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发丝从门缝里如同活物般向外涌,我面无表情地跨过那些发丝,无视头上倒吊的木偶娃娃,自顾自地往楼下酒吧走。
  在那里,运气好的话,就能碰到不定时刷新出来的伏黑甚尔。
  如果甚尔兴致够高,还能顺便帮我把吊在身后的尾巴解决掉,然后两人快乐地赌几局。
  嘛,至少我挺快乐的。对方就是那种哪怕我泄洪,他也赢不了的运气。
  佐藤健偶尔也会出现,正常的时候就像普通高中生,脾气好到仿佛没有,我愿意在这个时候拉着他说两句话。有逻辑的诡异不多,愿意聊天的就更少了。
  可惜更多时候都是遇到不正常的佐藤健,拖着他的同学,集体变鬼跟我来一局大逃.杀。
  刚开始吓得够呛,后来我就把他当成boss刷,在心里和自己打赌:一共五十个人头,看看在死去之前,能不能通杀。
  如果一次通关的话,下次见面对方就会变得更强。真的非常好用,自动升级,标准明确。
  看来今天是一个幸运日,我在心底小小地欢呼一声。
  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指尖戳着冰球,看着晶莹的球体在红色的酒液里上上下下的浮动。
  甚尔不喜欢酒,可惜的是酒店里只有酒能喝。
  他替我随手倒了一杯伏特加,想了想,又在里面加多一片薄荷叶。
  我走到他旁边刚落坐,就听到了伏黑甚尔仿佛真情实感的赞美。
  他单手撑着侧脸,斜斜地望过来,带着一股欠揍的气息:好久不见,这件衣服不错哦~
  他看出来了这是件女装。
  酒水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绽开,我漫不经心地回应他的调侃:衣服的原主人会开心的。
  伏黑甚尔嗤笑,又藏着不良用心地拿话刺我一下,眼里的探究毫不遮掩:竟然不脸红了,明明以前还是个害羞的小宝宝的。唉,无趣。不过小千叶,你为什么还不离开呢?就因为你不走,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新面孔了。
  疯了的人,才可以离开酒店。
  且同一时间,酒店只能接待一批客人。
  这并不是我的设定,应该是诡异自己补齐了我行文时的逻辑漏洞。
  现实就是我不走,新人就进不来。
  没办法,我答应过别人的。我轻轻地叹气。没办法,答应过一个任性的名侦探,一个有着薄荷叶一样的绿眼睛的幼稚鬼,要藏起来,不要被看见,不要被同化。
  前面两个要求已经失约了,至少最后一个要尽力做到啊。就是抱着这样简单的信念,我才一直在勉强坚持着,固执地相信着乱步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但现在,我可能需要更加积极一点,不能站在原地,却忘记了我也是可以去追逐的那一方。
  哦呀,是女友吗?
  不,是家人。总觉得如果做不到的话,他会哭得很惨。想到这个场景,我忍不住轻笑一声。说不定还会边哭边把我的骨灰给扬了。
  不过也不一定,十几岁的乱步会哭,二十多岁的乱步或许会沉默吧。
  但织田作绝对会内疚一辈子,哪怕养几十个小孩都无法抚平这个伤口。而且,我是在太宰的恶作剧下不见的,织田作万一不愿意原谅他,那太宰一下子失去两个朋友,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夏油还等着带我去见他的家人;五条说好了下次见面要吃雪糕;齐木约了我一起玩躲避球;最新挖的坑还没有填,坑底躺着一堆的粉丝
  每天都在数着约定好了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然后从里面汲取那让人眼眶发热的暖意,好在内心的寒天里燃起一小捧暖融融的火。
  家人一词出现,我和甚尔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这是一段令人享受的安静时光,我沉浸在回忆的碎片里,暂时远离了现实的烦闷。
  当我回神时,杯中的酒已经见底。
  甚尔,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该走了。我将烈酒一饮而尽,齿间细细研磨那片薄荷,将微凉和苦涩都吞回胃里。
  杀死诡异是没有用的。它们只会不断地刷新,再生,如同永不枯竭的恐惧。
  而我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望着镜子,里面那个眼神都仿佛死去的家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偶尔觉得,自己已经踩在了悬崖的钢丝之上,离疯狂只有一阵微风的距离。
  伏黑甚尔虚伪地惊讶道:真的不呆久一点吗?你的状态看起来可不好。
  我望向他写满了不在乎的眼底,缓慢地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但是呆久一点也不会变得更好。我应该去寻找真相了。
  现在已经拥有了自保的能力,我可以前往被鬼怪层层守护的真相,去彻底让他们解脱。没有一眼看破真相的能力,那就一点一点地寻找线索,反正我除了时间以外一无所有。
  银白的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我对着甚尔平静地道别:甚尔,下次见。
  等等,先别走。我正准备动手时,意料之外地甚尔阻拦了我。他牢牢捏住我的手腕,望着酒杯的神情有点复杂。
  甚尔?我放松手上的力道,发出疑惑的声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觉得伏黑甚尔有点不对劲。
  伏黑甚尔望着我,就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眼神陌生又诧异:你是咒术师?
