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初,是耕农们最忙的时候。
现在寒冷刚刚退去,土地需要重新翻整,以备不久的春播。
山上有星星点点的烟雾腾起,那是百姓们在烧灰,草木灰里面含有大量的草酸钾,是最好的肥料。
在这片繁忙的大地上,却有那么一拨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们从长沙府出发,走在最前面的,是扛着巨大斧子的二十位官兵,他们穿着白色的铠甲,带着白色的头盔,头盔上那一绺红色的缨子,在不停地晃动,宛如春天里的石榴花。
二十位官兵的身后,是一顶八抬大轿,轿子是黄色的,在古代,黄色是皇家专用的色彩。黄色的轿子顶部,是一圈金色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前进,也在不停地摆动着。
轿子里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良。
本来他以为,定一个和约的话,就是双方派一些人,聚集在一起,噼里啪啦说一堆规矩,再然后歃血为盟之类的,没想到却有这么大的规定。
八抬大轿,吴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这种规格的礼仪。起初他坐在轿子里还不适应,但坐了一小会儿之后,他觉得,这轿子还是很不错的,怪不得那些富商或者大官们,出门的时候,都喜欢坐轿子。
与此同时,从成都府也出来了一拨人,轿子里坐的是七皇子。不过,他们并没有走陆路,而是乘船来到黔州北边,从那里下船,再走陆路,这样会省下很多路程来。
吴良他们紧赶慢赶,每天就是在轿子上摇摇晃晃地前进,在经历了十多天的颠簸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桂州城。
桂州城的州主龚建刘,在很多天以前,就得知楚国和蜀国要在这里签订盟约,吓得他几乎睡不着觉,每天都在办公,终于将他的桂州城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天,他得知使者在中午的时候,就会来到桂州城,他急忙沐浴更衣,大清早的就在城外十里地的地方候着。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州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及若干看热闹的百姓们。
二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他们等了一早上,又冷又饿,时至中午,还没有看见使者的身影,龚建刘不免有些焦急。
终于,在他快要等不起的时候,远方出现了一群人的身影。
“来了!使者来了!”
他小跑上去,来到轿子旁边,又是弯腰又是点头的,“使者大人,一路可还……”
吴良在轿子里面,听到是龚建刘的声音,他将帘子揭开,笑道:“龚州主,一别多日,近来可好?”
龚建刘看见轿子里坐的是吴良,他硬生生把“顺利”那两个字瘪回去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可能是我?”吴良反问道,“龚州主,我作为使者来到你们桂州城,你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龚建刘吓了一大跳,“怎没不欢迎?”
吴良与龚建刘一路闲谈着来到城门外,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百姓,都是来欢迎他们的使者的。
他们听说在,这位使者将盘踞在楚国多年的黑神教连根拔起了,都很好奇这位使者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
等吴良从轿子上下来之后,百姓之中有人喊道:“这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
说着,有四五个人从人群中抢出来,倒头便拜。
保护吴良安全的官兵们正要阻拦,吴良却摆摆手道:“不碍事。”
他走上去,将几人扶起,他们却是刘大和他的妻子,还有赵大郎赵二郎他们。
“恩人,没想到打败黑神教的人,竟然是你!”赵二郎欣喜又激动地说道,“当初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龚建刘一个劲地在身后对赵二郎使眼色,但赵二郎就是没看明白。倒是赵大郎看明白了,他一把将赵二郎拉开,道:“你瞎说什么呢!使者大人舟车劳顿,先让人家进去休息!站在这里成什么体统!”
吴良摇了摇头,道:“大家都进去吧,到州主府闲聊去!”
……
在桂州城修整两天之后,吴良就起身前往小金村了。
现在楚国蜀国已经停战,边界的百姓们,终于不再受到炮火的摧残了。
他们听说两国要在小金村签订盟约,都自发地前往小金村,将小金村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专门等候两国使者的到来。
来到小金村之后,吴良发现,七皇子还没有到来。
他们走水路,应该很快就来到的,但是为什么迟迟没有来到呢?
吴良正要派人去询问,七皇子他们才匆匆赶到。
一问之下,原来是乘船的时候,在江里出现了一些小故障,这才来晚了。
……
签订盟约的过程很简单,尤其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的这种。
就像现代的签订合同那样,双方制定一些规定,在盟约上,进行交换,然后签字画押之类的,盟约就完成了。
两国的和约,是吴良和七皇子两人一手促成的,所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只是约定不再进攻对方,开放官道,进行经济上的来往等等一系列促进基本民生的条约。
在双方签订条约之后,吴良和七皇子交换了他们手中的册子,然后,立即有人端上一碗血酒。
这碗血酒,是牛的血混合的,正所谓执牛耳,说的大概就是歃血为盟的时候,发誓的人要一只手摸着牛耳朵,喝下血酒,这样说出来的誓言,制定的盟约,才能生效。
现在没有牛耳朵,但是,这血酒还是要喝的。
吴良将血酒端起来,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本来是不愿意喝这玩意儿的,血腥味实在太浓郁了,但是,古人就是相信喝下血酒之后,盟约才灵验,所以他不得不喝下去。
在他们歃血为盟的时候,离小金村不远处的一座山上,有一个神情憔悴,但眼露凶光的人,正朝吴良他们歃血为盟的地方看着。最终,他叹了口气,隐匿在树木草丛中,不知去向。
吴良自然不知道在远处有人盯着他,他只是觉得,喝下这一碗血酒之后,肚子内实在烧得厉害。
喝下血酒,这和约自然就签订完毕。吴良松了一口气,这两国的和解,终于促成了。
这次和约,定然是被写进了两国的史册的,史称“黔桂之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