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引领贾富贵率领的一众警员,进入了田芳家后屋的地窖,查获了大量的医疗手术设备,并且抓获了一批二十几人为团伙的贩卖人体器官的嫌疑人,并解救了最近镇里失踪的十几位男男女老少,尤其获救的苗刚夫妇使我的印象最为深刻。在临别之时,我和苗刚夫妇寒暄了几句,接着就乘坐警车,跟随贾富贵去向了位于九公里山上胡女士的别墅。
夜路就像万恶的源泉,在黑暗和紧迫的氛围里,警车是开足马力一路狂奔,向九公里山的山下挺进。西北风还在继续鼓动,吹得道路两旁的光秃的杨树其树梢随风招摇,我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何,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想由酝而生,那摇摆的树梢,如同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心绪,好似告诉我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追逐元凶的根本源头。
正在我的大脑里迸发着稀奇古怪的想法之际,警车就停在了白雪皑皑的九公里山的山脚下,这里是那样的荒芜,好像是与世隔绝的地狱世界,狼嚎声响起了,风声巨大而刚猛。我和贾富贵走下警车的一霎那间,被这劲风吹得缩进了身子。
我看到贾富贵踩着雪地“嘎吱嘎吱”作响,他走到了我的身边,凑到了我的耳畔,和风声对抗着,大声说:“侯大夫,这山坡到处都是雪,划得很啊,我看您还是在警车里呆着吧,万一滑倒不太好啊。”
我知道贾富贵这番话是为了我好,可我的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最多是耐力上比不了贾富贵这些年轻人了,而说到贾富贵年轻,他也有四十五六岁了,他真的年轻吗?他也进入了中年晚期了,这都是我一瞬间的思绪,不值一提,我还是倔强地回应贾富贵:“不不不,这条路我以前经常走,那时候上山采蘑菇,挖野生人参没少翻山越岭,老是老了,但功夫还在嘛!”
贾富贵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说句“那就走吧”,贾富贵一马当先,趟着厚厚的积雪,一路蹒跚而上,我就跟在贾富贵的身后,我暗中和贾富贵较劲,自己绝对不能因行动迟缓而掉队,警员们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狂放不羁地驰骋在雪山陡坡上,速度是真快,把我和贾富贵竟然落在了后方,看来贾富贵也是拼了,竟然边擦汗边急速前行,这大冷天的能出汗也真是难得,估计贾富贵那颗火热的核电站心脏,已经超负荷运转了,而我在贾富贵的身后,大声叮嘱了他一句:“贾所长,我现在突然想到了一点,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啊,晓雪这么轻易说出田芳的位置,会不会是提前预制的应对方法,咱们找田芳,而田芳却在别的地方,万一他们暗度陈仓可就麻烦了,是不是咱们应该在火车站和公路设卡啊?“
贾富贵突然停住了,面向我回应了:“刚才我已经打了电话,交通指挥中心和火车站的铁警都在提高警惕,他们已经得到了田芳的所有数据信息,她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和贾富贵继续努力地向九公里山那胡女士的别墅进发。五分钟过去后,我们停在了胡女士那铁质的冰冷的黑漆院门前。
贾富贵朝一名警员使眼色,警员抬手,挥动手掌,宛如一把坚硬刚猛的铁锤,锤击着铁门。很开院子里传来了狗叫声,这只狗的叫声就像丧心病狂的歹徒,无时无刻都在触动着我的心绪,我真的害怕胡女士会做出一些极端反应。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是一个女佣人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干嘛啊?”
