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抓蜘蛛, 也是老传统。
殷衢料到殷明鸾不敢动手,于是贴心地为皇后带来一只蜘蛛, 没想到, 不仅没有换得美人的垂怜,反倒换到了一声尖叫和十足的嫌弃。
“嘘——嘘——”殷衢一边轻声哄着,一边试图要捂住她的嘴。他拦腰从后面抱住殷明鸾, 却被殷明鸾挣脱开了。
“快去洗手!不然不准碰我!”
面对殷明鸾的淫威, 和震慑十足的威胁,殷衢只好去沐浴了。
沐浴回来的殷衢, 见殷明鸾对着他的手依旧有些嫌弃和躲避, 一“怒”之下, 按住了殷明鸾, 让她整晚求饶不已。
第二日早起, 殷衢感到神清气爽, 回头看看他的皇后,正因为他的起身而醒了,躲在被窝里, 想到昨夜的事情, 气鼓鼓地看着他。
殷衢失笑。
他从床上下来, 起身看了看摆在案几上的锦盒, 说道:“朕要打开锦盒了。”
殷明鸾叫道:“拿走拿走。”
殷衢叹了一口气, 耐心说道:“开盒验蛛网, 若是蛛网复杂密实, 那就是你得巧,织女娘娘保佑你心愿如意。”
殷明鸾眼珠子转了转,她目前心里的确藏着一个愿望的, 于是她犹犹豫豫:“好、好吧, 只是打开之后,你要把蜘蛛捉出去,然后不要再来碰我。”
殷衢无不应允。
锦盒一开,殷衢眼疾手快,在殷明鸾还没有尖叫出声的时候,就将蜘蛛捉在手中,然后抛到了窗子后去。
殷明鸾仰头望了一眼窗子,却还不是太放心,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稍后就让玉秋檀冬糊上一层纱,再不打开。
殷衢将锦盒拿到殷明鸾边上:“看。”
这蛛网结得实在好,一片雪白,密密实实,殷衢笑:“恭喜娘娘心愿顺遂。”
殷明鸾不由得也悄悄笑了。
正在笑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密密的白色蛛网之中探头探脑出几支黑黑的肢节。
殷明鸾来不及叫喊,忽然觉得恶心至极。
她捂着嘴,干呕一声。
殷衢连将锦盒也抛了出去,暗自决定要在宫中废除捉蜘蛛这一风俗。
见殷明鸾不舒服,殷衢关切问道:“怎么了?”
殷明鸾摇摇头,她怎么知道,只怪那几只蜘蛛太过恶心吧。
门外,张福山开始催殷衢起身上朝,殷衢充耳不闻。
殷明鸾顿了顿,忽然间又干呕起来。
殷衢这才想到什么,慌忙说道:“叫太医!”
太医一大清早赶到后宫来,他细细为殷明鸾把脉,然后眉梢眼角都是喜气。
“恭喜娘娘,是喜脉。”
太医喜不自禁,上次他在殷衢这里查验了必孕汤的药材之后,殷衢面色不好看,让太医战战兢兢了许久。
陛下终于一雪前耻了。
太医简直要落泪。
喜不自禁的自然不止太医一人,眼下,坤宁宫的宫人都激动起来,玉秋和檀冬喜得拍了拍手。
连最为持重的皇帝都不顾众人在眼前,往帘子后进去,将皇后娘娘抱住了。
倒是让其他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明鸾,听见没有,朕有孩子了。”
殷明鸾也被这个消息弄得傻愣愣的,然后她看向更加傻愣愣的殷衢,悄悄推了推他:“陛下。”
殷衢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站了起来,沉稳说道:“都有赏。”
殷衢赏完了宫人,又打发张福山去长春宫向赵太后报信,接着将里头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他轻轻抱住殷明鸾,像是害怕动作重一点就会惊扰了她肚中的胎儿。
殷衢笑着说:“这孩子来得巧,朕想要为他取一个小名,就叫乞巧儿。”
殷明鸾嗔笑着推了推他:“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取什么小名。”
说到是男是女,殷明鸾又有些忐忑,她知道前朝后宫都盼着她能够诞下一个皇儿来稳固社稷。
她害怕辜负这种期待。
她也期望着一个乖巧的女儿。
殷衢说:“不管是男是女,都叫乞巧儿。”
说着他摸了摸殷明鸾的小腹:“小皇子也好,小公主也好,朕都喜欢,”他看着殷明鸾,“你担心什么。”
殷明鸾将手臂伸开,静静环住了殷衢的腰身。
长春宫赵太后听说了坤宁宫的喜事,高兴不已,给坤宁宫的赏赐也停不下来,更是早早地就开始让司礼监准备着去民间选稳婆奶婆。
她顾忌着许太后那边借口请安一事出招,于是明面上说了,一切为子嗣考虑,免了殷明鸾的晨昏定省。
而慈宁宫沉寂已久,就是听说了这样的大事,也纹丝不动,倒是让人格外有些不安。
以至于一月后,许太后派来送来医婆,说是照看皇后的胎的时候,殷明鸾竟然是觉得心中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落地。
殷衢替她回绝了许太后,那医婆自然是赶回了慈宁宫。
坤宁宫被殷衢照看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许太后想要搞事情,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夜间,夫妻二人闲话,殷明鸾说:“医婆赶走之后,我却依旧不放心,我总觉得慈宁宫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殷衢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是。”
他看着沉沉的夜色,心中隐约有些预感。
北地辽王府。
深夜,从南边远道而来的客人受到了辽王的接见。
这客人面皮白皙,声音尖细,稳稳坐在辽王下首,看着辽王显而易见地急躁起来。
“这……皇后已有身孕,天子百年之后,自有继承人,本王这里,是闹了一场笑话。”
辽王自顾自地在蕃地招兵买马,虽然有了反心,却依旧定不下主意,一边暗自谋划着,一边寄希望于许太后在宫中起事,一旦发生宫变,辽王兵马充足,当然能够抢占先机,如若天子驾崩,后继无人,辽王之子血缘较近,有望登临帝位。
而如今,宫里传出的好消息就是他的噩耗。
见辽王隐约有退缩之意,姓王的太监依旧沉稳:“王爷,没什么可急的。”
辽王问道:“此话怎讲?”
