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拜天,天来拜她,这不会折寿吗?
我有一件事,斗胆想要拜托陈公子,岑绮思顺势递上了自己的怀中的仙琴,鞠躬道希望陈公子能收下这张琴。
南门柳警惕地观察着,发现这张琴的材质非常特殊,非金非玉,通体洁白无瑕,散发着一股寒气,简直像是白雪捏成的,上面提着一行蝇头小楷,是鲍照《代白头吟》中的一句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后人有云,一片冰心在玉壶,这东西用来做定情信物再适合不过,怎么能随便送人呢?人家敢收吗,
然后陈开就收下了。
可以,他还说了句,多谢,我会好好照顾好这张仙琴的。
然后,陈开就立刻送给了南门柳。
柳儿,收好,他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本命仙琴了。
南门柳:好的。
这东西太适合做定情信物了,师尊送得好。
立刻收下之后,南门柳还心虚地看了一眼岑绮思。
毕竟是师尊立刻把她的东西转送给了自己,但岑绮思却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道:这张琴,其实原本就是南门家的东西。
南门柳愣愣的。
他知道自己家世显赫,但从未想过居然还曾经有过这种仙器。
我岑家曾经受过你们南门家许多恩惠,岑绮思最后叮嘱他道,你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就像第一次遇见廉悉,知晓他是自己娘亲的故交,还愿意照顾自己一样,南门柳心中一暖,回想起自己被洞庭君一剑刺中时,也是岑绮思及时为他疗伤的。
原来并不是因为师尊的关系。
他在这世界上,还有别的人愿意帮他。
在南门柳心中,岑绮思的印象瞬间就光辉了起来,方才乱吃的飞醋也淡了许多,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南门柳也不会那么着急离开雪阁。
岑绮思刚说完话,紧跟着南门柳的心情急转直降到了最低点,因为岑绮思的那只小白猫也跳了出来,在陈开怀里蹭了一下,用一个温柔动人的男低音说道:陈公子,你曾做过主持的天音寺也与我连家有恩,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如果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也请不要客气。
原来它根本就已经开灵智了。
听声音还是个美男子。
那为什么还要蹭我师尊啊!
而且
他师尊还说着可以,又笑着,摸了摸小白猫的后脑勺。
这一笑,岑绮思和小猫咪都呆了一瞬,仿佛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整个雪阁里的雪都在瞬间融化殆尽。
南门柳捏着陈开的衣角,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第二天就离开这里。
陈开的心态与小徒弟截然相反。
自从陈开成佛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别人点拨,所以他很感激岑绮思和小白猫,让他明白了动情与用情的区别。
情这个领域,就和恨、嫉妒、厌恶、快乐等等态度和情绪类似,都处在一个抽象的范围内,从陈开无为之道的角度看来,都是一团虚无,完全没有必要存在,但是小徒弟走上了这条道,他也不得不钻研这个新的领域。
陈开在幼年刚接触修炼时就明白,魔产生于这其中。
太过快乐、痛苦都会使人陷入魔障,沾染邪气,侵蚀人的神志,所以陈开一直严格秉持着中庸之道,即使他对顾临的感情不受他自己操控,也没过几年就很快摆脱了,继续无欲无求,无为而治。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无情道的反面,兼爱。
他铭记雪寂禅师的规诫,将大仁大义融入进自己的道中,达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平衡,化为了整个世界中的一缕尘埃,沉浮在因果轮回、循环往复灵气中。
可是,现在他回头想想,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
如果他走了相反的路,在魔气中达成这种平衡,归于天道,不是也没什么问题吗?
也就是说,他修魔与修佛只在一念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么这样想的话,他何不修魔以体会小徒弟的感受,与之教学相长呢?
毕竟,他自己都不明白具体要怎么用情,又怎么教小徒弟用情呢?
