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说:道是什么,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答案, 连道是什么都弄不明白,又如何知晓道在哪里呢?
  贺梦情继续问道:那么佛在哪里呢?
  和尚说:你是佛,我也是佛,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贺梦情听到这个答案, 笑了一下,大师于佛法的研究上十分精深, 屈居在这小庙,实在是明珠蒙尘。
  和尚说:你我都在天地之中,至于在天地的何处, 没有分别。
  我这次来,是想上一炷香。贺梦情看向了佛像前的香炉,里面插满了线香, 香烟袅袅。
  你既不信佛,为何要上香?和尚奇道。
  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贺梦情微笑道。
  和尚点头道:施主说的有理。
  贺梦情与和尚说后的时候, 易西风就站在贺梦情的背后,抱着手臂听着。他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和尚,表情难得的严肃。
  贺梦情走到了佛像前,看向了佛像。他盯着佛像,看了很久。然后他动了,却不是上香,而是拔剑。
  剑光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金身大佛。
  佛像被劈开之后,里面露出了另一尊塑像三面多臂,狰狞如恶鬼,正是魔罗。
  谁能想到,佛像之中居然藏着魔像。
  当魔罗的塑像显现,原本庄严的佛堂,一下子仿佛变成了地狱,魔气氤氲。
  那名和尚的样子也变了,他双目变得赤红,皮下有东西凸起又还原,好像有什么要挣脱那层人皮,来到世间。终于,人皮被撕开了,从人皮中出来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生得极为高大。它四肢着地,就向贺梦情扑去。
  贺梦情早有准备,只用了一剑,就将那怪物砍成了两半。
  腥臭的黑血四溅,染上地面,染上白墙。
  杀了怪物之后,贺梦情走出了大雄宝殿。
  易西风自然跟在贺梦情身后,他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昔日清净的寺庙已变成魔域,寺中僧人都变成了怪物。有谢家子弟进入了寺庙,与怪物厮杀在了一起。
  易西风也拔出了自己的刀,迎上了一个怪物。
  贺梦情走在寺庙之中,姿态闲适从容。他见到怪物,便是一剑,也没有怪物能挡得了他一剑。
  许多人的目光被贺梦情吸引了,他们都知道贺梦情是个美人,却不知道他用剑的时候更美。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寺庙中的怪物便被杀光了。
  这时,谢孟君才走入了寺庙之中。他眉头深皱,脸色十分难看。
  他作为谢家家主,而乌衣城作为谢家本家所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有疏忽之责,难以向族中长老交代。
  易西风还刀入鞘,没想到魔族不仅潜入了乌衣城中,还占据了寺庙,假扮僧人。城中人日日拜佛,拜的竟然是魔。
  谢孟君听了,脸色更难看了。
  一名谢家子弟说:魔教教徒诡计多端,实在是防不胜防。
  他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是魔教太过狡猾,并不是谢家失察。
  易西风笑了笑,心中不以为然,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贺梦情问:寺中怪物可都死了?
  谢家子弟答:已对过寺中僧人名册与怪物尸体,并无遗漏。
  贺梦情想了一下,问:这寺中还有两名游方僧,你们可查过?
  这名谢家子弟语塞。
  另一名谢家子弟说:我与几名同修发现了这两名游方僧,他们并未变成怪物,仍然是人形。我们以为他们并不是魔教中人,却被他们偷袭。我们几人好容易杀了一名,叫另一人跑了。
  寺中弟子日日与魔罗雕像接触,才会化为怪物,而那两名游方僧才刚来此地,所以还是人形。易西风说的话,引得谢孟君看了他一眼。
  贺梦情对谢家子弟说:请带我去看看那名游方僧的尸体。
  谢家子弟带着众人去了。
  众人到了寺庙中的一间厢房,房间里倒着一具尸体,四周是打斗的痕迹。
  贺梦情见到这具尸体,认了出来,这是关夏。
  谢孟君问:关夏是何人?
