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崇将军羞愧万分,自来请罪。
党萧再看向李景焕的眼神就带了隐隐的同情,皇上您受委屈了!
怎么忽然有点冷?
李景焕无奈起身,且出去吧,守着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此事终究还是要处理的。
是。党萧暗暗叹息,皇上真是重情重义啊!
李景焕回到养心殿的时候,湛崇还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李景焕整理了一下表情,摆出一副怜惜的表情,快步走过去,大将军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湛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未动,请皇上治臣之罪。
将军何罪之有?
李景焕被他这番操作打的有点懵,所谓请罪直说不是用来逼他现身的手段吗?他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湛崇抬头,盯着李景焕的眼神,一字一顿地道:皇上召见臣,却不愿现身,想来是对臣有所疑心。既然如此,那必是臣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这才引得皇上误会,故而请皇上治臣之罪。
李景焕的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向湛崇,将军何出此言啊?朕只是因为政务一时耽搁了,何来疑心之说呢?
湛崇抬眸,眼神微眯,真是因为政务耽搁了?
这个,嗯当然了,湛崇压迫性的眼神让李景焕有些不自在,咳咳,将军先起来说话。
咦?不对啊,他现在可是皇帝,还怕湛崇作甚?
湛崇施施然站起来,双瞳灼灼地盯着李景焕,既然皇上对微臣并无疑心,那看来是微臣多虑了,那么请问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啊?
所为何事?
李景焕脑子一懵,对啊,自己找他是干什么来着?
艹!都是被这家伙打乱了!
呃那个那个,朕找你是为了为了啊!对,朕找你是因为你这不是打了胜仗回来了嘛,所以朕想问问你想要点什么奖赏,对,奖赏。
总算糊弄过去了!
湛崇扯了扯唇角,微臣食君俸禄,自然要为君分忧,这些都收微臣应该做的,不敢妄言奖赏
湛崇将军客气了,朕是赏罚分明的人,这该赏的还是要赏的。
湛崇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李景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真的?
啊啊啊!这个狗逼要干什么?终于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吗?李景焕一个箭步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该赏什么还是朕来决定吧,就不用湛崇将军费心了,嘿嘿。
湛崇轻舔了一下李景焕的掌心,李景焕一哆嗦,刷的把手收了回去。
死变态!
湛崇看到他的动作和脸上愤愤的表情,笑了笑,全凭皇上做主。
李景焕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朕做主?朕做主赏你一丈红好不好?
缓了一会儿,李景焕终于找回了做皇帝的尊严,一脚踹在了湛崇的腹部,湛崇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
李景焕调动着五官,努力想摆出一个狂霸炫酷吊炸天的邪魅一笑,湛崇将军,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他的那一脚踹的极重,湛崇似乎还没有缓过来,一手捂着腹部,气息有些不稳。
不过作为一名有经验的老司机,湛崇自然不会就这么被吓到,只是抬头语气平和地问道:皇上想治臣何罪?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此时他难道不应该被朕的王霸之气所吓到,立刻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地求饶,声泪俱下地向朕历数自己的错漏吗?怎么反问起朕来了?
李景焕有些恼怒,湛崇!
他蹲下身,凑到湛崇眼前,湛崇将军与朕也算是一起长大了,朕看的很清楚,将军之志可不仅仅在今天的地位。依朕的想法,本该将你说到这里,他以手为刀,做出一个咔嚓的手势。
不过嘛,朕看在你我两家姻亲的份儿上,不愿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所以,今日朕要将军做一个选择。
李景焕伸出两根手指在湛崇眼前晃了晃,这第一嘛,朕将你秘密处死,然后对外宣称将军是暴病身亡的,将军放心,到时候朕一定会把你风光大葬了的。
第一步,威胁恐吓,先给你个下马威,让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湛崇喘息了一下,低声问道:另一条路呢?
李景焕站起身,负手而立,看来将军对朕给的第一条路不太满意啊。不过这第二条路嘛,就要看将军的表现了。
皇上请讲。
这第二条路,你还是做你的将军,你的妹妹依然好好地做皇后,不过这需要将军老老实实地给朕办事,不要私下里搞出一些什么朕不喜欢的勾当来。
李景焕回头瞟了他一眼,若是叫朕发现了,到时候要死的可就不止将军一个人了,还望将军好好掂量。
湛崇艰难地站起身,嘴角绽出一抹微笑:好。
第73章
五哥。
李景煊回头一望,是李景熠和李景焓,便笑道:还以为皇上召我商讨京中事务,没成想你们也来了。
三人刚到养心殿前,李景焓眼尖,指着远处快步走来的人:那不是四哥嘛?
