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兰奇夫人很希望他来。潘西放下茶杯,可我不知道。
今晚有一场很长的仗要打。她喃喃自语,将眼神抛向楼梯上方细细窄窄的雕窗,德拉科握住她的肩膀。客厅外,不少食死徒进进出出,偶尔有一两个熟人驻足,对这对年轻的新人露出微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痛的氛围,那种麻药逐渐失效,神经恢复知觉后方才感应到的疼痛。
这种疼痛在后半夜沦为事实。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那间房间渗出来,让走廊另一端的人都无法安眠。德拉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卢修斯和纳西莎事先提醒过他今夜不要打开房门,这是来自那个人的命令,也让德拉科意识到他确实光临了宅邸。不知又过去多少个小时,朦胧间德拉科听见一声脆弱的啼哭,他从床上撑起身子,瞥见门缝中透出几道闪烁的白光。
同一个夜晚,罗恩被沉重的喘息声吵醒。他掀开被子,对面床的赫敏也睁开了眼睛,房间里只有第三个人还处于睡梦中。他们点亮魔杖,走到朋友的床边,发觉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黑发男孩的脸上露出痛苦,枕头已经汗湿一片。哈利,醒醒!赫敏摇动他的肩膀,然而哈利只是更深地皱起眉头,两只手紧紧扯住身下的床单,身体不住地抽搐。
等等罗恩扯住赫敏的胳膊,他在做有关那个人的梦。
这话让赫敏显出忧虑的神色,她和罗恩握住彼此的手,一起跪在哈利的床边,注视着他。罗恩知道哈利的伤疤已经许久不曾疼过了,邓布利多不让哈利参与计划,请斯内普为他进行大脑封闭术的训练,都是为了切断哈利与那个人的联系,今夜发生的事说明哈利依然处于被动地位。
一声低吼打断了罗恩的思考,他看起来很不好!我们该把他叫醒!赫敏低呼。即便是在梦见蛇的时候,哈利的样子也从没这么痛苦过,他整个人突然蜷缩起来,双手捂住伤疤发出微弱的叫喊,令罗恩联想起那些被项链吸□□神的食死徒。好吧,好吧,他喃喃,赫敏火速念出一个快快复苏,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哈利已经翻倒下床,咕咚一声砸在地板上。
负责守夜的比尔很快赶上楼: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哈利朝他摆摆手,我做了噩梦。
这确实是噩梦,有关那个人的。等比尔离开,哈利还没彻底缓过神来。罗恩给他倒了一杯水,赫敏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你们一定不敢相信。黑发男孩过了好一会才说,我看见了那个人和贝拉特里克斯的两个孩子
你说什么?!赫敏不自觉抬高了音量,就在刚才吗?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哈利点点头: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的手依然紧紧攥着那杯水,还有更可怕的我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他在举行某种仪式哈利抬起眼,很奇怪我好像藏在他身体里,跟他一起进了马尔福庄园,就像当初藏在蛇身体里那样而且我能体会到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一会激动一会又烦躁、愤怒
我跟着他走上楼梯,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贝拉特里克斯就躺在那张床上马尔福夫人和帕金森也在。贝拉特里克斯的肚子胀得像个热气球她没命地惨叫,要求那个人牵住她的手,那个人照做了但我感觉到他非常厌烦,希望一切立马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才生下来,然后立刻被两个医师抱走了他们似乎是早产儿,看起来非常弱小,甚至都不怎么哭接着那个人走进另一个房间,两个孩子也在那儿,这时候我的伤疤突然好痛,没办法专注在梦境上我好像在那个房间看到了小矮星彼得等我再晃过神来,摇篮里就只剩一个孩子了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我就是知道,这一个是女孩那个人把她抱起来他
哈利突然攥住罗恩的手臂,其力度险些让他难以忍受。
到底怎么了,哈利?
