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荫城的时候陆竹灵那个样子,机关算尽最后害得自己惨兮兮的,差点就被绞死了。
现在也能被人称为竹灵小姐了,这世界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陆珠对着这个叫阿夏的小姑娘点了点头,阿夏就领着她跟屠烈去洗漱的地方。
洗漱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大的水车旁边,水车根据这淮高江的水流,在缓慢地转动,旁边有一个长条的大池子,周围摆放了很多洗漱用品。
“大家都在这里洗漱,当然如果两位想要在屋里洗漱的话,我可以帮两位把东西拿过去。”
“不用了,”陆珠对阿夏说:“你可以离开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阿夏显然并不是一个女仆,她不懂女仆如何自称。从她的气质就能看得出,她说不定曾经也是淮高城当中的一个大氏族家的小姐。
她很快点头离开,陆珠和屠烈就蹲在水池的边上,用水瓢舀着大型水车带上来的清水,慢慢地洗漱。
整个水城当中,气氛好到不可思议,他们碰见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意。
那些迫害他们的卫兵死后,被解救出来的众人,和乘船来到这里的幸存者们相处得非常和谐。
步枭现在成了城主,城民们自发地要准备城主继任仪式,但是步枭拒绝了。
他根本就没从昨天那巨大的打击当中回过神来,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回神,他现在并不想做什么城主了……
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尊敬和爱戴,他只希望一切回到从前,希望他的父母亲能活过来。
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全都消失,惨剧赶紧结束。
但这很显然只是妄想,连水城当中的小孩子都不会有的妄想。
不过人族只要聚在一起,只要相互之间不争斗,就总是能够想尽一切办法过得更好。
他们组织人修了昨天被陆珠炸坏的屋顶,将水里的浮尸和撑死的鱼捞出来烧掉,用水车引水,把黑铁桥下面冲洗得干干净净。
甚至清洗了江水中的水灯,把祭台和通道也洗刷得干干净净。
有女人在的地方一切都会变得井井有条,尤其是现在这水城当中,女性的数量直线上升。
而且因为都由木愫伊带领着,她们无论做什么都变得非常有底气,指使那些卫兵让他们做什么,那些卫兵就必须去做什么。
根深蒂固的腐朽思想,很难从男人们的脑中清除,他们从前不会受女人的指使,这本来在从前会引起矛盾的。
可现在劫后余生,所有人都想重建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而且大部分幸存下来的女人们,全都是这些卫兵们失而复得的亲人。
经历过步林和他身边那些丧心病狂士兵的摧残,所有人都改变了一些想法。
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了。
因此水城当中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样子,除了暂时不能够重新盖起来的,被陆珠炸掉的一些狼藉屋顶,这里简直像是处在太平盛世当中。
郁山和木愫伊令人清点这座水城当中的人数,组织重新分配屋舍和各种资源。
集中把昨天受伤的人聚集在一块,然后去请陆珠给他们治疗。
陆珠跟屠烈洗漱好,本来准备先回屋子,但阿夏在转角处等着他们,又带着他们去临时的饭堂吃东西。
饭堂是一个露天的棚子,是存放之前用来举行庆典或者是祭祀的时候所用器具的地方。
这里的凳子特别多,所以就临时改成了饭堂,陆珠和屠烈去的时候里面的人还是挺多的,因为此刻正是午饭的时间。
陆珠和屠烈一进去,有他们同队伍的,立刻放下十五跟陆珠打招呼。
“女巫大人。”
“女巫大人午安。”
“女巫大人昨天消耗了巫术,今天身体还好吗?”
此刻他们的关切倒是真心实意,屠烈难得没有臭脸,他至少没在这屋子里面闻到浓重的恶臭。
卫兵们有些畏惧地看向屠烈,也想跟他打招呼,毕竟屠烈已经辅助众人进行了好多次战斗,每一次都是主力,是决胜的关键。
只可惜屠烈从来不给他们脸,连看也不看他们。一双眼睛只定在陆珠的身上,只要能跟在陆珠的身边,就绝对不离开陆珠半步。
他对卫兵们的抗拒表现得太明显,对所有除陆珠之外的人族冷若冰霜。
所以这些人就只是跟陆珠打招呼,然后怯怯地看一眼屠烈,重新坐下吃东西。
阿夏非常勤快地把食物给两个人端过来,陆珠对她说道:“你不需要跟着我们伺候我们,你并不是女仆,我也并不需要女仆。”
阿夏愣了一下,是陆竹灵要她跟着他们,陆竹灵说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她做,但她今天事情实在是太多抽不开身。
阿夏确实不是女仆,但她已经无父无母。唯一的大哥投奔了步林,把她当成了礼物献给步林,在被解救出来之前,阿夏一直都待在步林的屋子里。
阿夏知道顺从能够活命,所以无论是被解救之前还是解救之后,她过得都还算不错。
她现在依旧很顺从,对她来说待在步林的身边,或者是被这些人救出来,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要伺候人的。
陆珠突然说不需要她伺候,阿夏有一点迷茫。
陆珠手里拿着汤勺舀着粥,送到嘴边吹了吹,又耐心地对阿夏说:“你不是女仆,从来也不是,从今以后也不需要伺候别人。”
“如果陆竹灵指使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就拒绝她。”
阿夏傻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这里现在所有的女人都在做着什么。她们都在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
阿夏要是不跟她们一样,会被排斥。
陆珠不再理会她,而是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弹幕都在讨论阿夏长得虽然黑,但很野性,眼睛亮,牙齿白,看着像一只生长在旷野上面,洞穴多到数不清的狡猾黑兔。
果然阿夏说:“那我能跟着女巫你吗?”