王太监说:“宫中自然有太后娘娘,皇后这一胎……”
辽王隐约有点激动。
王太监接着说:“最坏的情况,皇后诞下皇子,许家获罪,王爷您因造反遭到讨伐……”
王太监说着说着,看到辽王脸色一变,他笑了笑,“王爷,您已经私藏甲胄,招兵买马,是没有回头路的了。”
辽王脸色铁青:“要本王造反?”
王太监叹息:“被逼无奈,不可不为啊。”
王太监交代了许太后的话之后,见辽王犹在沉思之中,便退了下去。
***
殷明鸾在宫里安静地养胎,每日殷衢都会抽出时间来陪着殷明鸾,格外紧张她的身体。
朝臣默许这一段时间皇帝的心不在焉,好心肠地不再动不动拿出要命的劝谏样式来吓唬君主。
至于后宫中,除了开始赵太后企图赐给殷衢几个宫女,后被殷衢坚决回绝之外,殷明鸾就没有什么烦心事了。
赵太后不再折腾,专心致志期盼着孙儿,这腹中的胎儿也很是温顺,没有让殷明鸾吃什么苦头。
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忽然出了一件奇事。
听闻京郊往西的一个村子里,某日黑雾环绕,黑雾过后,鸡鸭全都死了。
夜里,夫妻二人枕边闲聊,谈起了这样一件怪事。
殷明鸾敏.感问道:“会不会是有心人做的。”
殷衢眯眼说道:“刻意玩弄谶讳之学,倒让朕想起来去年立皇后时候的事。”
殷明鸾从殷衢身上翻了起来:“是冲着我来的?”
殷衢将她按进怀里:“只是猜测,不要着急。”
但是猜测果然成真了。
不过两日后,上京开始传起流言来。
原来那京郊村庄正在皇城以西,这位置比照起来正好是平凉府和上京。
有心人立刻联想到当初为立皇后闹出的那一场祥瑞。
更有甚者则是将这不详怪在当初在平凉府就藩的天子。
当这传言甚嚣尘上之时,慈宁宫忽然传出消息。
许太后病了。
据说许太后的病来得突然,好好的人一下子病倒不起,御医们仔细查看,看不出个究竟,然后慈宁宫找了些和尚道士进宫。
和尚道士们难得达成一致意见:皇后所怀胎儿克许太后。
就这消息一传出去,合上了近日里上京传得热闹的不祥之兆,许多人都信了,皇后所怀之子不详,是妖孽投胎。
正值炎夏苦日,慈宁宫掌事姑姑张嬷嬷突然来到了坤宁宫。
殷明鸾身子渐渐臃肿起来,因为天气热,这些时候有些没有胃口,总是恹恹的。
听闻张嬷嬷过来,殷明鸾有些措手不及,勉强自己起身换了衣裳,让张嬷嬷进来说话。
张嬷嬷来势汹汹:“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近日恶病缠身,正是因为皇后娘娘腹中胎儿,奴婢特来请皇后娘娘尽一份孝心,为太后娘娘祈福,消除自身罪孽,如此,太后娘娘才能康健。”
殷明鸾皱起了眉头:“大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竟然敢编排皇嗣,从哪里听来这些胡话。”
张嬷嬷被殷明鸾这样迎面呵斥,又惊又怒。
怎么说她也是许太后的人,长辈许太后的嬷嬷在坤宁宫,代表的就是许太后的脸面,殷明鸾当然要客客气气的,她今日这个样子,着实在张嬷嬷的意料之外。
张嬷嬷沉下脸。
她本来打算用长辈的威势来逼着殷明鸾去慈宁宫祈福,却没有想到气势上被殷明鸾压了下去。
她转头看了看坤宁宫的宫人,一个个严阵以待。
张嬷嬷明白,今日,许太后和她都料错了殷明鸾的反应。
张嬷嬷冷笑:“皇后,这就是你母仪天下的表率吗,不孝不悌,不堪为妇!”
殷明鸾感到胸口闷得发慌,她头有些晕,闭了闭眼,沉声吩咐:“请张嬷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