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里能有什么王法,就算告到镇上也只会归结为家庭矛盾,白氏一个子都不用打点,官差根本不想办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否则小秦念哪会死的那么惨,报案之后施害者没事,受害者倒是被打的更惨了。
陆安然没说话,被自动默认为不敢说话,陆知书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先住着吧,有什么事都能来找陆叔,可千万别像以前憋在心里了。他叮嘱道,那你晚上过来,让你苏姨给你上点药?
好。陆安然呜咽一声,乖巧答应下来,被摸了摸头,又一个人独自坐在树下,攥着一根狗尾巴草发呆。
如果睦骁在的话如果他在,看到自己身上的伤一定会发疯的,比如拎着菜刀冲进秦家,把涉事人全剁成肉末,思及此,陆安然扯了扯嘴角,非但没笑出来,反而引得眼泪无声落下来,直到滚烫的泪滴砸在手背上他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溅出悲从心来。
?一块灰色的帕子陡然出现在眼前,陆安然瑟缩着抬脸,身后阳光炙热,来人的脸掩藏在偌大的光影下,挺直的高大身影将自己整个都笼罩在阴影下,迫人的气势倾泻而下,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些腿软。
那恐惧犹如排山倒海压过来,可却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陆安然眼底茫然,脸上的惊慌七分假,三分真,暗自唾骂自己过了几十年安逸日子,连吃饭的本能都退化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他竟然完全没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给你用的。骨节粗大的手往前怼了怼,在看到小孩明显颤抖的肩膀后顿了顿,问道,你怕我?
说完他愣了愣,换了一种问法:你不认识我?
楚易,白娇喜欢并千方百计想嫁的男人。父母早亡,只剩下他照顾幼小的弟弟,家境普通,有房没钱,胜在高大威猛的身材还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再加上踏实能干,除了白娇,他也村里其他不少待嫁女孩的理想夫郎。
认、认识。陆安然摇摇头又急忙点头,差点咬到舌尖,视线受阻,他仿佛被男人强壮的身躯狠狠压在身下,周遭空气都被隔绝似的,陆安然感觉到呼吸困难,下意识屁股向后挪去。
那为什么怕我?男人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帕子,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陆安然也不知道为何心口处如此憋闷,他捂住胸口,没有,我只是有点喘不过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魄,可却是完全陌生的人,多残忍。
男人的气势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和小孩说话时已经刻意收敛,但肢体语言和隐藏在骨子里的决绝和狠厉是掩饰不住的,陆安然身子抖了抖,嘴巴微微下垮,眼圈瞬间又红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晶亮的水光:楚楚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你别告诉白娇,我知道你们要成亲了,我放过我吧,我陆安然向后缩了缩,将楚易划在安全范围之外。
白娇?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个姑娘,姓白的话,那就是欺负小孩的人?成亲?难怪小孩会害怕自己。可自己什么时候要和白娇成亲了?
思绪百转千回,楚易似乎有些明白了,眼眸暗了暗,将手里的水碗递过去:喝点水吧。这么热的天,吃了干巴巴的红薯,又掉了那么多眼泪,不补充点水分肯定会晕。
我陆安然手背抹了抹眼睛,犹豫不肯接。
我不认识白娇,也不会和她成亲。听描述就知道那姑娘有问题,虽说不能相信一面之词,可楚易平白就是想相信面前小孩,甚至还生出了将他抱回家,自己养的荒唐心思。
那你不会帮着他们卖掉我吗?陆安然小心询问,细细密密的针扎进皮肤,他慌乱向后退,刚接过来的水碗剧烈晃动,一碗水全洒在了手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楚易深吸口气:你不用怕我,我没有恶意,更不会帮着白家卖你。
陆安然感激地望着他,小眼神看的楚易心神荡漾又心酸,竟然会因为这种理由感激自己,他在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什么叫白娇的女孩到底有多凶残
楚易在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一块灰色的手帕,径直塞在小孩的手里:擦擦身上。
天热,一点水也不碍事,陆安然踌躇了下,对上对方不容拒绝的视线,连忙接了过来,小声说:我会洗干净再还给你的。十分想拉开距离的戒备姿态。
扑通扑通心脏像是疯了似的,楚易呼吸有些困难,他强作镇定,甚至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不用。但能有一个再搭话的借口,也不错。
黝黑的面皮慢慢染上绯红,头顶树枝上夏蝉拖长了音调鸣叫,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甚至彼此都能感受到双方稍显急促的喘息声,陆安然掀开眼皮,看着明显不好意思看自己的楚易,心情复杂。
他是白娇喜欢的男人,如果傍上他的话,白娇一定会气哭的,可陆安然感受着和睦骁神似的气息,宛若困兽,剧烈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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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小贱人, 竟然敢在外面造我谣, 真是反了你了。虽然那天地头的人都答应在秦父回来之前不会打草惊蛇, 但看到风光的白氏难免流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神情,说话没人搭理, 腆着脸凑过去众人却都轰然散去,明显是不待见她。
白氏也在存心留意,终于捕捉到了些风言风语,没想到竟然是窝里反, 这小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陆安然刚从柴房出来,斧头还没放下就被堵了个正着,面对暴怒地白氏,肩膀抖了抖, 下意识缩成一团。
白氏四下望了两眼,抄起角落的扫帚迎头抽下来。
陆安然赶忙低头,借着身材瘦小的优势从她肥硕的蝴蝶袖下面钻了过去,顺便还在她胳膊上狠掐了一把,甚至还拧了圈,这才扯着嗓子大哭:救命啊,要打死人了,救命!!
