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杨姑姑小心的给太后捶着腿:“听闻陛下十分震怒,一个时辰前已经带着人去大理寺,现在还未回来。如今宫中传的正是热闹。”
“这宫里的牛鬼蛇神如今是越来越多了。”懿德太后冷笑一声,面上浮起了一个残酷的笑容:“既然他们要闹,就随他们去闹。哀家倒要看看,闹到最后,可还有个什么下场。”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杨姑姑诧异道:“不管此事了?”
“你担心什么?”懿德太后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锦英王府是好招惹的?只怕还没瞧见下嘴的地头,就被人一口吞将了去。”
柳敏面前是摊开的书卷,然而讲话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终于连宣沛也看不过去,懒洋洋的往后一靠,道:“柳太傅,你又将律法说错了。”
柳敏猝然回神,有些赧然,道:“微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你好歹也是我的夫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殿怎么能做那等不孝之事。”宣沛浑不在意的揭开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向柳敏魂不守舍的模样,笑道:“怎么,还在为锦英王妃忧心?”
他用的是“锦英王妃”而不是“锦英王府”,柳敏霎时间有种心底秘密被撞破的羞耻感。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谋杀太子的罪名不小,便是他身为朝廷新贵,也不能再皇帝面前胡乱求情,反而坏了事。他的目光落在一边的宣沛身上。宣沛从得知了此消息之后倒是一直如此淡然,和平日没什么两样的做事,明明此事也是与他牵扯有关,偏他还是如此镇定。柳敏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他也明白这个少年非池中物,假以时日必然成龙。
他道:“殿下不担心此事牵连到自己?”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宣沛扬唇一笑:“太傅常说不以外物拂动本心,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不是你教我的?”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镇纸,道:“况且本殿从来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世上,总会有报应的。谁做了什么事,老天看的清楚明白,总有一日,也会东窗事发。”
他这番话说的幽幽,不由得让人听得心中直冒寒气,似乎还含着一丝特别的情绪。柳敏觉得宣沛仿佛在暗指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却又摸不着头脑。
……
佛堂中青烟袅袅,慧觉一身红黄相间的袈裟,即使身处高位,他依旧穿的素淡,从来都是一袭简单的袈裟,这便更让人对他产生由衷的崇敬。仿佛真如一个世外高人一般不惹尘埃,凡身不沾一点凡俗之物。他吩咐弟子擦拭佛像,自己亲自走进每一间禅房中清扫。一代国师却屈尊下贵做这些事情,慧觉面上也丝毫不显不自在,仿佛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身边的弟子和外头的宫女太监瞧见了,都纷纷道:果真是世外高人,不拘泥与外物身份。
博得一群人的敬畏容易,要博得一群人打心底的崇敬却很难。所谓的国师只是一个虚名,终有一日会随着帝王的态度改变而消失。唯有将佛的形象植入人心中,这是大乘,也是大狡猾,一旦提起佛来,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位得道高僧,这就是骗术的大境界——相信。
慧觉慢慢的走过每一间禅房,禅房幽静深邃,帘子掩映住外头喧嚣的日光,给人宁静的感觉。棋盘上摆着棋子和木鱼,龛中缓缓燃着檀香使人宁静。每一间小禅房整洁干净,客人在此论佛法讲经书,实在是一个好去处。平日里也无人打扰,便是讲一个下午,也不会有人进来。
慧觉走到最后一间禅房中看了看,半晌,终于是将窗台上的一盆花儿挪了个地方,将花儿移入房中的角落。那花洁净如兰,显得气韵悠长,十分高洁。慧觉又垂首看了一眼燃放檀香的神龛,袖子清挥,似是在其中添了什么东西。半晌,他收回袖子,抚着手中的佛珠,慢慢的退了出去,神情丝毫未变,仿佛只是去整理了一下禅房罢了。