自从陈开重新入世,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很多谜团,逐渐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散尽修为、来这里渡化小徒弟,又为什么身为天道、却对此一无所知,可是一直都没有想出过答案,也许深入研究情字,也正巧可以为他答疑解惑。
可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没有独自冥想顿悟的时间。
想要悟道是一件很耗费时间的事情,少则几年,多则千百年,但是陈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徒弟修了合欢道之后,他就再也没独自过夜过了。
人间的局势已经明朗,北原上打劫的游牧部落全都南下做生意去了,想要赶路到仙界的灵通书院,完全可以走剑道御剑而行,又快又舒服,但南门柳却偏说要坐马车欣赏雪景,方便边赶路边修炼,抓紧结成元婴。
陈开当然劝过他不要继续修行了,可是他怎么会听?
要知道,这可是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少年情窦初开
谁能刹得住车?
当初陈开十四五六时正是看破红尘的年纪,完全没体会过这种感觉,所以现在他只后悔自己想得太简单,以为小徒弟毅力惊人,应该能把持住自己的感情,可是没想到他只在修炼上能坚持,感情上却是完全的放纵自己越陷越深,甚至还曾说出不找道侣这种话。
出发前夕他一听到小徒弟这样说,就想立刻纠正,结果小徒弟岔开话题,说累了,就缠着他的胳膊睡下了。
此后在雪阁小住了两天,之后上路又过了两天,南门柳都是如此,一提起这件事就说累,丝毫不给陈开把话讲明白的机会,要么师尊看风景,要么师尊吃水果,总之避而不谈。
他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停地吃陈开豆腐,一个亲亲学了好几天都还说不会,导致陈开逐渐警觉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徒弟已经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
你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陈开坐在温暖的马车里,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躺得舒舒服服的小徒弟,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南门柳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有点要睡着了,轻声说,再摸摸,师尊
陈开只好继续抚摸他背后的长发。
就像被顺毛的猫一样,小徒弟舒服地眯起眼睛,好不惬意,心想:小猫咪,跟我争?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陈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打破他这份惬意,担忧地说,否则很容易动真感情,对你的修行不利。
小徒弟采取惯有的手段,直接问起了别的事。
师尊,他缓缓坐起来,温暖柔软的身子贴着陈开,问,你之前说,我适合去灵通书院的书海悟道,可是我现在已经悟出来了,那我还去做什么呢?那里能容得下魔修的子弟吗?
虽然又被硬生生转移了话题,但小徒弟终于开始关心未来,而不是沉醉于你侬我侬的亲密接触中了,陈开很欣慰,为他积极解答。
你有所不知,灵通书院的前身就是魔窟,书院的院长灵通君还是妖修,入学以后以实力为尊,不管你修什么道,只要实力够强就不会有人能欺负你,所以我才建议你去书海多学习一些别的知识。
小徒弟点头,蹭着他的肩膀,又问:那这位灵通君,修为又是什么水平呢?
陈开以为他害怕了:化神期,在我之下。
仙界灵气充足,陈开能分分钟达到大乘水平,所以严格来讲,所有人实力都在他以下。
那我就要赶紧化神!小徒弟颇有雄心壮志,争取在路上就突破元婴期,到书院突破出窍期,像洞庭君一样在化神之后闯荡仙界,傲视群雄。
陈开:
虽说元婴期只是金丹期第四层,而小徒弟突破金丹期时就达到了第三层,与元婴只差一层而已,但这也难到很多修士,比如廉悉,一生都没能参破的,磨砺个几十年都不能算长,结果小徒弟却说要在路上这一两个月里突破,还是冲着第七层出窍期使劲的,这就有些夸张了。
放在以前,小徒弟这么上进,他心里都是支持的,也数次辅助小徒弟精进修行,次次连跃三级,突破的速度就像飞箭,但是现在
合欢道,连续突破,这
柳儿,你听我说,修合欢道很容易动感情,陈开连忙按住他宽衣解带的手,这条道急不得。
没关系,南门柳大大方方地说,我喜欢师尊,就像喜欢师尊一样喜欢,绝对不会像喜欢道侣那样子的,我不是答应过师尊吗?
说话间,他已经跨坐在了陈开的大腿上,香肩半露。
陈开握住他的腰,制止他解腰带的行为:你是答应过我,但
师尊,南门柳双手放在他胸、前,失望地盯着他,难道你、你不相信我吗?