他他把那个婴儿凑到嘴边哈利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好像在吸食什么东西那个婴儿只哭了一声我不敢看,我觉得很害怕更可怕的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我觉得非常兴奋快乐好像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能量那股力量让我突然很想掏出魔杖念恶咒很想杀人然后喝他们的血,拧断他们的骨头
哈利蜷缩着倒回床上。这不是你的错,哈利。赫敏忧心地抱住他,你说得没错,那个人一定是想利用什么古怪的仪式增强自己的力量,而且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那个女孩死了吗?罗恩问。
没有,他没有把她吸干。哈利低着声音说,在仪式的最后我感觉她还有呼吸,但是小脸已经泛青了。那个人把她也交给了小矮星,他还对小矮星说,务必把两个孩子和他的蛇好好保护起来,接着小矮星就出去了,他又召见了斯内普和卢修斯跟他们提到一条项链我也记不清了总之,他说因为女儿的精神虚弱,只能晚一点再交接那东西。
罗恩愣住了。项链那个人希望自己的女儿继承那条项链!这意味着德拉科将不再是项链的主人,尽管眼下看来,这件事还不会立刻发生。然而这其中还存在蹊跷。如果那个人想换自己的女儿守护项链,又为什么要吸食她的精神?他为什么如此急迫地渴望得到能量?又为什么不吸食自己的儿子?除非在他的计划中,交接项链并非最紧急的一项,德拉科暂时还拥有他的信任。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急需补充能量,以及他留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别的用途。
那条蛇叫纳吉尼。哈利突然说。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但这次我清楚地听见那个人对小矮星说:保护好纳吉尼,我的蛇。
那个人把保护一双儿女和爱宠的任务交给了小矮星,就像当初把自己的复活重任交予他一样。罗恩从哈利手里接过水,曾在空间里目睹的邓布利多与斯内普的对话涌上他的脑海。
邓布利多曾经叮嘱斯内普,当那个人开始保护那条蛇的时候,大家必须有所警惕。哈利的梦再次证实了罗恩心底的猜测:这条名为纳吉尼的蛇,和隐藏在记忆空间里的物件一样,是那个人的魂器。与此同时,这一猜测使得另一个猜测浮出水面:如果活物也可以是魂器,那么被邓布利多谨慎以待的哈利会不会是魂器呢?
罗恩曾和德拉科讨论过这个想法,毕竟邓布利多对哈利的态度过于特殊,而哈利能在梦境中自如地与那个人和纳吉尼共身共情。然而时至今日,这其中仍有许多罗恩想不通的地方。斯拉格霍恩教授曾经告诉他,必须有活人作为祭品,被选作魂器的物件才能与献祭者的灵魂碎片融为一体。如果哈利真的在那天晚上成为了魂器,这个祭品毫无疑问就是哈利的母亲,莉莉伊万斯。然而根据罗恩原先的设想,莉莉的无私咒语战胜了那个人的杀戮咒,那个人才会被夺去力量,堕落成不人不鬼的状态。更何况那个人当时是打算杀死哈利,而不是将他制作成魂器,最无私的咒语在处于优胜地位的情况下,怎么会导致哈利成为魂器呢?
所以哈利到底是不是魂器?邓布利多不愿提及此事,究竟是想向哈利隐瞒真相,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在一片黑暗中,罗恩听着哈利与赫敏再度入睡的呼吸声,却发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
后半夜罗恩始终没睡好,他想着哈利的梦、莉莉、他亲手捣毁的魂器、纳吉尼、被项链吸□□神的食死徒、德拉科还有许多许多。罗恩最后记得的片段,是他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房子外面看见的那头莫米尔兽。它缓慢地行走在山崖边,任由成群低飞的梦迷虫汇聚在自己身上,使那具身体变得愈发庞大、明亮,罗恩静静地注视它,又在那只诡怪抬眼的一刻惊醒。此时窗外刚刚透进第一缕朦胧的白光,他撑起身子下床,却发现床边的柜子上散落着玻璃水杯的碎片。
那正是昨晚哈利喝水的杯子,罗恩不太明白。他走到哈利的床边,对方仍在熟睡,面容比昨夜平静许多。罗恩转身去收拾那些碎片,在清理的时候,他回忆起昨晚哈利攥着他手臂的力道。
我觉得好像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能量那股力量让我突然很想掏出魔杖念恶咒很想杀人然后喝他们的血,拧断他们的骨头
哈利的话犹在耳边。难道那个人和哈利不仅共享记忆,还可以共享能量吗?