  贺梦情回忆道:他是昆仑派弟子,也是魔教卧底。当初就是他污蔑我杀了同门,后来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他就不知所踪了。
  他估计是跟随你来了乌衣城。易西风当初假称在关夏房中发现了证据,便是要引出幕后黑手,没想到没引出那个人,倒是把关夏引来了。
  他半蹲了下来,在尸体上摸索。他想要在尸体上寻找线索,可惜并无收获,只有些零零碎碎。
  还有一人逃了,我猜那人就是绍怀。贺梦情虽未与绍怀见面,但心中有八成把握。
  谢孟君问:绍怀又是何人?
  贺梦情答:他也是昆仑派弟子,亦是魔教卧底,还会血蚀功。就是他杀了瞿子昂,嫁祸于我。前不久死的那名谢家子弟,估计也是为他所杀。
  谢孟君面色一沉,说:发出通缉令,悬赏一千上品灵石,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家子弟说:是,家主。
  十几名谢家子弟留在寺庙收拾残局,其余人回了谢府。
  贺梦情回到房间之后,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之后,发现门外是谢嘉平,有些意外,你有什么事吗?
  谢嘉平看着贺梦情,虽然已与他见过了许多面,但每次见到,还是会为他的容貌所惊。所谓天人之姿,不过如是。
  他举起了手中端着的盘子,盘子上是一壶茶,我听说你今日杀了许多魔教,那些魔教弟子,无人是你一合之敌。
  贺梦情眼眸低垂,对于谢嘉平的话没有反应。
  谢嘉平继续说道:我想今日你必定十分疲累,所以来送一壶灵茶给你。这壶灵茶用的茶叶是谢家自己的灵田所出,外面千金难求,既能滋补身体,又能温养灵力。
  多谢。贺梦情接过盘子。
  谢嘉平站了一会,没等到贺梦情开口,问: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的房间。贺梦情淡淡地说。
  我与你是表兄弟,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耍,怎么能说是陌生人呢。谢嘉平尴尬一笑。
  你若有事就直说,若没有事,就请离去吧。贺梦情毫不给谢嘉平面子。
  谢嘉平终于冷下了脸,他深深看了贺梦情一眼,走了。
  贺梦情关上了房门,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开始打坐。
  过了一会,房门又被敲响了。
  贺梦情打开房门,这一次门外是易西风,你又有什么事?
  易西风挑了下眉,:莫非刚才还有谁来过。
  贺梦情点头道:是,刚才谢嘉平来过。
  易西风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贺梦情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送了壶茶来就走了。
  什么茶?易西风走进了房间,在桌边坐下。
  就是桌上那壶茶。贺梦情也在桌边坐下。
  易西风把壶盖打开,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他赞道:好茶!
  说完,他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贺梦情似笑非笑地说:这茶我都不敢喝,你居然敢喝?
  为何不敢喝?易西风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贺梦情答。
  易西风听了,大笑。他没有喝那杯茶,只是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嘴里。过了片刻,他的脸沉了下来。
  贺梦情问道:怎么了?
  真是个畜生。易西风冷冷地说,茶里被下了药,这药你刚吃下去没问题,到了午夜,就会觉得浑身提不起力气,还会欲火焚身。
  虽然谢嘉平没有成功,但他只要想想,就觉得胸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烧,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去,将谢嘉平砍成几段。
  贺梦情嗤笑道:这么拙劣的计谋,不知道谢嘉平是受了谁的指点。
  易西风思索片刻,说:他没这个胆子,必是有人在背后怂恿,而且这药也是那人给的。
  你觉得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贺梦情口上这么问,心中其实已有了答案。
  易西风与贺梦情对视一眼,说:谢嘉平即使不成功,也会惹怒你,而谢嘉平是谢孟君的儿子,谢孟君一定会护着谢嘉平。这样你和谢孟君必生龃龉,你继承谢家家主之位的事情,说不定会有波折。
  贺梦情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易西风若有所思道: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管他是谁,反正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贺梦情顿了顿,这世间的阴谋诡计,都比不过我的一把剑。
  作者有话要说:  注: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出自《封神演义》
  第59章
  是夜, 凉风习习,孤星伴月。
  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打开贺梦情房间的窗户,然后从窗户爬了进去此人正是谢嘉平。
