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是在问自己,岑星收回视线,试探问:一起吗?
  他本没期待对方会答应,见那人二话不说调转轮椅,嘴角漾起两个浅浅的小梨涡,随意甩掉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绕着陆明燊留下一串串脚印。
  你想堆什么?黑色的碎发贴在额角,岑星用手拢出一个大沙堆,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挽起衣袖,露出牛奶色的手臂。
  我没堆过。陆明燊如实道:你先试。
  好,岑星伏低身,将半湿的沙堆捏出雏形,抬头问:看出来了吗?
  知道了。从陆明燊的角度,正好能从领口看进去,一片春光,他低咳一声:我帮你?
  快来。岑星见他解开袖扣,表情专注得像在处理什么百万项目,忍不住偷笑。
  两人合力固定好形状,就差捏细节时,岑星想掏出底下的沙,猝不及防,手掌在沙中被陆明燊抓住。他不解昂起头,忽地呼吸一窒息,两人指尖在滑腻的沙子中纠缠,掌心被不轻不重一捏,又酥又麻,他的脸又无法自控般烫了起来。
  陆明燊半伏在他对面,目光炯炯,似要把他融化在眸色里。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像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引力,两人不约而同追逐着对方的目光,越挨越近。岑星看到那人眼中的自己,柔和得像被深情环绕,彼此的鼻尖若即若离,就在唇瓣还剩不到一公分时
  嘭!
  天空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花团锦簇般的焰火在夕阳下发出别致的颜色,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某种情愫,如同烟火,难以控制地蔓延。
  要不要去吃饭。狼狈垂下眼,岑星听到自己的心跳,可能比放烟花的声音还要响。
  好。不情不愿抽出手,陆明燊低头看向从指间滑落的流沙,他想抓紧,不会让岑星逃掉。
  两人选的是一家温馨的小店,正对落日的位置,陆明燊接过菜单,却没有看,而是问岑星:你喜欢吃什么?
  随我点吗?岑星感觉今晚陆明燊似乎心情不错,大胆点了两样想吃的家常菜,一合上菜单,便听见那人说:我要一样的。
  看陆明燊把菜单原封不动递回去,岑星不确定问:你能吃得惯吗?
  想试试你喜欢的口味,陆明燊直白道:想知道你爱吃什么。
  这是什么暗示?岑星捂住胸口,说起来这已经超出暗示的范围,快要变明示了喂!陆总你的面瘫人设呢?怎么说撩就撩不带预警。
  没等他安抚好擅自动摇的小心脏,又听陆明燊问:你喜欢听什么歌?
  迟钝如岑星,也总算看出来,陆明燊这是在试图了解他?为了劝他做攻,卑微到这个程度吗?
  看向餐厅中央弹唱的两个乐手,岑星眼珠一转,浅笑道:爱情的骗子我问你,听过吗?
  陆明燊:?!
  脸色一下变得略微妙,陆明燊仿佛在挣扎,半刻方艰难道:听过。
  岑星忍住笑:我还想让他们弹给你听。下一秒,他听到陆明燊说:不用。
  果然,岑星暗暗感叹自己机智,刚端起水杯的手顿在半空,眼睁睁看服务生把乐手的小提琴递给陆明燊。
  岑星:???
  将小提琴摆好,陆明燊试了试音,当着目瞪口呆的岑星的面,闭上眼,深呼吸,有种连几十亿的投资项目、也不像现在这样豁出去的错觉。
  岑星的脸上快绷不住,第一次向陆明燊点歌的机会,他居然
  小提琴音色优雅,陆明燊的演奏风格洗练优雅,修长的五指像会赋予琴弦灵魂,不少食客被声音吸引,纷纷露出友善的笑意。
  岑星注视着对面的人,他似乎丝毫没有嫌弃选曲的俗气,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甚至还能看出几分享受。
  最后一个音符随风飘远,夜幕来袭,陆明燊放下琴,淡笑问:还可以?
  糟糕!岑星感到心跳已全然不受控,呼吸急促,陆明燊的眸光深邃,映衬桌上摇曳的烛光,宛如有魔力一般,让人心甘情愿卸下防备。
  很好。服务生上菜,岑星看到陆明燊把小提琴还给乐手,按捺住躁动的心跳:为什么从没在家里看你练过?