  不是。
  那就是你认识咒术师?
  好像是认识几个。五条悟的学生我也见过,应该都算是认识的咒术师吧。
  甚尔的表情更微妙了。其中是不是有一个叫五条的?
  五条悟?
  伏黑甚尔松开我的手,戏谑的满不在乎的微笑如面具般重新挂回脸上:没事,只是觉得世界还真是有够小的。
  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成长了那么久,总不该还像个小鬼一样找家长了。他说了一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家长什么的
  一道灵光忽然闯入我的头脑,我连忙追问:是乱步他们吗?
  不对,甚尔不一定认识乱步。我调整一下措辞:你是不是看到有人来找我了?那里面有戴着侦探帽的人吗?或者暗红头发的?
  有又怎么样呢?甚尔抬手用掌心抵着将我的额头往后推,想想时间差。他们在现实里过去的时间,和你在酒店里的时间明明好不容易像点样子了,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啊。
  甚尔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像一盆冷水泼下,我的激动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但我依然控制不住地高兴。
  那一点高兴就像木柴加进了火星里,短暂地驱散了我心里一直以来的压抑。
  是啊,哪怕知道乱步他们来了。也不代表我可以安心地什么都不做。
  你说得对!我感激地看向甚尔,我该让他们看到我的进步的。
  甚尔盯了我一会儿,不忍直视般捂着眼睛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笨死你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今天两更补上。
  时间跳跃大法~外面一天,里面几年那种哦
  第12章 第十二章
  虽然甚尔最后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我还是开开心心地结束了这次会面。
  他既然保持了沉默,那就意味着乱步他们肯定来了。不然的话,性格恶劣的家伙才不会放过嘲笑我的机会。
  心情亢奋得如同飘在云端,我脚步轻快地踏在楼梯上,第一次期盼佐藤健君赶快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我就可以抓着他拷问线索,并且早点出去和大家汇合了!
  如果我可以自己解决的话,乱步会不会夸奖我呢?想想就觉得充满了期待。
  佐藤健君,你在哪里?我拉长了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探头往里面扫视,一面念叨着:我来找你咯,不要和我玩捉迷藏了啦
  现在的恶鬼小分队应该还处于我打得过的等级,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摸着匕首锋利的刀刃,划出细细的红痕。
  转角的刹那,我看到了红色灯光掩映下,迅速消失的黑色外套一角。啊,看到你了。
  看到猎物的欣喜悄然涌上心头,将录音机丢在一旁,我踢开脚上不合适的鞋子,光脚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酒店门口,一行六人围站着,悠哉悠哉的样子看不出多少紧张。
  漆黑的帐厚厚地笼罩在酒店四周。五条悟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笑嘻嘻地说:搞定!现在这里就没有普通人了。
  夏油杰没有理会他,而是仰头望着酒店,眼睛眯起,看起来还真是气派啊。
  这个能力好方便的样子。太宰治则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地盯着帐与土地接触的黑线,一边跃跃欲试地想伸手戳上去。不知道人间失格会不会有效呢?
