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暗回廊,位于深红堡主堡十二层,由许多纵横交叠的无尽甬道构成,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
这是格里芬家族最大的书库,无数古旧的书籍堆放在一起,铺满了地板与墙面。
顺着螺旋状的楼梯一路向上,安吉来到主堡十二层的一块巨大石壁前。
仰望着石壁上那像是眼睛又好似太阳的巨大符文,安吉伸出手,在石壁上用力一按。
石壁上亮起一道微光,逐渐化作透明,一条堆满书籍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出现在她眼前。
安吉沉默片刻,穿过石壁,进入后方的回廊。
回廊似乎开凿在山壁内部,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但每一本书都散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整片空间。
“明明身处永暗之地,却以无暗为名,因为知识的光芒可以驱散一切黑暗。”
穿行在无尽回廊中,安吉回忆着老师曾经说过的话,表情愈发悲戚。
过去,米尔斯·道尔总是喜欢呆在这里,一本本阅读着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书。
这里地形复杂,回廊众多,且会不断变化。有时候转过一个拐角,之前的道路会突然消失;爬上一座楼梯,下方的一切将归于虚无。但不知为何安吉在总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老师,哪怕他仅仅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知在回廊中穿行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半球形的巨大空间出现在安吉面前。
地面上摆满了阶梯型的书架,墙壁也由一本本书籍堆砌而成,就连空中也漂浮着一本本古朴的书籍。这里,每一本书的光芒更加耀眼,将整片空间映照的金碧辉煌。
一个约莫八九岁、身着黑底银边魔法长袍的可爱男孩,穿梭在纵横交错的书架间,努力捕捉着空中漂浮的一本本书籍,将它们放归原位。
仿佛是感受到有人靠近,男孩停下手头的工作,转身面对安吉,笨拙地躬身行礼,道:“安吉莉奥,你终于回来了。”
安吉认得这个孩子,他是老师一次游历归来后带回的学徒,名叫杜威·柯特。
“老师他……。”安吉微微张口,话语却更在嗓子里,眼眶中酸涩一片,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道尔先生让我在这等你,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杜威·柯特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本小巧的魔法书和一封信,向空中轻轻一托,那两件物品就向着安吉飞来,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书本呈现古铜色,上方锈迹斑斑,给人以古朴厚重之感;信封则是普通的白纸,上方盖着火漆印章,下方写着短短一句话——致安吉莉奥·格里芬。
安吉撕开信封,拈出其中薄薄的信纸,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随着信纸展开,其上的字迹逐渐呈现在安吉面前,她一字一句的读着,眼镜越睁越大。
“为了反抗命运,我杀死了自己。”
短短一句话,让安吉颅内轰鸣,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老师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他想要反抗怎样的命运?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一时间无数思绪纷至沓来,安吉想到了许多事,想到了在蒙卡镇寄给老师的那封信,想到了信中那个诡异的符号。
算算时间,雪隼带着那封信回归深红堡的时间,与老师去世的时间高度吻合,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安吉双目呆滞,浑身颤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很快就会离开。”杜威·柯特再次笨拙地躬身行礼,“道尔先生让我告诉你,请努力活下去。”
随着男孩话音落下,安吉眼前的景物片片破碎,一些归于虚无,她感觉眼前恍惚,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那书籍堆砌的宏伟殿堂已然消失。
此时此刻,安吉站在深红堡十二层的石壁前,手中捧着一本古朴的魔法书和一封信,刚才经历的一切恍如梦境。
上方,那形似独眼的巨大符文缓缓龟裂,无数碎石簌簌而落。
……
“那句话并不是道尔先生说的,我只是担心安吉莉奥……。”漆黑的天幕中,一本古朴的魔法书悬浮在虚空,其上金光闪烁,杜威·柯特盘膝坐在封皮上,遥望着宏伟的深红堡,微微皱眉,“我是不是多事了?”
……
安吉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现在已至年末,家族中的事务繁多,加上罗伯特·达勒斯的到来,使得家族愈发繁忙,凯莱经常要彻夜加班处理公务,因此现在并不在家。
“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师为什么要让自己努力活下去?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安吉将脸埋在枕头中,无力地呻吟着。
米尔斯·道尔的死亡充满谜团,这让安吉隐隐有些担忧,可那封语焉不详的信却几乎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贸然向家族示警,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摸出老师留下的魔法书,安吉随意翻动着,眉头微微皱起。
“竟然没有字?”