  有练,怕吵到你。陆明燊看着面前的菜色,看似简单,色香味全靠食材本身引出,以最原始的鲜味勾起人的味蕾,正如岑星给人的感觉。
  下次还能听吗?岑星眨着眼睛:没想到原来你会偷偷躲起来练。
  普通人有的嗜好我都有。当然,不普通的也有,陆明燊心想,捻起纸巾,擦去他嘴角的肉汁:只要你愿意听,下次我会练得熟练一些。
  岑星:
  第一次与陆明燊在别墅以外的地方吃饭,岑星放松挨在椅背,一手晃动酒杯,眯眼看向夜色中的大海,静谧底下暗涌横流。
  当他纠结该如何暗示陆明燊自己的型号,手机不合时宜震动起来,来电的是最会破坏气氛的人之一陆夫人。
  陆明燊刚接到公司电话,暂时不在,岑星想也不想摁掉来电,没料到对方固执不已,像是不把她拉黑,就要一直打下去。
  请问有什么事?岑星约莫心里有数,维持住礼貌的语气,接通电话。
  听说明燊和你在外面,他没接我的电话。陆夫人的声音远不像前几回那么咄咄逼人,反似在顾忌什么,压低声问:他是不是和明烨吵架了?
  对,因为陆明烨不尊重他大哥,我亲手教训了他。岑星直言不讳:这次确实是我揍的人,我做的我敢承认。
  陆夫人被他噎得好一会说不出话,好一会才问:你能让明燊来听电话吗?
  岑星不为所动:他眼下不在,忙公事,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等等!陆夫人抽了抽鼻子,她什么时候求过后背,尤其是像岑星这样,可为了两个儿子,不得不拉下脸:你能跟明燊说,让他别跟明烨计较吗?明烨最近在公司过得很不顺,天天被他爸烦,一时没控制住,明燊要是知道,就多体量体谅他。
  知道心虚,陆夫人放低姿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想不通,两兄弟怎能说反目就反目。
  为什么大的就得让小的?难道陆明燊不是你的儿子?岑星无动于衷:我不会跟他说,我是站在陆明燊一边的,谁对他存坏心思,别想过得了我这关。
  他话音刚落,肩上忽地一沉,陆明燊操纵轮椅回来,一手轻搭在他肩膀,一手接过他手上的手机。
  面不改色摁掉通话,陆明燊将手机还给他,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今晚是二人世界。
  岑星:我的天!
  这种换个人说油腻得要死的话,为什么从陆明燊的口中说出,没有半点违和?!
  心情复杂结束晚餐,两人坐上车那刻,天边响起轰隆隆闷响,暗灰的乌云挡住月光,没等他们回到别墅,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重重击在车顶。
  小心别淋湿。在陆明燊身边撑住伞,岑星半边身体被打湿,短短十几米,待两人进入屋里,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芳姨连忙给两人递上毛巾:别着凉,先去洗澡。
  分别换下衣服,岑星舒舒服服泡了个暖水浴,回到卧室刚要躺下,被陆明燊阻止:先喝点暖身的东西。
  下回让人准备加长雨棚。陆明燊看向窗外,骤雨模糊了窗外,天地一片混沌,他回过头,橘色灯光下,岑星捧住杯,小口小口啜里面的姜茶。他的脸因暖气被烘得红扑扑,喝茶时两腮稍稍鼓动,像只贪吃的小仓鼠。
  许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岑星抬起头,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你想听小提琴吗?可以听你拉一曲吗?
  愣住片刻,岑星嘴角漾起,好看的小酒窝软绵绵,陆明燊几近克制不住想抬手揉一揉。
  窗外是磅礴大雨,岑星躺在摇椅上,房中琴声悠扬,陆明燊手上的弓挑动琴弦,他神态专注,曲谱如同在他心中,似在用乐曲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两人的世界。
  很好听。岑星吸了吸鼻子,眼神亮晶晶:你以前是不是常常表演?
  放下琴,陆明燊摇头,专注道:我只给想让他听到的人演奏。
  岑星:他怎么这么会!
  你的头发干了吗?深感心脏一晚被拨动太多次,岑星快要撑不住,半挨在枕头上,随手贴上陆明燊的额发,开玩笑问:要不要帮你吹吹?
  岑星的指尖柔软温热,抚过头发下的皮肤时,陆明燊感到一阵麻痒,像在撩拨。
  他别扭抓住岑星的手,塞进被子里:吹干了,早点睡。
  如果要为爱做攻,那就得会撩回去。
  挨近他身边,岑星扯了扯他的衣袖:那天你说,我什么都不用做,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现代科技发达如斯,还有全自动攻受机械?
