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箭矢落下,顺序错落有序,力度整齐划一,角度刁钻难避,几乎每一根射出的箭都落在了镰刀牛身上,每头镰刀牛都被二十枝箭对准,哪怕有几根没有射中,剩下的也足以将其放倒。
几声哀鸣后,草地上不见了悠闲吃草的镰刀牛,只有十几具备扎成刺猬的镰刀牛尸体。
不远处的石头后、草丛中忽然冒出一群小绿人。
它们欢呼着奔向镰刀牛的尸体,像抚摸珍珠宝石一样抚摸着,眼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这些小绿人自然就是雪人,从选定目标到潜行靠近,到选择掩体,到开始进攻……这一系列步骤,全是雪人独立完成,麦冬丝毫没有插手,换而言之,这十几头镰刀牛完全是雪人独立猎得的猎物。
对雪人来说,在以前,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镰刀牛的体型比它们大了好几倍,虽然性格温和,但也不代表好欺负,若是雪人动了猎杀它们的念头,它们有力的蹄子和弯弯的长角而不是吃素的,所以,雪人以前从未猎杀过镰刀牛,它们的猎物只限于长毛兔巨鼠之类体型小又没有攻击力的动物。
现在,没有麦冬和咕噜的帮助,它们居然也可以猎杀镰刀牛这样的大家伙了,这怎能不让它们欣喜?
但是,麦冬却没有像雪人一样满足于此。
镰刀牛体型再大也是温和的食草动物,即便雪人不敌它们,也不会有性命之虞,顶多不能捉来杀来奴役和吃肉,农耕发展起来后,雪人不用愁食物来源,自然也不用贪图这一点猎食所得的肉。
麦冬的真正目的,还是锻炼雪人的武力。
发展农耕只是解决了它们的食物问题,安全问题仍是没有解决,尤其现在大部分雪人都已经搬到了地面,相比以前,直面陆上猛兽的几率大大提高,如果不提高雪人抵抗猛兽的能力,她怎么能安心地离开?
所以,猎杀镰刀牛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随后的一整个秋天,雪人们轮流跟麦冬出去,在附近的树林和山野间扫荡,温和无害的动物不是它们的目标,只有以往将雪人当做猎物的猛兽才会被列入考虑。
雪人的箭阵一日日地成熟起来,配合更加娴熟,猎杀更加有效,几乎已经没有猛兽能逃过它们精心策划好的猎杀,以往的仇人各个都被它们虐了个遍。
捕猎娴熟后,麦冬又不满足于主动出击了。
她抓来许多猛兽,让雪人与它们直面战斗——当然,会给它们留下射箭的距离。
但是,这项训练的效果并不怎么好。雪人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哪怕麦冬已经给它们留足了距离,直面猛兽时,它们还是慌了神,如果不是麦冬在一边看着,伤亡几乎是难以避免的。
发现效果不好,麦冬便不再强求,立刻转而让雪人开始另一项训练:防守。
打不过就逃,保存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防守包括两部分,一是个体游动防守,适用于野外遇到野兽的情况,而是群体固定防守,适用于猛兽来袭时的守城。
个人防守其实也是群体防守,因为麦冬规定,雪人外出时必须结伴,最少也要五个以上才能出去。这样一来,防守之间就需要雪人之间的相互配合,除了技巧上的配合,更需要心意上的配合。
技巧上麦冬其实教不了太多,除了尽量从装备和武器上增强它们的防御能力,就是一些常见的防御技巧。但当遇到强敌时,这些装备武器和技巧很可能根本无法奏效,这时候就需要抉择了。
雪人是会飞的,只要飞起来,陆上的大多数猛兽都无法奈何它们。麦冬针对它们这个特点,也制定出几套空中作战的技巧。尤其是遇到袭击时,如果雪人能够全部起飞,再加上弓箭,哪怕是凶猛的海兽,雪人也不必太过惧怕,更不用说陆地上的野兽了。
但是,从伸出羽翼到起飞,这需要时间,而且,还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如何拖延时间,让雪人飞起来,就是最关键的地方。
分散注意、声东击西,这些都可以争取时间,但有些时候,战况激烈到根本无法拖延时,牺牲也在所难免。五人一组,如果一人的死可以换得另外四人的生,那么这个牺牲就是值得的。
固然,每一个生命都珍贵无比,不能做这样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但是,从整个族群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最好的。就像之前雪人隔数年便会举行一次的海祭一样,同样是用一部分的死换一部分的生,不过当时死的是大部分,生的反而是小部分。
现在,雪人仍然要做着这样无奈的抉择。
五个一组的小组,哪怕最后只活下一个,也比全军覆没好。
雪人们对这样的抉择全无异议,它们甚至自动地排出了牺牲的顺序:年长者先死。按着这个顺序,它们一遍遍地排练着遇袭的情景,年长者更是尽力尝试如何才能更好地拖延时间,以为其他同伴制造更多生的机会。
尽管对雪人的反应早有预料,麦冬心里还是一阵酸涩。
虽然训练计划是她制定的,但她只希望,这样的训练永远不会有用到的一天。
个人防守训练后,就是群体固定训练。
等到雪人村落完全建成,所有雪人都搬回地面,群居的雪人必定会引来大量猎食者,再加上岩浆果的诱惑,可以预见雪人将会遭遇到什么。
如果咕噜还在,这些自然不必担心,但是,咕噜总不能保护永远保护雪人。
它也会老,会死,会想离开雪人村落去呼吸外界新鲜的空气,虽然可以将龙威留在这里,但效果却最多只能维持十天,与它成年的母亲曾留下的龙威威力全然不能相比。因此,它几乎是被变相地束缚在了雪人的居处。将它禁锢在这里保护雪人,麦冬不舍得。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它最终是走是留。
不靠咕噜,就只能靠雪人自己。