刚退出禅房,便瞧见厅中已然站了一人,华服锦衣,傲然自负,瞧见他,便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正是宣华。
宣华便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对于慧觉凭借一些小把戏能登上国师之位的事情也颇有微词,只是皇帝是铁了心的相信慧觉,他也不能逆着老虎的毛捋毛。只是心中到底还是瞧不上慧觉,每每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是算不得恭敬。
“阿弥陀佛。施主又来礼佛。”慧觉淡淡道。
“五殿下,真巧。”一个清脆的女声适时的传来,正是蒋丹。她瞧见宣华,也是一副极其惊喜的模样,道:“本想来给太子殿下上柱香祈福的,不想又遇着了五殿下。最每每都能在此处遇着五殿下,这便是佛家里说的有缘了吧。”
慧觉垂首不语,蒋丹一身淡粉色的十二破留仙长裙,将她窈窕的身姿衬托的不盈一握,而前胸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直教人看的眼睛发直。她笑的娇俏,也冲慧觉双手合十拜了拜,道:“既如此,我倒想和五殿下下完上次未曾下完的那局棋。劳烦大师,又要叨扰您,占用您的禅房了。”
“施主无碍,佛祖脚下众生平等,佛法即本心,万象皆无相。”慧觉打了个禅语。宣华面上显出些不耐烦的神情,慧觉身边的小和尚就将两人领进最里面的禅房。
二人进了禅房后,便将门掩上。禅房和佛堂正厅隔得比较远,事实上,这里的禅房每日都是空的。上香祈福的事情人人都会做,可要到禅房里轮径说佛,这宫里的人每日忙着别的勾心斗角,哪里还有这个闲心。而慧觉也不会主动与人提起禅房里有什么人,宫中只有这里,大约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事了。
“叫我来做什么?”宣华捏了捏蒋丹的脸,光滑的脸蛋令他爱不释手,下手也重了些。直教蒋丹雪白的脸蛋上被他捏的显出一抹嫣红。蒋丹嗔怪的拨开他的手,道:“别动。不是教你过来商量今日之后的事情么?”
“商量什么?”宣华心里有些痒痒,蒋丹这副模样实在水灵。他不由得想起与蒋丹夜里的疯狂,这女子表面上看着娇俏纯洁,实际上却是个各种老手,只教他这样阅人无数的人也忍不住失神,是个天生尤物,难怪皇帝喜爱。
蒋丹注意到宣华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故意眨着莹润的眼睛看他:“自然是商量如何扳倒锦英王府了。如今宫中可都传开了。那箭矢正是锦英王府的没错,这之后只管将罪名一股脑儿的往萧家推便是。其中殿下可要出点力,这一次,可是将十三皇子和锦英王府一起铲除的好机会啊。”
她话语说的让人动心,宣华哈哈大笑道:“此事我早已成竹在胸。你又担心什么,不过古人说的没错,最毒妇人心,我看你也是将你这个姐姐恨到了骨子里,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接本殿的手除了她。”
被戳穿心思,蒋丹也不恼,宣华虽然性子急躁,可业并非是傻子。她利用宣华,宣华也不是甘心被她利用,全然都是因为他也能从其中获得想要的东西罢了。与其说是利用,倒不如说是一桩平等的交易。她笑盈盈道:“难道就要因为臣妾狠毒,殿下便不要臣妾了么?”
她浅笑盈盈,媚眼如丝,今日又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直教人看的血脉偾张。宣华的喉结动了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今日的龛香格外醉人。
蒋丹也蠢蠢欲动,今日与宣华商量后面的事情是假,偷着出来见面才是真。欲望如破冰之水,一发不可收拾。蒋丹迷恋宣华带给她的暴风骤雨一般的激烈,也爱上了这种偷着的快感。人的欲望太重便会让理智失常。蒋丹已然是没有理智的人了,便是放在平常,她也定不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可一来二去,她也已经对佛堂中的禅房放心不已,加之近日皇帝出宫去大理寺,而蒋阮多半凶多吉少,她有肆无恐之下,第一次竟是主动约了宣华。此刻这还算宽敞的禅房里突然就感觉变得逼仄起来,空气里酝酿着一股热烫的气息。蒋丹看懂了宣华眼中的掠
夺和狂放,她慢慢的靠过去,柔软的腰肢如风摆杨柳,每一步都是姿态曼妙。
她缓慢的伸出双臂勾上了宣华的脖颈。
……
然而此刻的佛堂外,皇帝一行人却如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在正厅中。萧韶和蒋阮站在一处,宣离立在不远的地方。王莲儿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显然是十分畏惧与皇帝此刻的神色。
慧觉放下手中的木鱼迎了上来,道:“阿弥陀佛,陛下前来,可为礼佛?”