  太宰?敏锐捕捉到某人搞事心思的织田及时勾住某干部的后衣领,把人给拽回门口,至少等到千叶出来以后再玩。
  是是,织田作好认真啊~
  乱步咬着糖,望着大门,眸色深沉。他默默地捂住耳朵,往后退了许多米,这才开口:五条可以去敲门了哦,对方应该等我们很久了。
  周围的人看着他的动作,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后退,连太宰都老老实实地将掌心牢牢盖住耳朵。
  只留下夏油杰站在原地。柔软的咒灵盘在他的肩上,伸出两条触手,任劳任怨地把声音隔绝。
  诶,竟然是我去吗?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种时候,敲门声越大才越好,对吧?五条悟脸上的笑容逐渐拉大,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样子。
  下一刻,明亮的刺眼的光团在他手下成型,拖拽着细长的光弧,在正门爆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以及刮擦玻璃时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术式反转,赫!
  硝烟和光团都散去,露出的正门完好无损。
  咦?意外的坚固呀!五条悟睁大他的蓝色眼睛,手指收拢,似乎想要再来几次。
  停停停,悟你是想把我们也一起送走吗?夏油杰将手肘搭上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痛击队友的行为,他的咒灵已经痛苦得扭成一团麻花了。
  自从一年前捕捉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的计划彻底失败,又碰巧由于千叶凉的干预而在五条悟手里存活之后,夏油杰就带着他的手下进入修养生息阶段。
  似乎是在千叶身上看到了别的可能性,他的行动比以往低调温和不少。强者和弱者,咒术师和非咒术师,以往二者的区别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但现在,存在着一种可能性,名为猴子进化。
  所以虽然夏油还是瞧不起普通人的样子,但那种杀之而后快的戾气还是小了许多。
  这一年两人偶尔相见,相处有些回暖,但又远比高专时期疏远。
  嘁,那就只能算了。五条不情不愿地收手,凡尔赛式自我安慰,欺负手下败将也没有意思。
  正好,接下来那家伙就留给我吧。
  大门应声而开。
  这么早就商量猎物分配,不合适吧?伏黑甚尔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轻佻又漫不经心地笑着:不过我还真是不胜荣幸啊,一介死尸都能引得六眼和咒灵操术师大驾光临。
  哦?既然知道自己死了,就不要插手活人的世界啊。夏油杰表情不变,侧身一手在前,一手在腰,已然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绵密的众多咒灵出现在他身后,青蛙眼,吸管嘴,章鱼腿普通的或是特级的咒灵挤挤攘攘。
  单纯靠数量的话,对我是没有用的。甚尔从空中伸手,短刀凭空出现在他手里,松松地放在身前,笑声放肆,也好!已经很久没能好好活动筋骨了啊!至于其他人,就先和它们玩一玩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一道残影在夏油杰身边掠过,瞬息间,一只咒灵就已经折戟刀下。
  明明不是咒具,却能伤害到咒灵吗?夏油往后退身,神色自若地以毫厘之距躲开斩向胸口的攻击。他已经不再像高专时候那样弱小了。
  而五条悟他们同样没能闲着。一大群不灭的幽灵蜂拥而上,死去一只,余下的空隙就有更多的补上。
  乱步睁开眼睛躲在福泽谕吉身后,不慌不忙地继续往嘴里塞糖,还有闲心将剩下的包装环保地塞回口袋的塑料袋里。
  太宰治跟着织田作,仗着保护时不时探头对着亡灵开上一枪。就是总有那么一枪,不经意地会擦过趴在织田作头上的,丧气瘫成一团的系统的绒毛。
  五条悟固然能够游刃有余地消灭近身的亡魂,但六眼却观察到,咒力落到幽灵身上,就像水流涌入大海,反而变为了对方的力量。
  啊呀,那样的话,不就只能老老实实肉搏了吗?真是让人伤脑筋啊。五条悟叹息,四指合并,拇指内扣,竟是以手为刀,毫不留情地斩下了幽灵的头。
  名侦探,不想想办法吗!和这些东西打,手感好恶心诶~五条悟皱眉抱怨着,就像切瓜切菜熟练度满级的师傅,手底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只要杀的速度比再生的快,能够冲进门里就可以了。乱步咬着糖块回复他。
  五条悟看着从门口涌出的众多怨灵,已经密集到连门都要堵上了。
  喂喂,真的不是在说笑吗?
  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五条悟表现得却像是看到了有意思的游戏,眼神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