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ng, 重来!”导演第五次喊了ng,群演和工作人员都有些失了耐心。
昔禾气得要跺脚, 嘴里嘟囔着:“这位大妈……真是疯了, 每次鱼鱼跟她对手戏都会变着法子ng好多次,就一句台词,一句台词!笑场!笑场你个头!”
因为ng太多次,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颇有微词, “跟别人对戏都不这样,只有跟钟瑜对手戏会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瑜长得太漂亮, 害她紧张。戏龄也不小了, 还会这么不专业真搞不懂。”
李秦忍不住开口道:“拖着进度让人生厌, 这老女人图什么啊。”
“我看就是想恶心人, 让鱼鱼没完没了的哭, 她心里舒坦了,神经病。”昔禾气呼呼道。
……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周时放目光从监视器屏幕上面无表情地抬起, 望着不远处的刘桐茉, 眯了眯眼。
这一场终于在经历了好几个ng之后结束, 钟瑜眼睛哭得像兔子一样红肿。
她跪在地上太久了, 因为穿着单薄的裙子, 怕穿帮, 下面不敢垫垫子, 膝盖都磨破了,刚一下戏,身上松了劲, 腿上没力, 昔禾扶她起来,差点被钟瑜拽到地上。
就在两个人都要摔到的同时,面前阴影落下,钟瑜还没看清来人,手臂被人一拉,猝不及防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再下一秒,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在旁边的人一阵轻呼声中,周时放稳稳抱着钟瑜,大步朝阴凉处走去。
昔禾小跑跟上,走到钟瑜椅子前,拿起李秦脱下的外套掸干净落在上面的树叶。
李秦连忙抢过:“喂喂喂,我的衣服,你在干嘛?”
“这儿这么脏,鱼鱼怎么坐啊。”昔禾扑过去抢。
李秦抱着衣服不撒手,“不能用你自己的吗,非要用我的。”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便见周时放抱着钟瑜走过来,李秦连忙拿着自己的外套掸了掸椅子,“少爷,坐。”
昔禾傻眼了。
周时放弯腰小心将钟瑜放坐在椅子上,昔禾迅速反应过来,把准备好的热毛巾递过去。
周时蹲下来,手指按在钟瑜膝盖上顿了顿,抬眼朝李秦看去。
李秦立马意识到,将脸别开了。
周时放低下头,轻轻掀开她的裙子,露出的膝盖部位一片红肿在白嫩的肌肤上尤其显眼。
他的眉心微蹙。拿过矿泉水和酒精消毒了伤口,再帮她包扎好,低敛着眉眼,全神贯注,动作轻柔,唯恐弄疼了她。
钟瑜伸出手,手指按在周时放的眉心上,轻轻揉了揉,想帮他抚平。
周时放抬起头,目光与她对视。
钟瑜对他笑道:“也没那么疼,拍戏嘛,你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没有那么娇贵。”
他努力想舒展眉心,发现没那么容易。抬手拉下她的手抓在手心里,“演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钟瑜眼底闪烁,“哭戏进步了吗?”
周时放轻而缓慢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嗯,进步了。”
她心里欣喜,前倾身子双手抱住周时放,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用力抱紧他,将脸埋进他的脖子,轻声说:“有了你这句肯定,就算付出再多的汗水和努力,都值得了。”
一切都值得了。
周时放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抱紧了怀里的人。
钟瑜坐着休息,热毛巾敷过眼睛,舒服多了,周时放问李秦下午还有几场戏。
李秦如实回答:“您下午还有两场戏份,和夫人有一场,分别在三点和,”说到这里,李秦咳嗽了一声,“晚上九点,激、激情燃烧的岁月。”
昔禾没听懂,问了一句:“啥事激情燃烧的岁月,咱们这片名不是这个啊。”
李秦挠了挠脸,表情不太自然,耳朵也红了一圈,“激、激情就是……害!我跟你一个小孩讲这个干吗,你不用懂,看戏就好……了”
最后的“了”字还没落音,收到了周时放一记警告的眼神,李秦咬了一口舌头,灵光一闪连忙改口:“夫人和刘桐茉下午还有一场戏。”
昔禾“啊?”了一声,表情非常不高兴:“怎么还有啊,真是阴魂不散。”
李秦突然想到,“我刚听说她跟导演有些交情才弄到这个角色,说演技好吧,其实也就那样,说敬业吧,也没见过一个敬业的演员老是ng的,自己ng不算,还拖累合作的人。”
昔禾:“你的意思是?”