皇帝摆了摆手,瞧见慧觉后神色方才稍缓,道:“今日朕不是来礼佛。朕来找老五,听说他在你这里,怎么不见人?”
“五殿下礼佛恰好遇着昭仪娘娘,两人此刻在禅房论经。”慧觉回答的不卑不亢,却是令皇帝愣了一下。一个皇子和皇帝的妃子论经,在场人便不是傻子,皇帝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此事的,几乎立刻就往那方面想了去。可又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是佛门重地,大约也只是自己想多了。更何况慧觉平日里不惹尘埃,倒是不好教他看出自己这般心思。
是以皇帝只是想了一瞬,就道:“带朕去看看他们。”
慧觉垂首应了,几人往禅房那边走去。宣离落在后面,恰好与蒋阮并肩,他微笑着看向蒋阮,道:“王妃好手段,接下来是不是有一出好戏?”
“彼此彼此,”蒋阮回他一个笑容:“这出戏不正是殿下安排,怎么还来问我?”
萧韶不动声色的将蒋阮护道身侧,阻隔了宣离看向蒋阮的目光。宣离也不恼,微微一笑,便径自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方走到禅房中的最后一间,领路的小和尚便敲了敲门,道:“施主,陛下来了。”
门里没有响动,似乎并没有人听到敲门声。小和尚有些慌乱,奶声奶气道:“师父,就是这一间没错。”
那门里的确是没有人应门的声音,却细细的传来若有若无的喘息,似乎是极其痛苦压抑的声音,在场的几人便有明白过来的。王莲儿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去看皇帝的脸色。果然,皇帝面色铁青,额上的青筋几乎都要跳将出来似的。总要有人推开这扇门,王莲儿幸灾乐祸之下,便也柔着嗓子道:“大约是在论佛入了神,不若先进去瞧一瞧。”说罢便自己伸手推开门了去。
便听得“啊呀”一声,王莲儿捂着脸便往后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差点绊倒,蒋阮扶了她一把,王莲儿这才站稳,忙于蒋阮道了一声谢,这才颤巍巍的伸手指向那禅房里:“简直……。简直太荒谬了!”
众人都往那禅房里看去,果然与心中料想的一般无二,不,甚至更加香艳些。便见那小几上的棋盘已然被掀翻,上头的棋子散落了一地。地上凌乱的铺着衣物。两个人就在那小几上抱成一团,以及其羞耻的状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他们显然已经忘情之际,好似没有听到众人的脚步声一般,直到陌生的冷气袭来,空气中那股腥臊的味道渐渐散去,上头的人才似乎才明白过来,猛地回过头,瞧见众人的时候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这一刻,这个温柔娇俏,相比与其他宠妃的刻意逢迎从来显得如山野女子一般自在的清新女子已然面目可憎不知廉耻。皇帝不是没有宠妃与皇子勾搭上的,但却没有如此过分,竟是在禅房中行苟且之事,不知廉耻到了如此地步!
“陛下……陛下……”蒋丹猛地回过神来,皇帝眼中的冷漠让她惊心,不知如此,她还捕捉到了一次属于上位者的残酷。她知道便是在寻常人家,不守妇道的妻子都是要被侵猪笼的。更何况是一国之尊,蒋丹的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整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饕鬄过后满足的余韵还未散去蒋丹便先行离开,宣华十分不满,可当外头的冷风吹来时,他热烫的身子才稍稍清醒一些。劈头盖脸听见蒋丹的话便是心中一凉,难以置信的转过身去,果然瞧见面前的一行人各自脸色精彩万分,好似看猴戏一般的看着他们两人。
羞耻,震惊,害怕,恼怒一起涌上心头,宣华这个一向凭借德妃才能成事的人竟是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诺诺的喊了一声“父皇”便再也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