麦冬将自己曾经所做的那些防御工程又提上日程,壕沟,城墙,护城河,瞭望塔……这些建筑一样都不能少,房屋建成后就立即开工。
有了城墙,在这样没有人类文明的蛮荒,对付不会攻城的野兽来说,雪人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麦冬将记忆中的守城工具和手法一一列出,什么滚石泼油,火羽箭阵,不管靠不靠谱,都让雪人挨个儿试了个遍。
没有云梯,没有投石机,仅凭肉|体力量,一般陆地上的野兽根本无法突破雪人的防守。这样一来,至少可以保证雪人村落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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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问题终于解决,时间也已经到了深秋,很快就要来到麦冬在这里的第二个冬天,也是她预定的回家的时间。
她心里有一种紧迫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还没做,一遍遍地在脑中回想,总怕把什么忘记了。
农田耕作没有问题,经过一年的耕种,作物已经收获了好几次,产量也在逐步上升,只要雪人以后逐步扩大耕种面积,即便人口数量再增加,也不会出现食物严重短缺的情况。
教育也步上了正轨,望承诺她,即便她走了也会监督着雪人不断学习。事实上,即便没有监督,雪人也会自发地学习。麦冬又留下许多先进的知识,绘在布帛上,刻在石板上,只要雪人不断学习,总会有用到这些知识的一天,而这些知识都将帮助它们发展地更加快速。
安全问题经过了这一番演练也不再是问题,虽然可能还是会有难以避免的牺牲,但也已经是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好情况。
哦,对了,还有畜牧这一块,农耕文明也少不了家畜养殖。
巨鼠自从被养在畜棚后情况便好了很多,现在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能够为雪人提供大量的皮毛和肉食,但是,还有其他可以利用的动物可以训化为家畜。麦冬抓了许多动物,没其他作用又能养殖的都养来吃肉取皮,能训练来干活的如镰刀牛都训练来干活,连下蛋的鸟儿都抓了好几种,剪了尾羽养在圈里,试图驯养成家禽。在咕噜威压的帮助下,驯化过程很顺利,加上各种束缚家禽家畜的工具,即便雪人也可以指挥起这些牲畜。
雪人的一切,都已经慢慢步上正轨,即便没有她,雪人的生活也会慢慢地变好起来。
秋天走到尾声,伴随着第一片雪花落下,麦冬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到来了。
麦冬想起小时候,天气转冷的时候,妈妈不许她在外面玩太久,经常拿着一件厚厚的衣服找到在外面疯玩的她,虎着脸,一点也不温柔地吼着:“冬冬!外面冷,回家!”
的确,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也回家了,老家没网,这几天要用手机更新,所以回复可能不会很及时。
☆、第一百零七章 啦
麦冬忙着雪人的事的时候,咕噜也没有闲着,除了继续进行看似毫无进展的魔晶研究实验,每天找空宰几头海兽也是必备项目,上一个冬天结束时,它还最多只能猎到青碧色,或者浅蓝色的魔晶,现在却已经猎到不少蔚蓝色的。
它的威压越来越强,稍微弱小一些的海兽已经不敢再招惹它,敢招惹它的都不会太弱,魔晶的颜色起码也得是青碧色,更多的还是浅蓝色和蔚蓝色。
传送阵所需的八颗蔚蓝色魔晶,早在秋天结束前就已经猎到了。
为了以防万一,麦冬等到魔晶数量达到所需的两倍,也就是十六颗时,才着手出海的事。
初雪后没多久,咕噜就凑齐了十六颗魔晶。
只要没事,麦冬每天都会去看看那副绘着传送阵的穹顶巨画,对这幅画已经熟悉到闭眼都能描绘出每一丝线条的程度。
越是熟悉,越肯定那就是一个传送装置。
能不能穿越时空到二十一世纪她不知道,但起码可以将体型巨大的巨龙转移到她不知道的地方。结合巨龙当时的处境,她只能猜测它们是通过那个装置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传送阵其实非常简陋,无数红色线条勾勒出一个整体呈八角形的图案,除了每个角镶嵌着一颗魔晶之外,再没有其他装置。
麦冬问过咕噜,问它对这个阵法有没有什么印象,但咕噜却立刻摇了摇头。它在龙族生活过的时间虽然很长,但作为一颗不受重视的蛋,对于龙族的了解实在太少,如果不是血脉里的传承,它连龙语都说不流畅。
魔法也是一半靠传承,一半靠自己摸索,现在它所会的魔法基本都是攻击性的,更像是镌刻在龙族血液里的天性,就像人生来就算没有人教导,也会自己学会爬一样,这些魔法之于它,无需别人教导,自己摸索一下就会使用。但空间魔法,尤其是要绘制魔法阵的空间魔法,显然不属于这一部分魔法。
麦冬曾用炭笔在纸上画了无数次那个八角形图案,后来又用刻刀在石板上刻,然后用红色的颜料涂满线条,最后再嵌上颜色稍浅一些的魔晶。
只是,虽然看起来跟穹顶上的传送阵一样,却是没有任何效果的。无论麦冬将什么放在石板的中心,图案都没有一丝反应,不会发光,不会发烫,更不会将石板中间的物体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
即使是换咕噜来做,得出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即便将颜色稍浅的魔晶换成最深的蔚蓝色。
看起来,似乎只有去海底,找到龙山山顶的那个传送阵一途了。
龙山早已沉没在海底,好在咕噜去过一次,应该不会太难找,困难的是怎么到达那里。
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她要怎么在海中生存?