李景煜远远也看着了三人,诧异地唤了一声:五弟,六弟,七弟。
外头站着的太监见几位来了,急忙进去通禀,不过片刻便出来了,弓着腰笑道:皇上有命,请四位爷进殿议事。
四人按着次序进了养心殿,一齐跪下行礼,臣弟参见皇上。
李景焕坐在案后,眼下一片青黑,捏了捏眉心,不必多礼,你们来的倒快。
李景煜笑道:臣弟刚巧到了门口,马都已备好,皇上的旨意便到了,召臣弟入宫,所以臣弟就直接上马赶过来,可不是比平日快些。
李景焕半开玩笑地道:朕这旨下的不是时候,倒误了你的事。
李景煜摇头,哪里是什么要紧事,就算是要紧事,那也远比不上皇命。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将军来了,奴才给您请安。您快进去吧,皇上和几位爷都在里头呢。
殿中几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都集中到了门口。
湛崇一直被李景焕放在边境,李景煜这些年也是头一回见他,面上笑容丝毫不变,却不着痕迹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在边境这么些年,湛崇的变化倒是不太大,边境风吹日晒的,这一张脸倒是一如既往的模样,眉宇间隐隐的浮躁之气全消,不像是边关回来的,倒像是整日闭门不出、修身养性的书生。
对于李景煜来说,和湛崇为数不多的相处实在算不上美好的回忆,许是天生八字不合,即便是历史改写,湛崇在他心中还是始终不讨喜。
李景熠的目光淡淡扫过湛崇,却如同未见一般,看向别处。
李景焓倒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看向湛崇,见他丝毫不在意,又觉自己这般警惕落了下风,对方只不过是个臣属,自己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子龙孙,何必对对方如此慎重。
暗哼了一声,也扭脸盯着地上一点。
李景煊与湛崇倒是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是二哥幼时的伴读,之后又一直在边关打仗,似乎是个有能力的臣子,只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他。
湛崇也感觉到了几人并不友善的目光,不过他只当未见,从容跪下行礼,规矩丝毫不错,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李景焕的反应和适方对自家兄弟四人一样,不但说辞一致,就连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不差。
今日朕将你们召来,有要事相商。李景焕自案上拿起一个折子,党萧连忙过来取了,几人是按长幼序齿而立,所以党萧先双手呈给了李景煜。
李景煜早已听李景焕说过此事,不过还是微露诧异之色,细细读完,转身将折子递给李景煊。
李景煊略略浏览了一遍,捏着奏折的手一紧,又从头细细看起。
折子最后才到了湛崇手里,看过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李景焕手中。
待几人都看过了,李景焕才沉声道:如何?
李景焓上前一步,依臣弟愚见,事兹大体,还需三思权衡才是。他摸不清李景焕所想,事兹大体,还是不要贸然应和才是。
李景煊却比他想得多些,上奏折之人乃是抚远将军,这些年抚远将军手中的权利虽然被一削再削,此时也不算是位高权重之臣了,但是两人的关系比较摆在那里,他上了这么一个折子,与其说是他所想,不如说是二哥所愿。
既然如此,二哥叫他们来自不是听忠言逆耳的。
李景焕眸光冰冷,句句如刀,朕登基之初,朝中事务繁多,欲找个办事能臣辅佐朕处理京中事务都找不齐,还是找了四弟做总理事务的大臣。朝中官员要么是欺上瞒下,要么是只会打歪门邪道的主意,这些无能之辈也配食俸?
