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桌案前,一抹烛光照映在美人的白皙脸庞上,额外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和与平静。只见那美人两鬓长发垂落于案,羽睫轻颤,一双美目专心致志地看着她手上的那本书。
今日上完课后,谢茹玥再同徐晟讨论、分析了一下朝堂趋势后,也没有留他用膳,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养心殿。
谢茹玥还为自己做了张作息表,上面写着往后每日的行程,包含早晨起身时间、用膳时间、晚间浴洗时间以及就寝时间。
她现在必须给自己调整生活作息,若是生活不规律,精神容易涣散,不利于她专心做事。
今日时辰不到酉时,她便已用完晚膳、浴洗过了。
在就寝前,她为自己安排温习当天的课业,以及预习后日的进度,同时徐晟也为谢茹玥准备了几份较为适合的朝堂用人、审事案例,让谢茹玥能参考祖辈皇帝们是如何处理好诸如此类的事务。
她现在看的是她的曾曾曾祖母,创造了大虞朝太平盛世的睿华皇帝,平时是如何处理这些政务,以及对待权臣、佞臣的方式。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太平盛世时代的皇帝,手段的确是相当高明的,难怪在她的治理下,朝中无人敢贪、无人敢欺,便是连县城小地方的官员也都是公正凛然,底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看来她真的得好好向这位曾曾曾祖母皇帝学习御下手段,只是,她也能有那一天吗?
自从皇祖父那朝代开始,大虞逐渐走向衰落,朝中结党营私、贪污腐败之人日渐增益,百姓的生活也愈来愈难过。
到了先帝,她的便宜父亲时,更为严重,朝中重臣几乎都能一手遮天,代为掌朝,比如许相。
每当皇帝下达旨令,许相皆会插手于其中,若是对许相一派有利,便过;无利或是有害,便会拦下旨意,或是鑽牛角尖取其漏洞之处,导致皇帝有如魁儡,形同虚设,进而也引发了许多冤案、祸案。
许相一派对于非许相一派的打压手段皆是狠辣无情,且永绝后患。若是安安分分,便也不会拿你如何,但若是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使其抄家灭族也不为过,不知当时究竟是有多少世家清官,皆是亡于许相手下。
同时,在先帝时期,各地方也皆是贪官污吏,便是听到哪些州哪些县的官员又强抢民女,姦淫掠夺了也不足为奇。
百姓们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连平日温饱都成了奢望,有些贫嵴地方甚至严重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经过一些较为贫瘠的地区,总能见到一片因飢而亡的尸体,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但自从她登基,谢瑾辅政后,百姓生活、贪官污吏之事逐渐有了改善,虽然还是没有到皇曾曾曾祖母时期的模样,但也是相当不错了。
谢茹玥想到此处拧了拧眉,心想,谢瑾其实还真挺有两下子的,如此看来,未来恐怕也是真的挺难对付。
谢茹玥如今的想法是,先借谢瑾一方的势力打压许相,最后连根拔起,完全解决许相问题后,再来同他慢慢斗法。
“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之中,沉谂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也让她的思考暂停了下。
“进。”
得了谢茹玥的许可后,沉谂便疾步走了进来,看起来的确是十分焦急,便是他头上那顶帽子,现下都有些歪了。
“陛下,奴才已同侍卫长查探出了宫里摄政王所有的眼线,甚至还有许相的几个眼线含在其中。奴才已将各个眼线在宫中的名讳、执勤处列了出来,分别已同侍卫长处理了其中几名。之后便会同陛下所言,每次只处理一至两位,陛下还请放心。”
沉諗依旧低眉顺眼,恭敬虔诚地朝谢茹玥说道,只是在谢茹玥低头看列单时,她总感觉有一道火热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她抬起头来,表情有些疑惑地看向沉谂,只见沉谂依旧微低着头,不发一言。
谢茹玥再度低下头看向名单,觉得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但在她低头的那瞬间,若是有人在旁,只会看到沉谂当即抬头,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此刻看来相当阴鹜,却用着极为痴迷、偏执的眼神看着她,像是要把她永远印在他的脑海、他的心里。
沉谂此刻非常兴奋,只是面上不显,他经过了那么久,他终于有机会能除掉摄政王在谢茹玥内心里的位置了。
前日当晚,他便是故意告诉陛下那件事,让陛下同摄政王离心。
他早就知道摄政王风流成性,却故意不告诉谢茹玥,为的就是让谢茹玥一次爆发,与他决裂。
从前虽也会挑拨几句,但总是用有些玩笑的态度叙说,让谢茹玥认为他只是在挑拨。
前日时,他才一改往昔态度,跪下起誓,逼得谢茹玥不得不严重思考这件事,最后再让她自己去查看。
没办法,他已经忍不下了,再忍下去他认为他自己会疯魔的,看着谢茹玥同摄政王亲近实在比剜了他的心还痛苦。
其中有好些次,他恨不得杀了摄政王取而代之,但他也知道时机还尚未成熟,不可草率而为之,只得忍着心中的剧痛看着平时二人亲密。
他爱慕陛下的时间很长了,连他也不知道这份隐密心思究竟是从何时开始。
虽他只是个罪臣之子,谢茹玥则是天上的一方明月,给了他生的希望,但谁说罪人不能仰望、爱慕天上明月?