李秦打了个响指,“虽然说是主要配角,但与其让她一次又一次消耗和拖累整个剧组的进程,那不如——”
昔禾看懂了李秦的眼神,“你是说换演员?鱼鱼哪儿有那么大能力?况且就算是有的话也行不通的,那个老女人总是在背后传谣,说鱼鱼带资入组,要是大家得罪了鱼鱼,都会被扫除出去。鱼鱼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带资入组,但是谣言已经传播出去了,很多跟鱼鱼没有深入接触的人都这样认同了,这个时候换演员,大家会怎么想,肯定不会觉得是刘桐茉的错,而是鱼鱼用了手段。”
李秦点点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人都会同情弱势的一方,而忘记了他可恶的一面。”
“那你说怎么办?”他看向昔禾。
昔禾耸耸肩。
他们的对话一句不漏听在耳朵里,似有预料般,钟瑜侧头朝另一边看去,刘桐茉坐在那里,冷笑望着她。
钟瑜讥诮地扯了扯唇角,很快地收回目光,仿佛眼里根本看不到那边的人似的。
“开饭啦!”昔禾和李秦拎着饭盒走过来。
“哇!今天有红烧带鱼,鱼鱼,你的最爱!”昔禾揭开盖子闻了一下,“超级香。”
钟瑜接过饭盒,刚打开盒盖,抬眼看见李秦把饭盒拿给周时放。
她盯着李秦手上的饭盒,把李秦看懵了,瑟缩了一下,“夫人,怎么了?”
钟瑜抬了抬下巴:“你忘了?”
李秦一脸懵逼:“啊?”
“他不能吃海鲜,一点点都不行,”钟瑜说,“你都是怎么在照顾他的?”
李秦想起来,以前钟瑜嘱咐过他,尤其在片场的时候,如果碰到吃海鲜之类的,都要叫他全部挑出来。
更别说平常跟周时放吃饭,她都是很小心的,因为知道周时放对海鲜过敏,虽然她自己很爱吃,但只要周时放回家吃饭,都会吩咐厨房别做海鲜。
为了他,她都能忍着不吃。
李秦脸一下红了,羞愧难当。
钟瑜从他手里拿过了饭盒,然后熟练地揭开盒盖,压根不给人反应时间,一块一块将周时放饭盒里的带鱼全部夹到自己饭盒里。
夹完了,她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周时放,“拿走吧。”
周时放却不动,盯着她的眼睛莞尔笑。
这笑里似乎还含有别的深意。
钟瑜忽然意识过来,好像有点太明显了,其实刚刚都是下意识这么去做,根本没过脑子,也没多思考。
但凡想多一点,就不会这么做了,好像是这件事已经贯彻进了骨子里,习以为常了。
但现在,她突然被周时放这个表情,这个笑容震醒了,但她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关心他才这么做的。
死也不会承认的!
这么想着,可偏偏耳根却烫了起来,钟瑜掩饰性地撩了一下头发遮住耳朵,避开周时放的视线故意不看他,嘴里强调道:“你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就是自己想吃带鱼。”
“怎么自作多情了?我说了什么?”他忽然靠近过来,钟瑜本来就做贼心虚,这会儿差点背过气去,瞪着眼:“你干嘛挨那么近?”
周时放却仍注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带着一点儿笑意,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织起了一张网诱她自投罗网,声线压低,重复问道:“我怎么自作多情了?”
钟瑜被他看得浑不自在,关键是这会儿那多人看着他们,他还……还这样……是想引诱谁?
她想起上一次跟他对手戏,在黑暗的角落里,唯独他的眼睛明亮的仿佛天上的星,有那么一刹那,她忘记自己是钟瑜还是戏里的女主。
被他实实足足诱惑了。
后来,他在那样的黑暗里,突然凑过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钟瑜不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好像那滚烫的吻仍旧停留在唇角的位置,也仿佛突然好像回到了那年还是青涩的她和周时放。
他们的初恋。
那场戏,他的吻落下来,有那么一秒两秒,世界仿佛安静了,她的耳边是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激荡不已。
钟瑜抽回神思,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看他,不再被他的目光牵引,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米饭。
结果却被噎到了,周时放拿过水杯给她,慢悠悠道:“慢慢吃,没谁跟你抢,吃不饱的话……”
“你闭嘴吧,”钟瑜喝完水,水渍还留在唇角,打断他,“你跟别的女演员对戏也是这样吗?”
“嗯?”周时放没听懂她的话,低头注视她的眼睛,“你说什么?”