朕决意会试加一科时务侧,同时加开经济特科,由各地官员举荐博学而有声望之贤士,直接参加殿试。
虽然他一直以来并非自愿想要当这个皇帝,但是既然身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作为一个帝王,他自然也是有些强国之意的,但是国之衰弱,由根而腐,绝非一枪一炮便可扭转。他又不是武器专家,不知道如何造飞机原子弹之类,要下手也只能是在这个方向了。
而且说实话,即便有了原子弹,有若是政治上搞不好,这仗也没法打,说不定窝里斗,第一颗原子弹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了自己人。
不过强国也非一日一年,甚至是一代之事,李景焕就算知道近现代的政治制度,如今愿意脱了龙袍,带头高呼民主自由、赶英超美,除了被当成疯子,也没有丝毫用处。
还是要从教化民心入手啊。
众人也立刻恍然,当朝吏治腐败,新皇登基,人心又不齐,很多朝臣小算盘打的直响,二哥希望通过科举多招些有才能之士也是正常的。
还是李景煜先表了态:皇上一片为国为民的苦心,臣弟自是敬佩不已。
李景煊也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也表示了赞同,皇上高瞻远瞩,臣弟自愧不如。
他心里门儿清,二哥此时的态度,很明显,将他们叫来,一来是为了获得他们的支持,二来嘛,就是想让他来办这个差事。
新皇重用新人,朝中旧臣必有怨念。若命他们来办差,除了能力,更多的是考虑他们身份特殊,尤其是李景煊,结交甚广,由他来做有安抚人心之效。
李景熠可没这颗七孔玲玲心,他只是觉得如今不贪不腐的办事能臣不多,这是好事一桩,自然双手赞成,臣弟也这般想。
李景焓见几人都赞同了,委屈地看了他们一眼,赶忙改口,生怕自己落了后,四哥五哥和六哥所言极是,此乃利国利民之事,臣弟也赞同。
见众人都表明了赞同之意,湛崇也开口表明了立场:臣亦如此以为。
李景焕点头道:你们能如此想,朕心甚慰。朝中大臣虽多,能臣却少得很,此事还是交予你们这些兄弟办朕才放心,你们尽管着手去办,有何难处回奏朕。
除了湛崇,众皆是人俯首跪下,臣弟遵旨。
李景焕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湛崇将军嘛,现如今边境安稳,湛崇将军若是再呆下去也是屈才,朕将你调回京中,是另有事情要交给你。
皇上请讲。
朕听闻西洋有许多奇技淫巧,还有些水利军械之技法,听闻湛崇将军见多识广,对此也有了解,所以朕想着派将军去翰林院,率众人搜寻西洋典籍,编纂整理,取其可用之术。
李景焕派湛崇做的这件事,非但无权无钱,还吃力地很,基本算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湛崇也大致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调了回来,又为什么派自己做这件事,不过是想借机削权罢了。
不过也无妨。
湛崇点头应允:臣谨遵圣命,定当竭尽全力。
好!那就有劳将军了。说完这句,李景焕又补充道:将军这些年为了朝廷也算是鞠躬尽瘁了,朕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将军还需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心劳力才是啊。
这句话说的,倒是意味深长啊!
臣遵旨。
李景焕一大早就召见了好几位大臣,如今又见了兄弟几人,一直斗智斗勇的也有些累了,此刻放松下来顿觉头脑有些昏沉,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你们回去吧,切记勿负朕望。
是,臣弟(臣)告退。
三日之后,李景焕将科举改革之事下旨昭告天下。
会试过后,被选拔上来的人由李景焕亲自殿试,亲手提拔了一批后起之秀。
李景焕也深知改革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最初并不动旧臣,只是扩大名额,将新人加入,通过培植新势力来动摇旧势力的根本,同时,官僚系统也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于是他又借机掀起了整治贪官污吏之举,杀了一大批贪官。
另一方面,他还大力发展商业,取消沿海的禁令,允许商人出海贸易。此事起初还引起了颇多争议,双方僵持不下,李景焕令反对一派拿出具体章程,解决沿海诸地百姓的生计,结果自然是语塞。
最终,李景焕还是表态赞同取消海禁,准民出海,鼓励官商对外贸易。
在科举制度方面,除了以往的考试内容外,也新增了许多其他内容,朝中负责编撰有关科学、时政的书籍,考试则新增此类科目,力求传播科学文化,保证参选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关于赋税方面也有了些许改革,还有一些贵族王爵,腐化堕落者皆取消其头顶的爵位,贬为庶民;削减捐官名额,若捐官之人贪腐,则加倍重责。
第74章
窗外凉风习习,偶尔会有一两声蝉的嘶鸣,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明显。
李景焕头也没抬,看着手中的奏折,淡淡问道:都处置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