陆珠半点也不意外,头也没抬地说:“我身边有了两个侍从,不需要再多了。”
阿夏听了之后转身就跑,陆珠看了她一眼,继续吃东西。
水城美好的如同天堂,吃饱喝足的屠烈和陆珠又到处逛了逛,最后在浮桥上随风和彩绸一起晃来晃去。
“你还是没吃多少东西,”屠烈担忧地看着陆珠说:“我们族内一个山狸女养的老鼠,都比你吃得多。”
陆珠被这种说法逗笑了,纵容一样说:“等我晚上多吃点。”
“你要吃鱼吗?”屠烈问,我可以给你抓些鱼来。
“不要,”陆珠说:“这附近方圆十里的鱼,这几天都不能吃。”
屠烈刚想问为什么,就想起昨晚上满江的尸体和聚集的鱼群。
天空中盘旋着猎云鸟,两个人不远处的房梁上,停着三只蝴蝶雕。
陆珠指着蝴蝶雕问:“它们昨天躲去哪里了?”
“在大船上,数量庞大的猎鱼鸟会把它们扯碎的,它们只适合通信和赏玩。”
陆珠又问:“你是怎么和它们沟通的,它们能听懂人话?”
“不能,”屠烈说:“只是能感受一些简单的情绪,我喂它们吃了我的肉,又拴上一起住了快一个月,才驯服的。”
“就是为了送给我?”陆珠轻飘飘地问。
屠烈点头:“你不是喜欢吗?第一次你带我去猎人河边洗澡,就盯着这些东西看。”
“可在大荫城,我放你回去兽神山,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左右,你为我训蝴蝶雕……是从我放了你就开始了?”
屠烈顿了顿,点了下头。他从没说过,他不擅长说什么,通常想表达什么就直接干了。
可弹幕和陆珠听了都有些惊讶,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时候空间的恨意值可是还剩下好几颗星呢。
屠烈真的不是斯德哥尔摩吗?否则怎么解释?
陆珠没有再问,她看着那三只蝴蝶雕,脑中似乎也闪过它们三个的许多画面。
那些都是她没有经历过,却莫名出现的。她似乎能够猜测出,为什么屠烈对她的喜欢来得这么快。
她猜……他们至少不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遇见。
陆珠用手支撑着自己的头,如果换做其他人遇见这种自己记忆都被动手脚的事情,肯定会慌张,会怕,会刨根问底。
但是陆珠只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
如果不是第一次……那这一次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才好玩不是吗?
她没有试图去问系统,她用手指摸着脖子上的兽牙,微微侧头,靠在屠烈强壮的手臂上,眯眼吹风。
水城中的所有人,从这一天开始,过上了和正常世界一样的生活。人们之间平和,温暖,亲人和亲人在一起,有吃有喝,风平浪静。
陆珠绑定系统四个半月的时候,人间进入十一月寒冬季节。但因为淮高城地处南方,就只是早晚稍凉,一些一年生的植物枯死,仅此而已。
不过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惬意了,幸存的人男女老少加一起总共七千多人,衣食住每天都在消耗着。
吃的东西可以利用猎鱼鸟捕鱼,甚至出动渔船,进入静水江捕鱼。可一些日用品的消耗必须尽快补充。
况且这段时间水闸那边虽然加固了,可是怪物却莫名躁动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转变,淮高城的最冷的天气即将来临,怪物几次尝试突破,最后虽然没有成功,却还是将城中这些日子安逸惯了的众人给吓到了。
管理淮高城各项事务的头领们聚集到一起,商量着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可以乘船去其他的城镇搜集用品,你们也说过,之前的壑德古城和路过的那些城镇中,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能用。”
说话的是这淮高城中本来剩下的卫兵首领,在他们杀步林的时候率先反水帮忙的人,名叫李勤。
五十几岁了,但看着很年轻,至少比郁山年轻多了,一看就是之前金堆里出来的老爷。
之前是个走商,在淮高城交流集市那天,让下人们卖东西,他来参观水城。因此活下来,也是郁山的老相识。
坐在最首位的歩枭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脸上重新戴上了面具,但是完好的那一半脸,这些日子简直像是被什么鬼东西吸了精/气一样,迅速消瘦下去。
眼下青黑,沉默寡言,现在所有城民都敬重他这个大义灭亲的城主,为他马首是瞻,他却精气神一下子全都耗空在砍人头的那天晚上了似的。
“何必舍近求远?”陆竹灵开口说:“我听城中的女人们说,陆地城的储备非常多,我们可以……”
陆竹灵现在已经是管理内务的一把好手,女人们都很尊敬她,捧着她,叫她竹灵小姐。
“那里的怪物也同样多,大城的交流集市上人多到你难以想象,”
郁山打断陆竹灵的话,说:“那些怪物都没有从陆地城逃走,他们应该是被城门关住了,我们贸然去很危险。”
陆竹灵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好,郁山一直算是对陆竹灵比较客气的。但是正事儿上也是最不给陆竹灵这个竹灵小姐面子的。
“我觉得可以试试。”木愫伊开口说:“进入十一月,那些怪物几次试图突破,虽然都失败了,但是留那一个城的怪物和我们比邻而居,这简直像是卧榻之侧酣睡老虎。”
“我们休息的时间太久了,水城没地方练兵,这个世界不是一直安逸就能活下去的。我们必须带这些还没把骨头待锈住的卫兵们出去杀怪物,保持他们的敏锐性。”
众人大部分点头,就都看向了歩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