我看到贾富贵手握着枪,回应着那个女人:“我是胡女士的朋友,有些事找她谈谈,很快就走。”
我听到那个女人一叹气,接着她的脚步声在院门里戛然而止,接着听到了大门门闩被拨开的金属摩擦声。就在院门被女佣人敞开的一瞬间,贾富贵是推门而入,边对女佣人说:“我是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来搜查田芳,胡女士在不在,让她来见我。”
女佣人竟然脱口而出:“不在不在,他们都走了,带着大包小包的,坐上商务车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来晚了。”
“什么!”贾富贵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神情显得有些紧张的女佣人,愣了片刻,接着贾富贵看向了我:“看来您说的没错,这个胡女士和田芳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早在此之前就做好了逃离的打算,问题是找不到她们,也就不能破解幕后的真凶是谁,有些棘手啊。”
我说:“他们是很狡猾的,一定知道会被通缉,就算逃跑也不一定坐火车或者走公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们会以逃离为诱饵,误导咱们,其实暗中她们可能还在镇里,她们在伺机逃跑。”
贾富贵紧锁着眉头,一旁的警员们已经进入了别墅内,展开了搜索。贾富贵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原地转圈扫视而去,他很快停止了转动,他用冷峻地背影对着我,低沉地说:“她们会隐藏在哪里呢?”
我继续说:“如果公路上交通部门和火车站的铁警都没有回复,可以确定她们就在镇里,至于说隐藏的位置可能就在她们的亲人家,比如说葛魁那里,别忘了胡女士的外甥女张若男和葛魁的儿子葛国强刚刚结婚,亲家一时间可能不会举报胡女士,你认为呢?”
贾富贵猛地回头看向了我:“分析的很有道理,我这就去,至于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我坚决不能让您疲劳工作了,身体重要,我送您回去。”
我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我坐上了警车,被送回了我的中医诊所里。贾富贵在门口处,目送着我,我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发现门上的三环牌的锁头开着,就挂在门鼻子上,贾富贵也看到了这一幕,随口说:“您也是太着急了,临走没锁门,我都疏忽了这件事,没提醒您,这要是丢了东西,我可是过意不去啊。”
我朝贾富贵惭愧地摇了摇头:“我老了,老糊涂了。”
贾富贵说句“我走了”,一转身上了警车,我目送着警车离去,随即我进入了诊所里,刚一打开灯,发现诊所里的水泥地上尽是雪水化成的脚印,显然这是有人经过雪地,把雪水带进了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临走的时候是锁上门了,我不由得惊恐起来,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咣当”一声的关门声,和插上门闩的摩擦声。
我赶紧回头望去,发现竟然是胡女士和田芳,她们就挡在门口处。那黑纱罩面的胡女士用冷酷地口吻对我说:“我们在这里先住一晚上,只要你听话还是可以商量的,我们准备明天离开,而您在镇里很有声望,没有人会觉得您会违法。”
我盯着胡女士,心惊胆战好半天,才回复胡女士:“田芳的住处已经被搜查了,那些人被营救了出来,你们没有了财路,逃亡之路不乐观啊,还是及早......”
“住口!”胡女士打断了我的话语,又说:“我银行里有很多钱,早就转移了,你还是赶紧睡觉去吧,快去!”
胡女士迅速掏出了手枪,威逼着我,我只好向后屋走去,但嘴里没闲着:“你们为什么要替真正的幕后真凶去死呢?他逍遥法外,而你们却要亡命天涯,这很不公平的。”
胡女士却阴笑着说:“他很快就会来了,给我们送很多的现金,你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他一句话。”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进入了后屋里,没脱衣服直接躺在了炕上。我根本就没法入睡,这就好比刀架在脖子上,谁会进入甜蜜的梦乡?我偶尔听到了前屋诊所里传来了敲门声,接着门闩被拔下的声音响起,偶尔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共三百万现金,明天你们离开镇里,最好去境外,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我又听到了田芳的声音:“我做这些是为了我的丈夫,他有白血病,需要钱治疗下去,一人一半也就一百五十万,这根本不够,你当初怎么承诺的,你忘了吗?”