以前的秦念知羞耻, 就算被打的血肉淋漓也耻于被人之后, 猛不丁竟然求救, 震得白氏手里的扫帚几乎掉在地上, 再加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偷袭, 伤在胳膊内侧,简直连心疼,白氏气的翻着眼白,你还敢叫,还敢拧我,我看你是活够了,看我不打死你,我收拾自己孩子看谁来狗拿耗子?!
白氏拎着大扫帚在院子里转着圈围追堵截陆安然,好几次都要抽在对方脊背上却被及时闪躲开了,一腔怒火没能及时发泄出来窜的更高了。再加上抱着小婴儿站在一边的白娇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白氏加油,大呼小叫地出招,更让白氏坚定了今天肯定要抽死这个小兔崽子的心。
白娇幸灾乐祸,笑的花枝颤:娘,你可注意点,千万别打死了。
陆安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竟然还能游刃有余地声嘶力竭大喊,你们打死我吧,死了就一了百了,白娇,我告诉你,我就算死了都不会让你好过地!楚大哥都跟我保证过了,不管你有没有钱,他都不会娶你的,这辈子都不回娶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他喊得口齿清楚,惊得白娇手里的婴儿都差点甩出去。
白娇脸色顿时黑下来,追着陆安然惊慌问:你说什么?什么楚大哥,你跟楚大哥说什么了?他怎么会说这话?
到底还是小女孩,被心上人否定让白娇眼圈立刻红了,绷着一张脸拉住白氏:娘,你先别打,我还有话要问他。
白氏对女儿的亲事也上心,之前也相中了楚易,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小蹄子给坏事了,她主动退到一边抱过婴儿,啐了一口:娇娇,别听他的,他知道个P。
陆安然也不跑了,就站在白娇面前和她对峙:我问过了,楚大哥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他不喜欢你,他他反正不会娶你的。说话间,脸色通红,陆安然羞窘地低下头去,小女儿般的娇羞模样。
!婊.子!白娇一把拽住陆安然的胳膊,发狠一字一句问道,他不会娶你,那是谁,你吗?
陆安然哽了哽,耳朵根都红了,没回答她的话。
白娇要疯了,拽着他的胳膊使劲一甩,砰的一声,陆安然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脑壳几乎要碎掉,脚下发飘,眼前发花,疼痛就像是浪花一般一波一波地卷上来,陆安然下意识去抓面前虚晃的影子,可惜手腕被使劲一拽,咔擦一声似乎是骨头错位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不会娶你的,我陆安然疼的龇牙咧嘴,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定定看着陡然愣住的白娇,一字一句说道,楚大哥说他绝对不会娶你,他都不认识你是谁,你做梦!!
白娇被打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五根青白手指印尤其明显,愕然一瞬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双手成爪就要扑上来。
他的反常看的白氏心里也是突突没底地跳:这孩子要造反了,还敢打人了?