龙山在海底深处,即便不算上寻找的时间,她也要在水中待上不短的时间,她只是普通的人类,要怎么才能在水下呼吸、活动?
换做正常人类,也许只有潜水艇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有咕噜在,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麦冬清楚地记得,咕噜能够施展一个类似辟水结界一样的东西,雨水不能进入结界里面,她在结界里也能自如地呼吸。
但是,这个方法显然会消耗咕噜的力量,虽然不知道会消耗多少,但在危机四伏的海底,能多保存一份力量总是好的,在关键时刻,或许结界消耗的那一分力量,就是决定成败的决定因素。麦冬对自己的要求一向是不拖后腿,如果咕噜为了照顾她而受伤甚至失去生命,她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不用这个方法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方法。
那次咕噜被卷入海中,见到了龙山,最后归来时,除了多了水属性的能力之外,还带回了一把鲜红色的小珠子,就像西游记里面的辟水珠一样,那种珠子同样可以为她提供辟水结界。
以前没有需要,小珠子便一直放在咕噜那里,当麦冬问起时,它眨眨眼,很快,爪子中凭空出现了一把珠子,正是许久不见的“辟水珠”。
一颗辟水珠大概可以支撑两个小时,一共有三十多颗珠子,足够麦冬在海底待上六十多个小时,不耽搁的话,已经足够了。
有了辟水珠,麦冬可以自如地在水中活动,但同样的,她在水中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以前在冰面上和海兽战斗时,她偶尔还能帮咕噜补刀,但在水中,弓箭完全无用,她一点也帮不上咕噜的忙。
而且,用辟水珠在水下活动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以前从未在水中用过辟水珠,只知道它能辟水,却不知道她在水中时是什么感觉。
既然要去海底,自然要做好一切准备,她已经堵上了她和咕噜的生命,自然不会允许因为自己的粗心而导致失败。
她用一颗辟水珠做了实验,潜入了近海区域的最深处,那里虽然不比深海上千米的水深,但也有一百米左右的深度。如先前预想的一样,辟水珠会在她身周形成一个无形的结界,让她犹如置身平地,但在辟水珠中行走却不像在平地一样容易,在辟水珠中有一种失重感,她就像喝醉酒了一样,眼前的世界都是颠倒摇晃的,别说战斗了,连维持平衡都很困难,待得久一些就觉得恶心欲呕,就像晕车一样。
辟水珠不多,不能在练习的时候浪费掉,麦冬就让咕噜用魔力为她做了结界,然后在河里、在浅海,甚至跑到一处海兽较少的深海区域去练习维持平衡。
不知道吐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差点被路过的大鱼吞入腹中后,麦冬终于能够熟练地在结界中活动,虽然还是无法战斗,但起码可以在战斗发生时迅速远离战场,以免让咕噜分心。
水中活动的问题解决,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海中众多的海兽。
在海面时就有那么多海兽被咕噜吸引而来,如果到了海底,那情形绝对会更加壮观。而且大海是海兽的地盘,咕噜虽然不怕水,但在水中就失去了空中优势,水属性的魔法基本也都不能用了,能力打了一个折扣。
这样的两相对比之下,想要潜入海底到达龙山,怎么看都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如果可以,麦冬根本不想让咕噜陪她一起去。她不会吸引海兽的袭击,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反而比较安全,起码,咕噜比较安全。
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首先,没有咕噜,仅凭她一个人,找到龙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很可能龙山还没找到,她却迷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最终沦为鱼虾的腹中餐。
其次,咕噜也绝对不会同意。麦冬不过稍稍提了一下,便被它干脆地否决了,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听话,看她还要说,干脆扭了身子,捂住耳朵,不再听她说话。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止发生一次,在麦冬劝说它留下时,它也是这样的反应。
无论怎么说都不听,固执地只认准一条:无论麦冬去哪里,它都要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