男人恶狠狠地说:“承诺?你们能拿到这些钱就不错了,别讨价还价了。”
那胡女士的声音很冷漠无情:“田芳你是不是误会了,这些钱都是给我的,你那份早就让你的丈夫治病花光了,以前给你的少吗?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听到田芳说句“你”,就没有了声音,随即传来了倒地的声音。
那个男人说:“你给田芳吃了什么,她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胡女士的奸笑声让我感到恐慌,我听到胡女士说:“蒙汗药,效果很好。”
男人只说了一句“你真是太卑鄙了”,随即传来了“啪啪”两声枪响,接着传来了胡女士“啊”一声惨叫,整个空间停止在恐怖的氛围中,我赶紧从后屋的炕上坐了起来,望向门口处,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剧烈地跳动,前屋的脚步声向我这里逼近,当男子掀开门帘子,用枪指向我的一瞬间,我才发现,他竟然是林凯旋!
我战战兢兢地说:“是你!”
林凯旋逼近我:“不错,我就是幕后主谋,怎么样,很意外吧?”
我问林凯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凯旋这才激动地吐露心声:“我曾经很有钱,记得去澳门赌博输光了家产。我发誓要东山再起,所以,我离婚,取了农行行长霍显贵的女儿霍燕,她却不能生育。然后,我通过霍显贵的关系,贷了巨额现金。我打听到张大年的媳妇,因患有子宫肌瘤转为癌症导致危险,急需手术费。于是,我趁人之危,让他以孩子,作为筹码。之后,胡莹的妹妹胡女士要做生意,我帮她投资,很快她对我百依百顺。”
林凯旋又冷静地说“霍显贵去年刚退休,银行就开始催债,短期内要没收我所有财产。再加上,我的工厂连年亏损,已经入不敷出。无奈,我让胡女士帮我贷款,她无法拒绝。就这样,胡女士也卷入债务危机里。因此,我们想到发财之道,那就是联合傅岩、田芳买卖人体器官。同时,我让胡女士唆使若男与可欣,告诉她们,张大年才是她们的亲生父亲,是逼债者迫使张大年服毒自尽。而后,再以毒品与金钱控制她们一干人等,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是,就因你跟贾富贵,让我希望破灭。不得不杀人灭口。”
“袁敏为什么也卷入其中?”我问他。
林凯旋抬枪,抵住我的咽喉:“她是我的姘头。如果霍显贵不是农行行长,我能娶不下蛋的霍燕?”又说“你自以为聪明,其实你平时的举动,我是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我想明明白白的死。
“很简单,你那晚去废弃的砖窑厂,田芳已提前告知我,你所听到的都是假话。”又说“某天,我让晓雪转告你去医院,当时病房外掉落的七寸匕首,也是我导演的好戏。”
“为何要捉弄我?”
“你帮助贾富贵做事,他很信任你,你可以作为证明我清白的证人。”
“你丧心病狂。”
“不错。我是丧心病狂,可欣跟若男都是我杀的。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林凯旋狞笑着。
“若男跟可欣都是你的养女,你忍心下手?”
他突然脸色阴沉“不,我后来得知,那一次偷我车撞我之人,就是无钱吸毒的可欣干的。她们对我无情无义,况且没有血缘,杀她们我毫不愧疚。”
“你不得好死。”
“是吗?要死的是你!”
我认为自己死定了,于是闭上了眼睛,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只听到林凯旋惨叫了一声,我迅速睁开了眼睛,就在林凯旋倒下的一瞬间,那田芳的身影显现在我的眼前,我看了看林凯旋的尸体,这才发现他背后被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这是田芳干的事情。
我缓缓抬头,再次看向田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田芳泪流满面说:“您是我的师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您收留了我,尽管这个结局不太好,可我是为了我的丈夫,他有白血病,我不能抛弃她,可我走错了路,我......“
我突然听到门口处脚步声四起,来了不少人,等这些人冲入这间屋子里,我才发现是贾富贵他们。
干警们抬枪指向了田芳,贾富贵走到我的面前说:”我一路上在想你是锁门后跟我离开的,所以我知道你可能有危险,所以.......”
我说:“真凶就是林凯旋,田芳了解这一切,我希望田芳能将功补过,只要不死就是希望。”
贾富贵没有表态,而是面向田芳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田芳没有说话,突然钻进了我的怀里哭成了泪人,一个劲地说:“师傅,师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只是抱着田芳,也默默地落泪了,这让我想起了那古老的诗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