  陆明燊干巴巴答:字面意思。
  岑星歪过头看他:你能给我解释吗?具体怎么做?这句其实不是试探,而是学术探讨,他是真没明白,当攻什么不用做,流程要怎么推进?
  现在?陆明燊一言难尽盯住他,岑星到底怎么想?是明示吗?解释不如实践。
  没注意到陆明燊眼中千变万化的情绪,岑星的注意力被对面被子下的一处吸引去,像老虎的尾巴,不怎么顺眼。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岑星伸出手,将它摁下去。然则像跟他作对,一松手,又起来。
  陆明燊:
  岑星:
  这就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陆明燊不是只能当受么?
  像不信邪,岑星再次摁住,久一些,然而一放开
  陆明燊:他是在表达不满吗?因为迟迟不行动,只好用行动嘲讽?
  当岑星第四、五次伸手,手腕猛地被捏住,陆明燊声音低沉,隐隐包含威胁:你是对它不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岑星(瑟瑟发抖):那太丑!别过来!
  陆明燊(一本正经):是丑,那你帮我藏起来?
  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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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
  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岑星身体里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涌到脸上,他试图抽回手,谁知陆明燊看似没有用全力, 却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大有人赃并获的气势。
  怎会这样?
  闭上眼, 岑星开始认真思考该不该立刻装晕倒, 或是当场把自己掰直?如果是直男的话, 和兄弟接吻、比大小,感觉很正常?
  你、我,岑星在开口前一刻, 否决了假扮直男的想法,艰难解释:是个误会。说出口,岑星哭出来的心都有了: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么?!
  果然, 面对一脸被欺负的岑星, 陆明燊似笑非笑:什么误会?要不要马上澄清?
  我想睡觉。岑星已经不敢抬头看那人的表情, 怕陆明燊要亲身证实不是幻觉,索性整个人倒在枕头上,装作感觉不到尴尬:你也睡吧。说完又想咬自己的舌头,他说的睡觉不是暗示, 单人睡觉。
  啪嗒一声, 陆明燊关掉灯。
  安静是一种奇特的气氛, 岑星听到自己快蹦出胸膛的心跳,以及交织的呼吸声。
  小星。陆明燊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有磁性, 在被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岑星几乎能描绘出他的掌纹:你的顾虑是什么?
  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岑星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又想起那个过于真实的梦,有温柔有激烈,似醇酒般后劲无穷。
  正当岑星想得出神,整个人忽地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陆明燊的吐息柔柔拂过他的耳廓:脱敏训练。两人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十指紧扣,那人的嗓音似有魔力一样: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但也不可能放开你,陆明燊在心里这么想。
  假如岑星没有出现,他不会对生活抱有其他非理性想法,然而怀中的人就像在固定流域中猝不及防出现的分支,让他偏离原来的轨道,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嗯。岑星窝在他怀里,脑中放空,默默闭上眼,感到身后的人呼吸贴得越来越近,像猎豹标记领地,一不留神,耳垂便被一片湿润包裹。
  以为自己会紧张,岑星微微张开嘴,感觉到那人的耐心,并不急于攻占,而是用舌尖来回撩拨,似在含化一颗牛奶糖。
  被子下的睡衣下摆不知什么时候被撩起,扣子松松垮垮,要褪不褪的衣服,比没有穿更引人遐想。
  睫毛轻轻扇动,岑星本与他扣紧的手渐渐松开,头枕在他怀里,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光滑如玉,精致得让人心颤。
  就在岑星以为要发生些什么时,陆明燊堪堪收回手,用被子卷好他:该睡觉。
  岑星:是刚才试验得不够吗?
  然则说也奇怪,尽管陆明燊半途而废,这晚岑星不仅没有前几晚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反一夜无梦,睡得分外香甜。
  醒来后,岑星认为,这归咎于他的角色,从被迫当1,变成了一条咸鱼,大概令人安心?
  在这之前,他没考证过陆明燊那方面,以致被流言带着走,要是换个人,昨晚的举动,他要么会被当成X骚扰,要么会被当成挑衅;幸亏那人是陆明燊,他只是极有可能要和对方探讨马术,不穿衣服那种,真是值得庆贺(?)
  换好衣服,岑星匆匆下楼吃早餐,见陆明燊已在桌旁,不紧不慢喂小金吃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