那双圆圆的眼睛让陈开联想到雪阁里的热泉,蒸腾着雾气,水淋淋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我当然相信你,陈开其实已经有点不相信他了,但是本着不能动摇小徒弟自信心的态度,还是想了一个迂回的说法,委婉劝说,但是通常来讲,你将来的道侣可能会不相信你,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先不要别,下来
南门柳摇晃了一下,委屈道:我说不要道侣就是不要道侣,有了师尊,为什么还要道侣,师尊一直说要我找别的人一起修炼,难道是因为嫌弃我,不想要我了吗?!
陈开感觉更头痛了。
不是这样的,你他被小徒弟说服了,确实,也可以不找道侣,但是你还记得吗,你需要学习多多用情,如果只和我一个人修炼,在痴情道上越走越深,就没办法学习心弦了。
南门柳轻轻笑了一声。
【他突然抱出来一张琴。】
那好,他在陈开耳边说,我答应师尊,以后也会去找别人修炼,在那之前,师尊应该先教会我最基本的方法弹琴吧?
陈开只好将琴也抱在怀里,手掌抚摸过光滑洁白的琴身。
嗯小徒弟红着脸轻轻叹息,师尊,我听不见声音,学不会的,你重一点拨弄好不好?
陈开只得加重力道,抚摸琴的下半部分。
这里是最致命的音,他低声教导小徒弟,上次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小徒弟又哭了。
不记得了,他边哭边说,师尊帮我弄弄,我不会弹琴呀
陈开无奈,食指在琴池上轻轻摸索两下,就按到了藏得最深的那根弦。
一声极轻的婉转琴音传了出来。
洛茵茵骑马走在轿子前面,茫然回头看了一眼:什么声音?
师尊,南门柳跪在陈开的双、腿间,与他只隔着一张仙琴,腰部已经塌了下去,忍不住轻轻咬住陈开的肩膀,道,学琴好累,我不想学了,师尊饶了我。
陈开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琴上,那里有一根绷紧的琴弦,就像勒住书页的红色丝带书签一样,牢牢地掌握着他,让他没有办法休息。
师尊
小徒弟哭着想要拨开那根弦。
不可以。
陈开冷静地与他十指交握,阻止了他颤抖着想要拨弦的手指。
既然开始学了,就要坚持学完,否则有损修为。
说完,他缓缓动了动手指,在小徒弟耳边疑惑地问:你今天似乎比之前耐力弱了一些?怎么会越修炼忍耐力越差呢?
就连手指缝都更敏、感了。
唔小徒弟咬了一口他的嘴唇,因为声音
哦,对了。
陈开这才想到,今天他要忍耐住声音,不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弦音,而且外面还有个洛茵茵呢。
还是柳儿聪明,陈开轻笑道,为师知道了,这次是你教给了为师知识。
南门柳的脸颊已经红得可怜,埋头在他颈肩,不许他看。
两人贴得很近,正巧此时,马车颠簸了起来。
这段路通往冥河,向来是没什么人走的,而且越走越靠近河畔,雪逐渐化开,露出了泥地上的石头,所以颇有几分坎坷,颠得深一下浅一下,没有什么规律。
陈开的手很稳,可以控制自己抚琴的手指不动,但是他知道怎样抚琴,才能奏出最美的乐曲来,所以他没有可以控制。
唔
车厢内的声音很轻,琴声和细碎的哭声被车轮和车厢颠簸得响动遮盖住。
怎么这么爱哭?陈开用左手摸着小徒弟的头,无奈地问,这是最简单的谱子了,有那么难么?
好难,南门柳哭着求他,师尊,亲亲我
陈开能说什么呢?
他低头轻轻吻住小徒弟的唇。
触感像是花瓣一样,伴随着可爱的呼、息声。
乖徒儿,亲吻的间隙,陈开安慰他道,乖一点,谱子要背住的。
陈开拨弦的动作一直没有停。
小徒弟每次学着学着都会神志不清,只知道傻乎乎叫师尊,陈开只能怜惜地抚摸他的脸颊。
乖。
雪白的仙琴在陈开的抚动下,因为逐渐渗出一层灵力而变成了诱人的粉红色,琴身不停发颤,下半段的琴池还融化了一些,雪做的琴身化成了粘稠的透明液体,流在陈开的右手手掌上,甚至弄湿了陈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