☆、Chapter141 尾声(2)
潘西与布雷斯的相遇没什么特别的,和她遇见德拉科是同一天。那时他们都只有六岁,布雷斯的母亲还未和父亲分开,而扎比尼算是个有用的姓氏,至少不会在书写邀请函时被遗忘。宴会那天潘西一直跟德拉科待在一起,直到金发男孩骑着扫帚飞上天去。当他从扫帚上下来的时候,肩膀上挂着黑人男孩的胳膊。布雷斯扎比尼没给潘西留下多余的印象,那就是唯一的画面。
进入霍格沃茨以后,布雷斯是潘西愿意与之交流的唯二的异性。男孩总是晚熟的,他们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就连德拉科也会在她长篇的议论中走神。一个学期结束,潘西已然明白为什么她见过的大多数女人都很安静。没人愿意听。倘若说少女尚能倚仗年轻与美貌大言不惭,成年女人则压根不会说什么,也不被期待说什么。正因如此,潘西很难忘记扎比尼的母亲。那是二年级那年的圣诞节,这位传闻中绝顶美貌的女巫来学校找自己的儿子,却没能见到,只得拦住路过的潘西,拜托她转交一盒自制的松饼。
我做了很多,她对她说,岁月果真未曾在这位黑皮肤美人的身上留下痕迹,够你们很多人吃的,你也尝尝吧,我很擅长做松饼你叫潘西对吗?布雷斯经常提起你。
潘西晕晕乎乎将松饼捧在手里。她不知道布雷斯能跟母亲提起她什么,他们甚至连话也没说过几句。眼前的女人穿着一件做工精致的蓝色巫师袍,手上戴着钻石戒指,但却不是无名指。这位传奇女巫结过七次婚,七位配偶都离奇死亡并留给她巨额财产,扎比尼的父亲是第五个,也是唯一与她留下后代的一个。布雷斯很像他父亲。女巫对她说。还是更像你,尤其是眼睛。潘西反驳。不,像他父亲,赛琳娜咧开雪白的牙齿,我说的是性格非常沉默、自负,总是神情莫测地望着你,让你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噢,我不能说了,再说下去我会哭的。
达芙妮比潘西更早见过赛琳娜,曾直言她对这位女巫的恐惧。她第五次结婚才生下布雷斯,所以她的真实年龄比我们的母亲大得多!但是你能想象吗?她一定是喝过什么违禁药水,才能这样青春永驻!而且动不动就谈论她那些死去的丈夫一点都不像个做母亲的人!接下来,照惯例该重复那些阴魂不散的小道消息赛琳娜用丈夫的生命换取驻颜有术,或者她根本是靠美色谋财害命的惯犯。
在那次闲聊的末尾,达芙妮说了令潘西此生难忘的一句话。
你知道她的口头禅是什么吗?潘西摇头,于是达芙妮从软椅上站起来,摆出一个极度夸张的姿势,用戏剧演出才会使用的腔调说:啊,我心中的爱是那样滔滔不绝!
潘西把松饼交到布雷斯手上。
你为什么不去见你妈妈?
布雷斯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她。有那么一刻,潘西想问他跟赛琳娜说了自己什么,但那时的他们还不是能坦然问出这句话的关系,所以她转身离去。
等等,
潘西转过身。男孩打开那个粉红色的纸盒,你要吃松饼吗?
赛琳娜做的松饼非常好吃,自那以后潘西经常能够吃到。在她十四岁生日那天,她还做了一个蛋糕给她。那是潘西吃过最好吃的蛋糕,细腻的奶油与浓郁的苹果酱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入口即化。她怎么知道我喜欢苹果酱?男孩依然只是耸耸肩,很容易看出来。只有足够敏感的女孩才能觉察出他再一次省略了主语。潘西没有戳破这一点,她捧着蛋糕坐在窗台上,十分惬意地晃着双腿,开始向男孩抱怨学院里那帮蠢材。男孩坐在窗台下的椅子上,会心时微微一笑。在关系最好的那段时期,他们共享许多这样的时刻,潘西总觉得布雷斯是懂的,懂她的愤怒,对那些总归会来的东西的愤怒,对自己终于有一天不再是狮子狗,而终于沦为安静女人的愤怒。唯一的遗憾是,彼时的她刚刚结束一场无望的单恋,却明白自己的未来仍然是书写好的。她不敢假装自己能够给出任何承诺。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将布雷斯送来的水仙花插在显眼的位置。她的信息素是水仙花香,如果独处时不曾泄露,男孩就永远不会知道,因此这份礼物不仅表达爱意,还暗藏微妙的挑衅。潘西开始理解赛琳娜,她同样受不了沉默、自负而敏感的男人,更准确来说,她爱他们。
啊,我心中的爱是那样滔滔不绝。这句话在青春期的尾声成了潘西的梦魇。问问潘西帕金森的同学是怎样谈论她的:怪脾气的跋扈女、喜怒无常的狮子狗、对什么都不满意的大小姐他们未曾看见,她也羞于让他们看见那些愤怒下的期待。或许,扮演一个你不是的人也是反抗的一种,是与那些强大而邪恶的东西负隅顽抗方留下的痕迹。在这一点上,潘西帕金森与德拉科马尔福是真正的知音。
自德拉科加入食死徒的队伍,而潘西成为备选后,他们就再没跟布雷斯有过联系。每个月悄然而至的水仙花,成了友谊曾存在的唯一证据。我不会加入。布雷斯曾这样对他们说,纵使再问一百次也是这个回答。是否保持友谊的选择权在你们,反正你们所谓的阵营对于我来说什么也不是。瞧不起格莱芬多与非纯血,却也不屑与食死徒为伍,这就是布雷斯扎比尼,就像赛琳娜从未成为谁的夫人,她的儿子也从不是谁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