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聆身边有一群小姐妹,每个都和她举止亲昵,顾舒容尤其如此。她喜欢在课间时跑到穆聆身边,拉着她去上厕所,或者把她拉到走廊边上说悄悄话。
有那么几次,祁然甚至见过顾舒容揽着穆聆的腰,大爷似的在校园里招摇过市。
他不知道关系好的女生之间哪些行为是正常的,但或许是因为顾舒容的同性恋身份,他每次看到她和穆聆在一起时,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他想,穆聆其实不是乖巧的女孩,她会不会和顾舒容一起做些离经叛道的事呢?
其实这本就不关他的事,他没有资格探求她和她身边人的秘密,可是,或许是那一晚发生的事太过梦幻,他总也还想做一场美梦,一场能和她在一起的美梦。
期中考结束了。四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飘走,接下来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热。祁然站在寝室阳台上晾衣服,室友们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哥,你五一咋安排啊?”有人问他。
“没有安排。写作业、看书。”他回答。
出去旅游这种事,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不可能的。他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能在假期约出来玩。但有时他学累了,会花个几块钱坐地铁,随便坐到哪站,然后走出地铁站,一个人逛逛这座城市的一些角落。
这样的孤独让他感到安宁。
室友们陆陆续续都走了,祁然收拾好箱子,手机突然闪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微信。
——以往他从不带手机到学校的,但自那一晚他加上了那个纯黑头像的微信号之后,便鬼使神差地把手机塞到了书包里。
他点开微信,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那个一次消息都没有发过的微信号,突然冒出了一个鲜红的①。
是她给他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他点进去,回她:“下午好。”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已经到家了?”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我没回家。我爸爸出差了。你要不要来找我?”
祁然问她:“你在哪儿?”
她回复了一个地址。
祁然秒回:“我现在还在学校,我先回一趟家,把行李放回去,再去找你。不会很迟的,等我。”
——
家里没有人。叔叔还在工地里,婶婶带着祁子越回娘家看老人去了。叔叔给他打个电话,说待会儿下工之后他会直接去婶婶娘家,今晚他们仨都不回来,让他自己做饭吃。
祁然挂掉电话后,将书包和行李箱放好,准备出门找穆聆。他快要走出整个城中村时,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他顿时心如擂鼓,快步朝她走去,“你怎么来这儿了?”
她还穿着校服,朝他一笑:“我之前看过全班人的学籍档案,隐约记得你家好像在这一片,反正我也闲,就来这儿碰碰运气。”
祁然突然觉得羞赧,他小心翼翼掩盖的家庭状况,竟然被她知道了。可是她没有流露出任何嘲笑或鄙夷的神情,她只是望着他,目光柔软而明亮,“祁然,你带我在这里转转吧。”
“这里太脏太乱了,你不该来的。”他喃喃,“会脏了你的鞋。”
“有吗?”她环顾一周,“是有点乱,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走吧。”她拉着他的手笑道。于是他也跟着微笑起来,凝视着她,“好。”
他带她在附近转了一圈,看了祁子越的小学,看了他小时候常去玩的沙地,看了他常吃的便宜面馆。
“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年份还能在深市看到这种地方,乱是挺乱的,但是我竟然觉得好亲切啊。”穆聆笑着说。
“在人们心中,这座城市就是钢铁森林。可是在霓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这种角落,这些角落里的人们,也在很努力地生活着。”祁然望着她。
她点头,又叹息了一声,“我前几天看官方文件,好像深市准备在未来几年逐步拆掉所有城中村了,不知道到时候这里会怎样。”
他们路过一家馄饨馆子,店老板热情地招呼了一声:“祁然啊,这么早放学了?”
“嗯,到五一假期了。”祁然笑着跟老板打招呼,“周叔,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还好,还好。”周叔乐呵呵地说,“呦,旁边这是你同学啊?难得见你跟人一起在这儿逛呢。”
“大叔好。”穆聆露出一个微笑,扯了扯祁然的衣角,“走,我们去照顾照顾大叔的生意。”
他们在这个苍蝇馆子坐了下来,点了两碗小馄饨。祁然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怕她会嫌弃这里的环境和吃食。但她神情自若,大方坦然地吃完了一碗馄饨,吃完后还笑着跟老板攀谈起来,赞扬老板的手艺。
走出馆子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他们在城中村的路上慢慢走着,她突然问:“祁然,你家里条件是不是不太好?”
她说话很直接,但他竟然没有感到被冒犯。他无奈笑了笑,点头,“我老家在广省一个小县城里,我很小的时候,母亲跟别的男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大概六七岁那会儿吧,我父亲病死了,叔叔婶婶成了我的监护人。他们要来深市打工,我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