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媛恍然大悟,嘴上嘟囔:“那您何不早与我说明白?”
“呦!”宋思勉莫名乐呵,“看来是?醋着的,爷还道你兴致勃勃张罗婚事,急着把爷送到别人床榻上呢!”
“我哪有!不就想让您的婚宴体面些么!”
“也就体面这一回。我已明言,她只需在院里呆着,不必外?出,衣食无?忧,富贵尽享。”
“这也算……求仁得仁。”
巧媛熟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去年饱受伤病折磨时?,亦未真?为难过“阿微”,何况现今的他已然平复,依着两家情面和自?幼相熟的情分,更不会待薄。
此前瞒人耳目,定是?怕走漏风声。
宋思勉星眸流转恳切光华:“姨娘年纪大了,‘世子夫人’连摆设都谈不上,三弟妹不常在京城……府上事务繁重,有劳你多费点心。”
“妾虽愚笨,自?当倾尽全力。”
宋思勉伸臂搂住她,哼笑道:“事先?声明,你不能光顾着府中事,而忽略房中事。”
巧媛与他相贴,已感觉勃发?之象,烧着脸轻啐:“妾有孕在身,顾不了这么多。”
“说得像你孕后就没‘顾’过似的。爷躺好了,你上来,悠着点……”
“不要?,”她羞愤转向?内侧,面朝墙壁,“我睡了。”
“良辰吉日,春宵一刻,你是?不是?该给爷补偿点什么?”他薄唇带着淡薄酒气,熨上她耳根。
她半张脸麻麻的,企图分散他注意力:“您饿不?我去让人备点清粥?”
“这时?候喝什么粥?有你就够了。”他手已开始四处作乱。
——有你,就够了。
等待多年,辛劳多年,等到这一句,值了。
前路再多的崎岖险阻,有彼此相互扶持关爱,足可?直面风霜雨雪。
宋思勉未理会她的静默,大手滑过隆起腹部时?,正好小宝宝在肚皮下翻了个身,他柔柔抚慰:“乖啊!爹轻轻的……”
巧媛忍俊不禁,由着他在背后胡作非为。
一夜魂乱,缱绻难分,翻来覆去,绸缪进退,乐此不疲,欢喜无?尽。
狂潮退去,火热之躯转而相拥,巧媛倦极,无?心理会褥子上的一团狼藉。
宋思勉反倒耐着性子,以帕子替她清理,并?拿起枕下木梳,细细为她梳好蓬乱长发?,忽而感叹:“恐怕从今往后,我宋思勉将被扣上‘欺妻宠妾’的恶名了。”
巧媛慵懒凤眸弯起笑弧,想起适才书册的比喻,不禁莞尔。
在她眼里,婢为夫人,处其位,谋其事,尽其责,假以时?日,终可?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五更合一,补充正文的支线,也可当作独立故事来看。】
注:
空心树是《千娇百味》第10章的梗,此树非彼树,以讹传讹罢了。
“婢作夫人”一词,出自南朝·梁·袁昂《古今书评》:“(羊欣)书如大家婢为夫人,虽处其位,而举止羞涩,终不似真。”
第八十四章
番外三(上)
#84
【一】
章和十九年,盛夏,城南各处陆陆续续燃起灯火,唯萧宅内外被黑暗笼罩。
此宅位于显贵之家聚集地,广厦鳞次栉比,但这?一家平日?里不见主人出入,连偶尔来?去的仆役也无。
萧一鸣躬身伏在墙外静听少顷,无声?无息翻墙而?入。
细察庭院中隐约传来?轻微呼吸声?,他凝神?戒备,右手?下意识摸向腰侧刀柄。
待觉有人堂而?皇之坐在石亭内,且风里掺杂食物香气,他大致猜出是熟人,乍惊乍喜。
“谁?”
亭中人迤迤然站起,轻笑:“回自?己的宅子,犯得着这?般鬼鬼祟祟?”
萧一鸣隐隐带点失望:“怎么是你?”
“听哥哥这?口气,不光不欢迎小弟,还期待是旁人?”
来?者二十上下,浓眉大眼,正是四弟萧一哲。
“少胡说!来?我这?儿做什么?”萧一鸣颊边微烫,所?幸昏暗中无人能?窥见。
“当然是……趁你生辰,跑腿、传话,顺带叙叙旧啊!”萧一哲取了火摺子,点燃烛火。
果不其然,石桌上放置了两个竹制的食盒,及一坛子酒。
“喏,娘给你做的,”他边揭开食盒盖子,边埋怨道,“咱们家四代密卫,独独你一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公务繁忙,还是躲爹娘的催婚?”
