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不断渗出黑红色的汁液使得整个地面非常泥泞难走,恶魔凶兽的皮毛断肢四处散落。
  冥界最常见的红妖姬也枯萎成干,轻轻一碰便化灰而散。
  噗通。江危被断肢绊倒在地,他趴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建筑,残破不堪只剩下内部构架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江危手脚并用爬过去,发了疯似的在地面一顿乱刨,只找到了当初他给褚暝桌上摆的半根骨笔杆。
  这是褚暝的主殿?
  褚暝江危跪坐起来,举目四探没任何生物存在。
  褚暝!江危狰狞着脸大吼。
  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脖子上晶石的光还没灭,褚暝肯定还在。
  江危歇了片刻,调动灵力探知褚暝的气息,这一探发现自己竟探不到边儿,他仿佛就是空气,哪儿都有他的气息,可偏偏又哪儿都找不到。
  褚暝江危站起来漫无目的地乱走,他只看见成堆的衣物,冥界的天界的都有,可他看不见一个活的。
  这不是他熟悉的冥界,而此时的冥界才最接近冥界。
  江危独自走了好久好久,甚至无声无息地闯入了冥界禁地,可也没有鬼跑出来拦他。
  他是第一次来禁地,之前只到过洞口就被褚暝二话不说带走了,耳提面命地不准他再来。
  刚走到禁地洞口,江危就闻到了比任何地方更为浓重的血腥气雾,手上的雾气一抹便是一道红痕,这股气味又夹杂着别样的香气。
  呼凌厉的劲风似鬼吼般袭来,里面黑漆漆的发出嘀嗒嘀嗒的阴森恐怖之音,江危后背都有点发凉。
  江危指尖旋着灵气,大着胆子往里走。
  越往深走空气越稀薄,江危直觉自己灵气在不断地大量耗损,可他已经走了这么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走着走着,发觉前面竟有一道亮光,他跑到附近渐渐停下来,原来是洞顶被凿出一个口。
  借着这道并不明亮的光看清周遭,他以为自己走到了终点,可他走近才发现这是个断崖,下面深不可测不知连到哪里。
  附近墙壁上还有断掉的锁链,锁链一端一路沿下去,一眼看不到头。
  周围没第二条路可走,他不相信禁地就这么大,真正的禁地肯定在下面。
  江危正犹豫着,脖子上的晶石微微一闪,随后光芒似乎弱了下去。
  他心猛地一痛,管不了那么多了,抓着锁链打横跳进深渊。
  褚暝
  褚暝
  41. 第 41 章 祭骨中魂,罢星落月。
  江危越往下奇香越浓, 感受到贴近地面传上来的阴冷感,他两脚一前一后用力蹬起,抓紧绳索翻身一周垂直落于地面。
  待周遭浮尘散去, 离他不远处的有光能看清地面上的沟沟壑壑,内里缓缓流淌着黑金色的液体,而沟壑源头处隐约半躺着身影。
  江危定晴一瞧,瞳孔被褚暝身上微弱的金光灼伤了眼。
  他真的在?
  褚暝!江危跑过去把他搂进自己怀里,不敢相信他竟虚弱至此。
  江危颤抖着手轻轻拨开贴他脸上的发丝, 手背碰了碰他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褚暝像是从深度昏迷被江危唤醒,睁开逐渐恢复往常的红色眼睛,看清抱着他的江危, 心头一急咳出一滩血。
  这小混蛋怎么又回来了?
  褚暝摸索着江危的手,用力试图推开他:快快走
  他的神力消耗殆尽支撑不了多久,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这小混蛋回来做什么?!
  江危颤抖着摇头拒绝:你跟我一起,我带你离开。
  他手抖得厉害, 褚暝都这么虚弱了他居然抱都抱不动。
  褚暝抽掉他抓着自己的手,喘气道:来不及了你快走
  听话褚暝眼里透出恳求,他苦苦支撑这么久就是在等他们平安抵达昇珉那里, 可这不听话的混蛋, 竟然又折回来。
  江危才发现褚暝的左手一直放在阵台处, 让那不停旋转的阵法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他的神力。
  他真想一掌拍碎这阵台,可他承担不了这么做的后果。
  奶奶个腿的, 褚暝是这全天下头一份大傻子吧!
  你不是要我等你吗?你这个骗子,你骗我!江危握着他手把自己的灵力输给他,却遭到对方强烈的拒绝。
  褚暝聚冥界集体之力成功绞杀天界全部兵力,十二主神除他与昇珉之外来了八位,无一幸免。
  这场浩劫天界冥界没一方得利的, 两方兵力尽毁两败俱伤。天被褚暝重创到神识毁了大半,而死神自己拖着残躯为了镇压禁地恶魔掏空所有。
  我走不掉了褚暝眼底涌现歉意。他是死神之主,他在一刻便要守着这里一刻。
  哪怕冥界要全毁了,他也得撑到最后一刻,不能逃。
  这是他存在的意义。
  江危拉不动褚暝半分,本身的灵力就被这里吞噬了大半,剩下的进到褚暝体/内也是杯水车薪,救不了他。
  我不要,褚暝
  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江危抓着他冰凉的手跪他身侧,他之前太弱小护不住父母,如今他又要第二次失去挚爱了吗?
  褚暝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与江危第一次教他时一模一样的笑,原来他早就知道他父母的事了。
  所以小傻瓜真的是为了自己才重回这里的,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如此付出?
