疑人,所谓的嫌疑都是我提前设置的干扰,最后人也是我给绑到爆炸现场的,就跟你们现在差不多,身上都给捆巴上了。”
“你害死了无辜的人,自己弄残了自己的手,之后又跑去收钱替人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这样一来你的人生价值就实现了?”夏青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你当初明明可以直接诈死跑路就好,为什么要埋伏在半路伏击纪渊?”
郑义并没有试图否认这件事,同样的,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悔意,只是放下吃了一大半的餐盒,从怀里摸出一把好像卷帘门的钥匙那么大的东西,在手里把玩着,似笑非笑看着夏青:“小师妹,你是真的挺敢问啊!你就不怕你这么维护纪渊,一下子把我惹不高兴了,我这手一哆嗦,咱就一道走了!”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陈清绘明显瑟缩了一下,夏青却只是笑了笑。
“你不会的,如果你不想活,就不会自导自演那样一场戏,更不会这几年里每一次收钱做事,都费那么多的心思,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
所有这些,你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命!你是一个那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连怎么全身而退都没有尝试过,就冲动的跟我们一起死呢!如果你甘心就这么死掉,这几年里的那几个案子就都不可能发生了。”她直视着郑义的眼睛,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丝的畏惧和恐慌。
郑义盯着夏青,听她说完这番话,扯着嘴角笑了:“你真的挺有意思的,甭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有你这种胆色和心里素质的估计都不多。
这纪渊还真的是让人嫉妒,在学校的时候,他总是被评优,工作上面总是他出风头,感情上,前有陈清绘,后有你,他是一点都不亏!”
陈清绘原本面无血色的跌坐在那里,现在听郑义这么说,忽然一股火涌上来,暂时讲恐惧心理压了下去:“郑义,你真的是够了!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我承认我利用你来接近纪渊,这是我不对,那你不也反过来利用纪渊接近我了!
从头到尾整件事最无辜就是纪渊,他是被我们两个好像绑架一样的架在了中间!我跟他一点瓜葛都没有,他不喜欢我,我知道,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转嫁仇恨?!”
“就因为我求而不得的,都是纪渊不屑一顾,或者不太当回事儿的!凭什么啊?大家都是人,他就家境殷实,父母对他的决定都支持尊重,从来不图他很么,学习工作表现都突出,我苦苦追求也求不来的都是他唾手可得的,这种落差摆在那里,我有多痛苦,你会知道么?你也不知道,你就是个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你能懂个屁!”
郑义对陈清绘的试图撇清似乎也有些误解,认为她是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居然还一门心思的在维护纪渊,不由有些肝火上涌。
“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看你方才连自己的心路历程都拿出来跟我们分享过了的份上,我也跟你说说吧。”夏青在这个时候开口对郑义说,“你急急忙忙动手勒死杜承泽,是不是以为他是杀了人犯了事?
事实上他不是什么杀人犯,只是一个一边借着岳父家的雄厚实力吃软饭,一边在外面找自尊心,养了一个外室的人罢了。
他之前找你,是不是许你重金,让你帮他遮掩当天的行程?你以为他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找你帮忙做伪证,实际上是他和那个案子的被害人关系不正常,生怕被牵扯进案子里面,被他岳父一家发现端倪,丢了饭碗。”
郑义明显愣了一下,连方才被陈清绘的解释激起来的怒意都消失了。
“所以说,我还是自作聪明,多此一举了?”他有些恼火的一拳捶在自己的掌心里,一张原本看起来还略有几分忠厚老实模样的圆脸,现在看上去颇有些狰狞,“怎么就好巧不巧的,被我遇到这么一个蠢货!
不过我也不算亏,是他跟我说的,那天撞见我凌晨从外面回来,还说我们是同道中人,鬼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同道中人!谁跟他那种白痴赌得起,一个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女人的事儿,居然随便我开价几万都答应,换成你怎么想?”
“你但凡对杜承泽多一点了解,也就不会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奇怪了,”夏青淡淡道,“几万块钱对于他岳父的身家来说,就连九牛一毛都论不上,所以别说是几万,你开口要十万,但凡能帮他遮掩住感情背叛的事情,也是值得的。
这个道理你没道理不懂,毕竟这几年你帮忙办事的人,给你付的费用应该也不会太少,这一点从你除了自己留下的部分之外,还能给你父母汇那么多钱过去,供他们挥霍,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了。
给你的钱不少,但是你的雇主还是心甘情愿,因为只要你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他们沾不到嫌疑,可以从中谋取到的利益就大了去了。”
夏青和郑义说话的时候,虽说是脸色并不那么好看,但是状态一直还算是比较平静,不过这都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她在这样冷冰冰的环境当中,后背上的衣服却都已经被汗水给黏在了身上,那很显然不会是热出来的,而是因为一直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而生生冒出来的冷汗。
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对郑义说的话题,甚至包括措辞,表面上似乎已经是把心一横之后的破罐子破摔,实际上她比最初被绑来那会儿还注意分寸。
郑义的计划当中,出现了令人始料未及的一环,那便是此时此刻被捆锁在她和陈清绘身上的这些东西,控制器在郑义手上,他说乐观来说自己和他可以活一个,搞不好最坏的结果是两个人一起死,夏青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最担心的是纪渊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对这件事没有充分预估的情况下,最坏的结果可千万不要是把纪渊也给一并搭进去。
所以她也迅速的改变了策略,原本是想要稳住郑义,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两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能够有点胜算,所以既然他们对于郑义的这一手事先没有料到,那夏青也不能让郑义有条不紊的按照他的计划去实施。
扰乱郑义,干扰他的情绪,让他变得情绪不那么稳定,不管是因为自己先前的失误感到气愤或者懊恼还是错愕惊讶,总之杜恒泽的那个案子,手段照比企业家那边明显要仓促很多,这是有目共睹的,也与郑义以前同一地区同一段时间内只能出现一起类似的案件的谨慎风格不相符。
这很显然是郑义的一个判断失误导致的节外生枝,越是小心谨慎的人,越是不喜欢自己计划外的小插曲,尤其还是那种可能加速自己身份暴露的小插曲。
郑义知道自己判断失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绪多少会受影响,情绪的波动就有可能会造成更多小插曲的出现,只要郑义心烦意乱,他的后续计划和行动就都会有出现漏洞的可能性。
虽然夏青也不确定漏洞会有多大,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攻心术了。
并且在实施的过程中,那些刺激争议情绪的话也必须掌握好度,否则真的把他给激怒起来,恐怕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这边双方都各怀心思的说这话,忽然原本还在暗自懊恼的郑义忽然警觉起来,他扭头朝储藏室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迅速起身,解开夏青脚踝上的铁锁链,用一条手臂勒住夏青的脖子,挟着她朝门口方向移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