打人,我TM现在就想抡铁棍送你们归西。
趁乱陆安然又薅了几大把白娇的头发,嘴里还一个劲叫着白娇癞□□想吃天鹅肉,楚易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云云,气的白娇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完全是被压.在地上打。
可惜对方有两个人,白氏放下婴儿立刻过来扯踩着摔在地上的白娇后背的秦念,陆安然见势不对,不恋战立刻跑开。
白娇忍着疼,嘴里不干净地骂着,还要问他说的关于楚易的那几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白氏拉起来白娇,掸了掸她身上的土,心疼地看着已经被打出血的嘴角:你听他瞎说,这狗日的嘴里能有几句真话。说话间,白氏将力气耗尽的陆安然堵在墙角,抓着那乱糟糟的长发哐哐哐在墙上砸了好几下,我看你就是不想活了,还敢打我们,我今天就揍死你,你TM给我说清楚,什么楚易不会跟娇娇成亲?你在楚易面前嚼什么舌根了?
娇娇别怕,到时候娘去给你解释,别哭了,眼睛肿起来就不好看了。
好像有无数蜜蜂在耳朵边嗡嗡嗡,陆安然支撑不住,顺着墙角滑落下去,就在白娇还要拽着他强行问话的时候,陆安然猛地一把推开两人,踉跄着跑了出去。
白氏体积庞大,重心一个不稳,托马斯旋转后本能压.在了上前来报仇的白娇身上,一时间只能在后面干吼,眼睁睁看着对方捂着还正在渗血的后脑勺开门不见了。
陆安然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喊:杀人了,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我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凭借记忆往村东头跑。
老天,这出什么事了?杀人了,谁杀谁呀?
这是念哥儿?
咋成这样了,还在流血呢,里正,快去找里正。
这白氏也太狠了,没想到一个女人心这么恶毒,这哪是虐待人家留下的种啊,这完完全全就是,唉
就是就是,上次听那孩子说我还不信,现在就是不想相信也不行了。
秦念?!熟悉的声音,同样宽阔解释的怀抱,陆安然撑着最后一口气抬眼,因为日头太盛的缘故只能看到一片黑影,他张开干裂到起皮的嘴唇,用气音恳求道,别,别送我回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外面。
楚易脸一黑,扔下锄头矮身就将人抱了起来:王大娘,麻烦您去找刘大夫,让他到我家去,还有顺便叫一下里正,也去我家吧。他吩咐完,立刻大跨步朝着自己家走去。
在看到小孩满手血的瞬间,楚易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拎着锄头把白氏那一家子全砸个稀巴烂。听到小孩的遗言,心脏就像是被藤蔓箍住一般,撕心裂肺的疼得不到解救,他紧急替小孩止血,擦干净抹得到处都是的血渍,半跪在床边捏着小孩柔.软却布满伤痕的手心,眼神直勾勾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眉心微蹙紧闭双眼的人,静等大夫的到来。
*
没事了,别乱动。看着满头纱布的小孩,陆知书心疼不已,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却碍于伤口胳膊悬在空中许久还是收了回来。
真是作孽。消息传到陆家的时候,陆知书正收拾东西准备上地,苏氏开的门,一听见是小秦念出事了,立刻跟着过来了,没想到会看到那么惨的一幕陆安然身上的衣服就是她换的,那一条摞一条的伤痕,可是常年日积月累积攒的陈年旧伤,就算是仇人也不见得能狠下心抽成这样,孩子,你好好休息,在这儿没人敢欺负你。
顺着他的视线,陆安然在一众围观热闹的人群中找到了白氏,也看到了立在一边,眼神凌厉的几乎要将自己活剐的白娇,忙不迭缩回视线,使劲埋着头指甲抠着床单。
谁打他了,自己不小心撞的!
他还打我了,你看我女儿的脸,这巴掌印白氏推着白娇,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肿成一片的脸,因为打的巴掌多,指印全没了。
不是!我没打,我力气小,打不过你们,那是你跟白娇一起打我的时候笤帚把戳她脸上了,当时你还说是因为我所以打我的打的更狠了,你们看这些,这鞭痕是能撞出来的吗,你去撞一个试试?陆安然陡然抬脸,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反驳道,说到最后完全泣不成声,双手捂脸低沉着嗓音哭泣,你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白氏眼神立刻变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早已知晓他们家破事的村民们给堵了回去。其他不说,就念哥儿那小身板还能打得过五大三粗的白娇?栽赃都不走心,还扇耳光?咋不说大力金刚掌?
委屈的白娇捂着半边脸,对上眼楚易眼神里的厌恶,立刻慌了: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是你打我的,你
鞭子还在你们家柴房里,我就睡在柴房,不干活你们打我,心情不好也要打我,一反抗就在我爹那告状,还说要赶我出去。陆安然哽咽着擦眼泪,我我不知道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