萧一鸣时年二十八,家中排行老大,弟弟妹妹个个已婚育数载,唯独他一人迟迟没敲定,每逢佳节,必被催促。
因而?由内廷调职至密卫这?十四个月以来?,他投身于公务,几乎无歇息之日?,一为建功,二为“避难”。
此番被弟弟逮住,他闷声?不响,自?顾大剌剌坐下开动。
“月底祖母大寿,”萧一哲给他倒了杯酒,满脸无奈,“她?老人家说了,你若不给她?定个孙媳妇人选,就别回萧府赴寿宴。”
“正好,我有要务在身,未必赶得及。”
萧一鸣夹起一块糟脆筋,咀嚼间话音含混不清。
食盒内为诸色姜豉、鲜鹅鲊、紫鱼螟晡丝等凉菜,闻着不觉香,配以成年佳酿,别具一番风味。
萧一哲半眯眼,狐惑打量大快朵颐的兄长:“娘挑的那几家姑娘,你一个也没相中?”
“这?话是你替长辈问的,抑或纯属好奇?”
“两者答案有差别?”
“若长辈问的,你便回答,哥哥忙得很,没工夫打听、核实。”
“这?不……不都给你‘打听’‘核实’好了么?我早听腻了李家姑娘如何贤良淑德、孙家四姑娘如何文武兼修、霍家六姑娘进了大理寺立下多少功劳……”萧一哲不解,压低嗓音问,“那若是做弟弟的好奇相询,你又如何作答?”
萧一鸣寻思片晌,怒目瞪视:“你问这?破事做什么?”
“哎呀我是真好奇!哥哥总不会……如传闻所?言,对?姑娘没兴趣吧?”
“闭嘴!”
萧一鸣反手?夹了颗酒烧香螺,整个塞入弟弟嘴里,忽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嗯……晋王府三公子成婚喜宴上,某个俏皮的姑娘曾夹了颗肉丸,以迅雷之势堵住了他的嘴。
当时,那姑娘还说,“你!只许跟我喝酒!不许和我说话!”
他那时遭她?当众投喂,急巴巴乱嚼了两下便将肉丸吞咽,时隔一年有余,如今怎么都想不起那丸子究竟是何滋味……
她?豪迈举酒而?饮、意气飞扬的场面,犹在目前。
萧一哲吐出香螺,食之嫌恶,弃之可惜,正自?踌躇,见兄长时而?窃笑,时而?向往,遂哼哼笑:“有!古!怪!”
萧一鸣回神?,低头猛吃,并不理会他的揶揄。
“我倒想起……有传闻说你和晋王府的表姑娘走得相当近……”
萧一哲话未说完,某人一口气没上来?,未下咽的酒猛地回呛,如在吼底燃了团火焰,生烧得他头脑发热。
“瞧你这?心虚的反应!”当弟弟立马揪住不放,“可惜呀!我那阵子常年在外,好不容易回京也得陪媳妇和娃儿,没闲情逸致窥探你的隐私……”
“那你眼下还有闲情逸致来?讥讽我?”
萧一哲不理会他即将炸毛的怒吼,“嘿嘿”而?笑:“难怪晋王三公子离京,你还有事没事留意晋王府的动向,醉翁之意不在酒呐!”
“我没有!你别造谣!”
“越掩饰越爱狡辩!”萧一哲顿了顿,“可我听说,你不和人家说话,莫不是害羞了?”
“羞你个头!”萧一鸣恼羞成怒。
他哪里是因为害羞?不知?何故,突然某一天开始,衹要和她?交谈就打嗝!与旁人交谈却无异常,真是活见鬼……
后来?每每想和她?聊聊,乃至问问她?未来?动向,皆无从开口,最终没能?道出一句挽留。
归根结底,是怕被嫌弃。
“哥,你若心有所?属,为何不早向爹娘坦诚?”萧一哲不合时宜打断他的思忆,“要么把?她?娶回萧家,要么……你追到岛上,总好过这?般不尴不尬。”
“没你想的简单。”萧一鸣浓眉凝聚的暗云稍纵即逝。
“那便是……害怕坐船出海!”
“你少说两句!”
他疑心弟弟再往下掰,便要将他层层撕开,看个透彻。
“你倒是坦白啊!为何不与人说话,背地里关注人家动向?”
“我……并非意属于她?,衹是……喜欢和她?切磋武艺,想问她?何时归来?,好打上一架。”萧一鸣嗫嚅片刻,编了个理由。
萧一哲目瞪口呆,许久方道:“哥,你有毛病?怪不得你一把?年纪没人要。”
“一把?年纪没人要”这?话,傅千凝也说过。
往事一旦盘旋脑海,他再没心思喝酒,停杯投箸,草草对?弟弟交待两句,回房收拾包袱,准备南下执行任务。
此行离上回送别,已一年有余。
事实上,萧一鸣原以为晋王父子器重她?、爱护她?,他们定会很快重逢。
岂料她?随表兄表嫂回岛,便音讯全无。
他旁敲侧击探听过有关傅千凝的一切,从驻守晋王府的同僚、进入密卫的傅家兄弟,乃至不问俗事的无上皇夫妇口中得悉,那调皮古怪的少女居然是一岛之主。
七十二岛的主导势力虽处于青黄不接的境地,但岛主一职绝不是随随便便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