  可自己现在还惹他哭了,褚暝抬手试图擦掉他眼角的泪:别哭
  江危一哭,他的心也跟着难过。
  阿危走吧。褚暝深知自己已经要走向吹灯拔蜡的结局了,他连半柱香都撑不住,他不想让江危看到自己消失的样子。
  轰隆隆
  褚暝的神力压制不住镇压的势力,它们冲破这道束缚势在必得,整个冥界皆已在摇摇欲坠,跟着死神之主一同覆灭。
  别让我恨自己连你都护不住快走听听话褚暝艳红的唇褪成灰白色,骨瓷般的手一个劲推开江危,甚至偏过头不愿再看他。
  好,我走。
  你不是说还有话没对我说吗?你现在说,我听完就走!江危强硬地掰他脸让他看着自己。
  褚暝闭眼摇头:没有。
  有些话,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江危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是骗自己的。
  好。
  你厉害。江危瘪着嘴点头。
  快走。褚暝又一次甩开江危抓着他的手,用尽全力送他出去。
  你真的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江危揪着他的衣服还不死心,那些我以为的真的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褚暝皱着眉吞下嗓子眼里涌出来的血,看着固执的江危叹了口气,真是败给这个小混蛋了。
  他最后这点时间,能容许自己任性一点吗?
  褚暝抬手揉了揉江危毛茸茸的脑袋,弯了下眼睛说自己从有意识起就在不停地重复一样的生活,他从始至终待在冥界没出去半步,他的永生之躯让他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我从来不知光是什么直到遇到你。
  他才知道阳光是什么样子,知道原来光有这么多种颜色。
  遇到江危,褚暝才体验到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什么才是活着。
  褚暝抬头痴迷地看着江危,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意,他不想再做死神之主。
  他现在只是爱着江危的褚暝。
  我怎么会不爱我的太阳呢?褚暝笑着说,轻轻擦掉江危脸上的泪。
  爱是什么?
  单方面的心思是自己瞎琢磨,两方互相有意才是爱啊。
  他的老师是特别厉害最好的,都教会他什么是爱了。
  你爱我江危喃喃道,褚暝爱我。
  江危不自觉地贴近他,弯了下眼问:你要拒绝我第二次吗?
  褚暝闭眼,向前探了下身碰了下自己渴望已久的花。
  他怎么舍得拒绝第二次。
  感受到褚暝想要离开,江危伸手捧着他的脸加深这个吻,想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他。
  我就这么爱你了。
  交付我的全部。
  江危咬开他的嘴,趁褚暝失神的瞬间送给他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褚暝想松开想逃掉却不抵江危霸道的力道,逼他硬生生地吞下去。
  你把什么给我了?半晌褚暝才挣脱开,也是因为他怀里这朵唯一的花开始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江危失了龙珠肉/身渐渐变得透明,半昏半醒间想握住褚暝的手,可他好像成了灵体,已经牵不到他的手了:我说过我不能失去你。
  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也想护你安好。
  褚暝抱着怀里的江危悲恸涌上心头,忍不住仰头怒号:啊
  死神之怒传遍整个禁地,一时地动山摇,这是连天都忌惮万分的磅礴之力。
  褚暝束起的银发全数散开浮在中空,他的黑袍咒文因龙珠的助力而熠熠生辉,他身下地面涌现无数黑色的冲击力波,倏然间斩杀掉底下全部恶灵。
  一道亮光咻得一声一分为二,雷霆之势罩在江危身上。
  褚暝瞳孔彻底黑掉,眼眶散出带着闪电的黑雾,面具应声摔碎在地,另半脸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黑袍不断散着金光,一道金光砰地一声他断掉传送神力的左手,单手抱起快要透明的江危悬于空中。
  禁地巨幅晃动掉落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底下嘶吼声震破天际,整个禁地就要塌了,褚暝充耳不闻,彻底陷入混沌之暗形态的死神如完美的斩杀机器,他唤出自己的死神之镰在前方开路,神挡杀神,鬼挡灭鬼。
  江危若是有事,他拿天来陪葬!
  你是疯了吗?竟敢让自己彻底陷入暗之态?!这还真是打娘胎以来头一次啊,谁都知道死神可怕,但都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一面,真是不逼到绝路不会显出来啊。
  昇珉心里想着,看着失去理智陷入癫狂的褚暝,吼完怂巴巴地闭上嘴巴,生怕他身边的大镰刀下一秒就砍他脖子上了。
  不过昇珉也能理解褚暝黑化的原因,想他活了几十万年,在冥界恪尽职守尽心尽力,铁树头一次动心开花宝贝得要命,自己都舍不得对江危说一句重话,这群该死的还专挑他心头肉打,他不疯才怪。
  救他。褚暝眼睛回不到原状也看不清东西,只能蒙了一层黑布,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头看向怀里快要散了的江危。
  我这这不行昇珉纠结了半天想拒绝,虽然褚暝拿自己的两魂护住江危的灵体,但他最主要的龙珠都没有了,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啊。
  褚暝小心翼翼放下江危,膝盖重重一磕跪在巨树模样的昇珉面前。
  昇珉被他吓到了,身上的树枝叶片沙沙沙地抖个不停,他跟褚暝同为十二主神,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人见人怕鬼见鬼跑的死神之主给他跪下!
  他见到天连个眼神都不给的,现在给他跪下?!
  褚暝俯身贴地:龙珠在我这里,帮我还给他。
  要我付出任何代价都行,只求你救他。
  砰。银发垂地,恳求之音掷地有声。
  呼江危惊呼着弹坐起来,身上的符文随着他的动作飘下来。
  梦境虽在这里中断,但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知道了。
  江危满手冷汗蹭到被子上,看着褚暝睡得正香,怕扰了他便蹑手蹑脚地出去。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鼓鼓涨涨的又酸又甜还一抽一抽的疼。
  江危。褚暝穿着黑袍站在二楼楼梯口向下望着他,见他转过来无声地冲他抿出一丝浅笑。
  江危见他这么笑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些事了,还真是他的好学生,比他这个老师现在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