他爱慕谢茹玥很多年了,或许是她将他从绝境拉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她藏于了心底,过了许多年后自然而然就成了爱慕,也或者是彼此长时间的相伴,温暖了他那颗孤寂的心。
他从前本是康平侯府的长房嫡幼子,上头还有一位嫡兄及两位嫡姐。在他十岁之前,可谓是父母亲爱,兄姐和睦,阖家生活幸福安康。
但在他十岁那年,他的人生发生了重大转变,天之骄子一夕之间沦为罪臣。
康平侯不知得罪了许相什么,被诬陷于有谋反之心,而那时高台上的人物已是先帝,也不知当时先帝是如何判的,也或许是许相一手操作这整件事。
只知最后结果是康平侯一家的男丁皆全部处死,女眷则是充入教坊,他的母亲嫡姐因不堪受辱,最后全都一根白绫吊死,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了,他总能想起那日母亲她们自伐时,脸上绝望的表情。
而那时的谢茹玥即原主,误打误撞跑进了大牢里玩,看到了在角落里一个人瑟瑟发抖的沉谂,或许是小孩子的同情心使然,觉得他看起来相当可怜,便向先帝讨要了他。
先帝不知是存了愧疚之心还是如何,也没有拒绝谢茹玥的要求,于是先帝便让沉谂作为贴身宦臣伴在谢茹玥左右,却没赐他宫刑,似乎有想让他认为谢茹玥是其救命恩人,将他养成谢茹玥未来心腹能臣的打算。
如今沉谂的想法的确如当年先帝所想不谋而合,他如今也算得上是谢茹玥的左膀右臂。同时,沉谂也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往后定会报此灭门之仇,来日必十倍奉还于许相。
但他也憎恨先帝,恨先帝为何如此没用,冤枉他们一家,恨他让他们全家上下一百多人口全都死于非命,让他一朝成为孤儿。
奇怪的是,他不记恨谢茹玥,在他眼里谢茹玥与先帝虽为父女,却不视二人为一体。
他不会因为憎恨先帝就同样厌恶谢茹玥,可能真如同先帝所想,认为谢茹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今的沉谂,为了谢茹玥可说是什么肮脏事都做的出。他这条命能算是谢茹玥给的,只要未来谢茹玥想,他实在不介意自己手上会沾满鲜血与人命。他如今唯一所求只有希望未来在她的心里,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能为谢茹玥做任何事,却独独忍受不了她和摄政王的关係,不,应该说她与任何男人的关係,他皆受不得。
沉谂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对谢茹玥有着近乎偏执的深沉爱慾及佔有慾,但他也能明白,谢茹玥身为女帝,未来身边一定不止会有一个男人。
平时的他总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怕被谢茹玥发现他的真面目后从此厌弃于他,而他只要一想到哪天会被谢茹玥厌弃,全身就会开始疯癫哆嗦,冷汗直流。
他现在只希望,谢茹玥能多看他一眼,平时能想起他,若是能在她的心里停留,便是再好不过。
谢茹玥此时已经将名单看完了,只觉得谢瑾未免也放了太多眼线在宫中,几乎可说是无处不在。
却不知在这段期间,沉谂在一旁给自己脑补了场大戏。
她先示意沉谂退下,今日她要早些睡了,明日为上朝日,可不能又赖床错过。
而在谢茹玥的背后,只见沉谂一步叁回头,眷恋的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谢茹玥。
沉谂走出门后,心想今日的养心殿有些小了,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大门,实在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