钟瑜突然意识到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好像不太对劲,但是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借口了,更何况被他这么看着,他的目光,说实在就算是跟他认识这么长久的她,也难完全抵抗。
只好硬着头皮说完:“我以前没有跟你演过戏,以为你在戏里能把控自己,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余乔跟你炒cp了,除了炒作,或许……还有出于本心的方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周时放却清楚地闻到这番话里醋味。
顿时就明白了,他笑了笑,伸手用拇指扫过她唇边,将留在唇角的水珠擦去,低头凝视着她,嗓音低低的,只有钟瑜听得到。
听到他说:“因为是和你搭档,才会毫无保留的,用上了所有的感情,我没有在演戏,小鱼。”
他每回叫“小鱼”,声线慵懒中透着宠溺。
没有人像他这样叫她。
不可替代。
这一次也不例外。
钟瑜楞了下,抬起头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那把磁性的,在阳光下慵懒的声线,“你要是不喜欢,没有以后了。”
钟瑜怔住,忽然想到高展那天来病房向她透露的话——
他想退到幕后。
她心里一震,看着周时放,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一下子组织不好语言。
周时放眯了眯眼,不远处刘桐茉站起来朝厕所方向走,他放下饭盒,说道:“去趟卫生间。”
钟瑜一时情绪还没那么快抽离出来,看着他站起来,转过头愣愣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视野。
刘桐茉洗完手走出来,看到周时放倚着墙叼着烟,听见脚步声懒懒抬起头来,眼里藏满了慵懒和一股邪气。
大概是被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震慑住了,刘桐茉不自觉向后缩了缩,“你、你干嘛站这儿吓人?”
周时放嘴角轻扯,边朝刘桐茉靠近边将烟从嘴里取下,目光从下而上看她,满眼透着狠厉。
刘桐茉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往后退到墙边,周时放捏着烟,一抬手,猩红的烟头按在刘桐茉的胸口,只听滋的一声,衣服燃了一个大洞,他笑,很残忍,带着一点儿变态的感觉,斜勾着唇角,手一松,烟掉落在刘桐茉脚边。
刘桐茉虽然不是小姑娘了,但周时放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怕,而且这边比较偏,没有人路过,阴嗖嗖的风灌进裤管里,整个人从脚底心蹿上一股凉气,刘桐茉腿都软了。
周时放又抽出一根烟,慢条斯理取出打火机,噗一声,火在风里乱窜,他熟练点燃烟,要笑不笑的样子有一种变态的禁欲感,将猩红的烟头对准刘桐茉的脸,放低声说:“你大可以去传我拿烟头烫你,这里没有摄像头不会被拍到,看看有几个人会信你?”
“你、你……”刘桐茉蠕动嘴唇,吓得不轻,一动不敢动,胸口快速起伏着。
周时放冷笑着低头睨她:“怎么不说话?就像你背地里传钟瑜那样去传我,本来看你这么老了,我不想欺负你,但你为老不尊在先,也别怪我不客气。”
“不过,”他笑了两声,低沉的声音穿透力十足,仿佛在人心口一下一下凿着,“有一点你说对了,她确实带资入组。”
其实刘桐茉说钟瑜带资入组这事,她自己根本没有确切可靠的消息,只因为传言钟瑜和薄逸北关系暧昧,再加上有杨芊樱的关系,便很让人浮想联翩,反正怎么说都有人信,造谣不用成本。
刘桐茉大吃一惊,她随便乱说的事竟然是真的,问:“是、是薄总?”
周时放眼里闪过一个冷而嘲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是我。”
“你?”刘桐茉睁大眼睛,满脸写着惊讶,“你跟钟瑜是什么关系?”
周时放轻轻笑了一声,“什么关系?你难道没看出来?”
“你们、你们不是?”刘桐茉眼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她是真的没想到……
原本以为他俩只是因为配合演戏和剧组的宣传工作。
周时放冷笑了一下。
刘桐茉看着他:“我因为惹到她,所以带资进组的她有权换了我?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带资进组,如果她足够聪明就不敢这么做,大家都会说她在背后搞小动作,口水星子也能淹没了她,如果她还想好好拍戏,就不敢搞我……”
“不是她,”周时放冷静打断她,“是我。”
刘桐茉怔住,“你?”
“是我,”周时放勾着唇,带着冷意和讽刺的笑,“很快大家都会知道这部戏是我投资拍摄,如果我要换下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刘桐茉慢慢变白的脸色,不疾不徐说道:“你的人品在圈子里有目共睹,拍戏连续ng,拖累剧组,耽搁进程,把你换下,是一件不需要讨论也无需争议的事。”
周时放话音落下,刘桐茉脸色煞白。
她忽然膝盖一弯,跪在周时放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边哭边求道:“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耍小聪明了,这次机会真的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我不可以失去……”
“对啊,当然重要,”周时放非但没觉得同情,反而感觉到一丝可笑,狠狠甩开了她,像甩一件垃圾一样恶心,“你千方百计拿到这个名额,卖惨以死相逼,侯导可怜你,才给了你这次机会,却不好好珍惜,如果我把你这些行径传播一下,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混得下去。”
周时放笑着说道:“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你到底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刘桐茉眼眶通红,全身不可遏制地发抖,看着这个男人,她知道他不是说假话,他一定做得出来,从来没觉得这个人可怕,这是第一次深深体会到,恐惧遍布浑身每个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