  他看见床上躺着的人, 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 不禁喉头发紧, 心怦怦直跳。
  这天上月一般的人,就要被他摘到手中了。
  谢嘉平走到床边, 我的亲亲表弟,等我们结成道侣,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爬上床去,看到贺梦情正在酣睡, 双目紧闭。借着月色,他看清了贺梦情的面容。这是一张难以用言语来描绘的面容,因为所有的辞藻与之相比, 都黯然失色。
  他心道,若是能一亲芳泽, 真是死了也甘愿。他低下头,就要吻住面前人的嘴唇。
  下一刻, 贺梦情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仿佛能发出光亮来。他面色如常,哪里是被下药的情状。
  谢嘉平头皮发麻, 连忙滚下床去。
  贺梦情也下了床,拔出了剑。他面如寒霜,手中剑向谢嘉平刺去。
  表弟饶命!谢嘉平连滚带爬, 出了房间。
  贺梦情跟在谢嘉平的身后,手中剑不时刺向他。
  救命啊,救命啊!谢嘉平一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气喘如牛,只恨爹妈给他少生了两条腿,但他还是感觉身后那把剑如影随形。那把剑不时划过他的皮肤,产生微痛,让他肝胆俱裂,生怕下一刻剑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两人在谢府之中,你追我逃。有谢家子弟看见这个场景,想要对谢嘉平施以援手,却都被易西风阻止了。
  谢嘉平潜入贺梦情房中的时候,易西风正藏在床底。两人从房中出去的时候,他也跟了出去。现在他看着追追赶赶的贺梦情与谢嘉平,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若不是他这个外人不方便出手,他也十分想在谢嘉平身上戳几个窟窿。
  终于,谢孟君被惊动了。
  他听到贺梦情要杀他的儿子,披上衣服就赶到了,贺梦情,休要伤我孩儿!
  他看见谢嘉平衣衫破碎,身上满是血痕,心痛如绞。因为谢嘉平幼年丧母,他对这个孩子向来溺爱,谢嘉平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谢嘉平见到谢孟君,扑倒他怀里,痛哭流涕道:父亲,谢修然要杀我!
  谢修然,这里是谢府,不是你放肆的地方!谢孟君厉声道。
  贺梦情握着剑,冷冷地说:我倒要问问令郎,三更半夜为何潜入我房中,欲行不轨。
  谢孟君听到贺梦情的话,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气势弱了三分。他身为人父,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品性。
  我进入你房中,只是想关心你睡没睡而已,你却想要害我性命,你好歹毒的心肠!谢嘉平颠倒黑白道。
  贺梦情冷笑一下,说:那你下午送来的那壶茶里面为何要下药?那壶茶还在我房间里,若是不信,可以去喝上一杯。
  谢嘉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谢家子弟们围着几人,看着这场闹剧,脸上神色不一。谁也没想到谢嘉平居然能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居然敢对贺梦情下药。
  好了,别说了!谢孟君摆手道,带他下去疗伤。
  一名谢家子弟将谢嘉平带了下去。
  谢孟君叹了口气,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今日已经足够丢人,他实在不想更丢人了。
  几盏明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谢孟君、贺梦情各自坐下,良久无语。
  谢孟君看着灯下的贺梦情,心道真是好颜色,难怪他儿子会做出如此错事,若他年轻上一些,恐怕也会为此人痴狂。
  他开口道:这件事,确实是嘉平错了,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既然是他做错了事,就应该是他向我道歉。贺梦情淡淡地说。
  这是当然。谢孟君顿了顿,都说儿女是债,我今日才有所体会。
  贺梦情默然以对。
  谢孟君话锋一转,不过,我这儿子虽然不成器,生得也还算一表人才,又与你是表兄弟,若是能亲上加亲,也算是一桩美事。
  他知道贺梦情答应的可能性很小,可为了儿子,还是豁出这张老脸,问出了口。
  贺梦情听到谢孟君的话,不怒反笑。
  谢孟君强笑道:若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没有将他大卸八块,已是看在他是我表弟的份上了。贺梦情冷声道。
  多谢你手下留情,留他一条性命。谢孟军知道以贺梦情的修为,想杀谢嘉平易如反掌,却只是让谢嘉平受了些皮肉之苦。
  我今日能留他一条性命,但令郎若如此妄为下去,恐怕哪天就要丢了性命了。贺梦情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字字在理。
  我以后一定对他严加管教。谢孟君沉声道。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两人谁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