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区尽头,靠近污染区的地方,有道联通两地的旧门。
许游时常往返两地,他去看那些遗留在地底的人们。
经过大闹5区航站事件后,许游成了享誉全球的人。那一次的思维开导引起全球地震般的反应,同时也激化了阶层矛盾的白热化。
高阶层的掌权者视许游为眼中钉,多次派人潜入16区要暗杀他。
作为新人类基因的缔造者,他根本就是难以杀死的。
有人趁他不被,一枪击中了他心脏。那些人摆酒庆祝他要死了,两天后他竟奇迹般出现在新闻里,关心起那些地底的“古人”。
不甘心的那些高阶层又千方百计让他受伤。他鲜血长流,伤口深可见骨,那些人以为他就算死不了,也得躺个十天半月之久,受受皮肉之苦也可解一点心中怨恨。
这种幻想,许游也没给他们。第二天他完好无损,坐着飞行器从各区上空招摇而过。
这些蠢人,就该吓吓,看他们束手无策的样子简直蠢到了家!
意识越来越毒舌,以前它看不惯新生代的麻木无情,现在受不了高阶层的自私愚蠢。凡是它看不顺眼的都要在许游脑袋里叽叽歪歪乱吼一顿。
许游每每都要为此头痛伤神一番,它的成长过程就跟中二期少年一样,有无处安放的青春、无处骚动的情怀。
而且他还没见过谁的青春期有如此漫长的——三年,还没完!
更让许游奇怪的是,5区和16区达成和平友好互助协议后,他作为16区医学研究中心的首席研究员来5区进行友好交流,在太空研究中心竟没发现萧隐的影踪。
直接询问赵元敬,他比他爸爸还无辜,竟然说从没听过这个人!
照他的脑袋,读他的记忆,看他说不说!意识怒气冲冲就要发飙,许游赶紧眼一闭,招呼不打就跑。
基因有几次悄无声息的进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许游有次使用x光差点将房子点着炸掉,他才知道基因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现在他可不敢随便透视他人脑袋,读取记忆。他怕一照就把那人给就照傻了,现在好不容易让大家的脑袋里有了性格与人性的关系,再弄些傻子岂不是功亏一篑,徒劳无益!
三年来许游利用各种交流机会,在东西半球寻找萧隐的踪迹。
意识也很奇怪,有时明明感应到了波动,却总是找不到。他俩只差把整个地球翻过来查一遍了,就是什么也找不到。
许游甚至一度怀疑,是意识成长太缓慢了,根本无力定位到萧隐的正确位置。
中二期的意识恼怒起来就朝他脑袋吐口水,还不停模仿撒尿的声音,责怪许游太无用。
许游对此毫无办法,两个只能吵吵闹闹过下去。
太空的另一边,时间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
萧隐脑中时不时有破碎的画面闪现,他很奇怪,画面里的人就是那个在航站坪想阻止星舰远行的人。
大脑每当出现这个人时,意识的光芒就一闪一闪了。
他可以清楚感应到那丛细小却耀眼的光,仿佛从一棵大树中发出,而那棵树就长在他脑袋中。
他总觉得自己身体哪方面出毛病了,可检查后什么问题都没有。这倒让赵谨安觉得他更适合现在的身份了。
“萧隐,我们就快到第二地球了,你还在留念地球?”
在太空漫长的时间里,萧隐看到了地球存在的许多问题,赵谨安提议去寻找第二地球,为人类的未来做打算,他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星舰中,萧隐与赵谨安一起探讨人类在第二地球的过度与适应问题,以及赵谨安最热切的基因发展问题。
就在两人谈得兴致勃勃时,赵谨安的卫队长急冲冲进来了。
“防卫长……”
因为有萧隐在场,卫队长不放心。
“没事,你说吧。”
萧隐敏感又警惕性强,就算记忆被催眠了,他还是聪明机警的。赵谨安要他完全信任自己就得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我们必须加快原定速度,前方估计有大片陨石群,正好是舰队要绕开的位置。”
“嗯,进行超光速飞行,避免与陨石群相撞。”
萧隐很安静坐在一旁,眼睛只盯着桌面,无聊地敲击着。
赵谨安瞥了一眼,发觉他神情缺缺,对他俩的谈话根本不感兴趣。
也是,都坐在一艘星舰上了,除了去第二地球还能去哪?正常人都不会多想。
“萧隐,我去看看,待会再和你聊。”赵谨安走后片刻,萧隐才从坐的椅子上起来。
别人不会多想,可萧隐就是有爱多想的毛病,特别是在他思想意识不清晰的时候,特别爱胡思乱想。
他是对宇宙太空不感兴趣,但全人类议论纷纷的第二地球,他还是硬着头皮了解了一下。
第一次探路太空,寻找适宜的移民星球,是在十年前了。这支探路者一直到现在都没发出信号,也没出现过,就这样在茫茫太空中消失了。
直到十年后,无意发现了一颗具备生命条件的橙矮星,第二次探路者才开始了第二地球的开垦行程。
具备生命条件的橙矮星在……
萧隐不熟练地在3d影像仪上寻找,却发现乘坐的星舰正在转移方向。
茫茫太空不是定位直来直去吗?
想想赵谨安卫队长焦急的样子,有必要为陨石群担忧?直接超光速……转移方向并不是躲让陨石群!
卫队长的焦急也不是因为陨石群,而是转移的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通向哪?不是去第二地球吗?
萧隐回头,望着窗外浩瀚无边的太空,漆黑中有细如沙石的繁星在闪烁,一望无垠望不到边。
顿时,一种漂泊无力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他不想在这无边无际的太空瞎逛,他在这里是孤独的,失去自由的!
他想回去!回去梦里模糊却让他心安的家。
“萧隐!”
遥远的地球上,许游从睡梦中惊醒,他梦见了楼顶的那间小阁楼。
梦里的阁楼模模糊糊,可许游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推门进去,朦朦胧胧中透出他熟悉的摆设和家具,还有一个亲切的人影在转向他……
就在看清他容貌的时候,许游惊醒了。那不是萧隐的脸,也不是他的脸,是张惨白消瘦病态的脸,黑漆漆的眼珠子发不出光泽,就跟脸上的鼻子嘴巴一样,死气沉沉。
“萧隐!”
是谁在叫他?萧隐蓦然回头,看见赵谨安已站在他身边。
可刚才叫他的那一声并不是赵谨安发出。
“你刚才看着窗外睡着了。”
萧隐一脸懵然,“是啊,还做梦了,梦到你叫我。”
“嘿嘿,路途漫长,说点笑话解解闷。”
赵谨安在笑,他相信萧隐做梦去了。
他是做梦了,可叫醒他的人却不是赵谨安,还是那个大闹航站坪的男人。
频繁出现的男人有些让萧隐哭笑不得,他怀春做梦的人不应该是女人吗?后来再出现这个男人时,萧隐是鼓足了力气去驱赶他。
而地球上的许游则越来越清楚地看见了他——那个分离后模样的萧隐。
只要萧隐在梦里,或突然闪现在记忆里,意识就跟闻到肉骨头的牧羊犬一样,在他脑子里狂窜。
事后意识一定会附上一句:他跑得太远,我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