安吉坐直身子,将整本书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发现整本书一片空白,真的一个字都没有。
“这到底什么鬼?”安吉用力挠头,心中无比费解。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书页被风吹起,落在其中一页。
下一刻,泛黄的书页仿佛被点燃,火焰在纸张上灼烧出一道道黑的痕迹,一段模糊的字迹逐渐显现,又很快消退。
“我看到了真实……。”
安吉只来得及看清第一句话。
看着重新化作空白的纸张,安吉心中疑虑重生,只觉得前路愈发扑朔迷离。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她惊醒,屋外,女仆詹妮轻敲房门,提醒安吉沐浴更衣。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安吉缓缓起身,换上一件素白的睡裙,进入浴室。
哗哗的水生传来,安吉站在浴室中,仔细冲洗着身子,想要洗净外出沾染的污秽与霉运。
壁炉中,火焰轻轻跳跃,散发出温暖的光芒。窗外,黑暗笼罩在深红堡上空,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
……
深夜时分,女仆詹妮微微皱眉,感觉有人在用力摇晃她的身子。
睁开惺忪的睡眼,她看到自己的同伴格瑞斯正站在床边,一脸惊恐。
“怎么?天亮了吗?”詹妮吃力地起身,面露疑惑之色。
“小姐她有点不对啊。”格瑞斯提着日曜石灯,身子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不对?哪里不对?”詹妮心中更加疑惑。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格瑞斯颤颤巍巍地说。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啊?”詹妮起身下床,接过日曜石灯,在格瑞斯的指引下离开卧室,来到大门前。
看着虚掩的大门,格瑞斯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她颤巍巍地指着大门,道:“小姐她就在外边。”
詹妮微微皱眉,推开大门,将日曜石灯举在身前,照亮昏暗的走廊。
走廊上,安吉身着素白睡裙,背对着大门而立,长长的金发披散在后背,一直垂到腰际。
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站了很久,双目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詹妮心中微微发毛,试探着叫了一声。
安吉仍旧一动不动。
“没用的,我刚刚已经叫过很多次了。”一旁,格瑞斯将身体藏在詹妮身后,只露出半张脸。
“是不是犯癔症了?”詹妮喃喃自语。
她的胆子要比格瑞斯大一些,见安吉还是没有反应,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叫到:“小姐,醒醒。”
安吉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我说,咱们还是去主堡找老爷吧。”一旁,格瑞斯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奇怪,明明睁着眼睛。”詹妮没有理会格瑞斯的请求,上前几步走到安吉身侧,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大声道,“小姐!起床啦!你听得到吗?”
就在这时,詹妮感觉脖子一紧,一只白皙的手掌已然钳住了她的咽喉,她下意识地想要倒退,可完全无法挣脱。
安吉缓缓转头,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她伸出右手,握住詹妮的一天手臂,用力一拧,整条手臂齐根而断。
无与伦比的疼痛席卷而来,令詹妮痛不欲生,由于喉咙被卡住,她发不出丝毫声音,正能无助的张大嘴,如同一条濒临渴死的鱼。
一旁,格瑞斯吓得瘫倒在地,双眼翻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鲜血如瀑布般喷溅而出,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地面,安吉浑身浴血,盯着手中的断臂,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握着那截断臂,在墙上涂抹起来,粗糙的墙面将断臂磨成了一团团蠕动的血泥,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与此同时,断臂如同一截粉笔,正在迅速变短。
不多时,那条断臂已然完全消失,血肉混合着骨骼的碎片,在墙壁上留下无数触目惊心的痕迹。
安吉再次伸出手,握住詹妮的另一条手臂,用力一拧。
黑暗中,少女浑身浴血,用生者的血肉作画。
詹妮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双臂、双腿、躯干、头颅,全部变成了铺展在墙壁上的血泥。
随着时间推移,墙壁上隐约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轮廓,那是一座由血肉堆砌而成的狰狞十字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