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比碎嘴子解释一万句更有效果。
  比如现在,管亭从白修知那一抹难堪和羞恼中窥探出一缕天机,心说难不成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专业龙套,管亭闭紧嘴巴,迅速吸完瓶子里的饮料,将瓶子摆在回收桶里,随后丢下一句我困了,小陆总白先生晚安后匆匆忙忙离开现场。
  无论如何,危机暂时解除,白修知目送管亭上楼,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陆含柯后脑勺,你怎么傻了吧唧的?
  老婆,我都快吓萎了。陆含柯委屈巴巴地转头看他,小声控诉道,我哪知道管亭今儿在家,还被他撞个正着。
  白修知心说出差的时候也没见你阳w,他的手掌在陆含柯脑后停留片刻,揉揉他的头发,无奈道:废话少说,我饿了。
  陆含柯立刻迈开步子走进厨房。
  白修知走向客厅,想要把行李收拾出来,结果扭头便看到站在楼梯口风中凌乱的管亭。
  白修知:
  管亭:
  管亭张了张口,干咳一声说:我来提醒一下小陆总,家里没有意面了。
  话音未落,厨房里的陆含柯大着嗓门儿吼道:老婆,没意面了,咱今儿吃红酒牛肉煲啊!
  面对管亭复杂的眼神,白修知艰难地保持住表情,心里把陆含柯骂了个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下好了,小聪明一堆的白修知想编都不知道该编些什么借口,他绞尽脑汁,最终只有一个方法
  坦白从宽。
  不过这么做确实有点对不起陆寒江。冯医生之前特意叮嘱过,面对缦维迪斯综合症的病人,尤其是像管亭这种潜发性综合症,一旦直接告诉他事实情况,他们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因为在后期的治疗中纠结于是现实还是虚幻,随时会面临精神心理状态的崩溃,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契机,让他自己发现世界的异常,然后逐步将自己脱离出不符合常理的虚幻,最终回到现实。
  白修知暗自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他们这出戏已经裂了个巨大的口子,不得不向管亭坦白了。
  他正要开口,管亭却忽然摆出一副纠结的表情,迟疑地问:白先生,小陆总开窍了?
  唔?白修知幽幽地望一眼厨房的方向,突然灵机一动,满脸忧愁地说,我不知道,出差回来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管亭看来反复无常的陆含柯,或许正是冯医生口中所说的契机也说不定?
  管他的,赌一把吧!
  反正如果出事,这口锅他直接扣给陆含柯,多少年的老友了,加上他现在是陆含柯的爱人,陆寒江名义上的弟妹,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实在不行,还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吗?
  管亭自然是不知道白修知的心理活动,他现在有点怀疑小陆总人格分裂。
  出差前对白修知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出差后就开始抱着白先生一口一个老婆了,根据白修知的话来看,小陆总根本没发现白先生白月光的身份,那这突然的转变,除了人格分裂以外,管亭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更心疼白先生了啊喂!
  不仅要面对一个时而冷漠时而狂躁时而恋爱脑的金主爸爸,还要忍受他带来的身体上的伤害!
  管亭看向白修知的视线一度饱含同情。
  白修知:
  尽管管亭心中依旧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回房间后管亭默默思考片刻,最后还是记起自己的盟友陆寒江,犹豫许久,管亭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酒店宴会厅外,陆寒江和张千谦坐在休息用的沙发座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中弹出来的消息提示一条接一条,无一例外全是管亭发过来的,陆寒江低头翻看消息,在看见我怀疑小陆总可能有点分裂时顿时眼角抽了抽,半晌才回复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休息,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得到管亭肯定的答案,陆寒江发过去个晚安,随后将手机锁屏,倒扣在茶几上。
  张千谦打量着陆寒江的表情,猜测道:是管亭的消息?
  嗯。陆寒江偏头看他,你拉出我出来到底什么事?
  张千谦神神秘秘地凑近他问:我听林学弟说你在打听管亭校篮球队的事,你怎么不来问我?
  你知道?
  我大二就退了,那时候管亭还没进B大,我哪知道他的事。
  陆寒江似笑非笑。
  张千谦缩了缩脖子,干笑道:这不是重点。咱班今天在这办同学会,所以之前几天班长一直在翻咱们当初大学时期的照片存档,想搞个回忆向视频煽煽情。咱班照片多得很,她一个人哪筛得完,我就也负责了一部分照片,结果,你猜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少卖关子。
  给你看一眼。张千谦嘿嘿一笑,把存在相册里的照片调出来。
  这张照片明显拍摄于他们的毕业典礼,陆寒江作为优秀毕业生被授予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教授拨穗后,有一个小小的环节,优秀毕业生要将自己手中的花束和大三同院系作为代表的学弟或者学妹交换,寓意一方面是学弟学妹对毕业生的祝福,一方面是优秀毕业生对下一届的美好祝愿,希望他们能顺利毕业,前程似锦。
  照片中,陆寒江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正接受着面前学弟手中的那一束粉白相间的满天星。
  学弟的头发留到耳根,碎发扫着脖颈,发尾有一丝凌乱,他的刘海稍稍有点长,遮住了眉毛,再长得长一些都能盖住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神情严肃,唇角明明有上扬的弧度,却怎么看怎么像是硬生生拉扯出来的,有种不自然的僵硬感,怀里还捧着陆寒江递给他的那一束向日葵。
  我起初就是觉得这个学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张千谦指着占据照片一小部分的学弟说,后来我一直想一直想,总算想明白了,你不觉得他跟管亭很像吗?这个鼻子,这个下巴,分明一模一样!
  陆寒江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许久之后,他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管亭。
  张千谦笑容一僵,啊?
  陆寒江接过张千谦的手机,双手放大,在确认他接过花束的右手小拇指靠里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不太清晰的痣后,他哑着声音,笃定道:他就是管亭。
  张千谦:???
  什么情况?
  他本来只是想借这张照片调侃一下陆寒江,顺便说一句你俩还挺有缘,谁知道这人居然真的是管亭?!
  卧槽,这可不是有缘吗!
  这么说来,管亭是我们的直系学弟?
  陆寒江绷紧唇角,不是。
  不仅不是,而且按照管亭的说法来算,陆寒江毕业那年他才大二,参加不了他们的毕业典礼,无论从哪方面而言,管亭都不应该出现在献花的环节中。
  他的一口否定把张千谦也给整懵了,张千谦欲言又止,半天回过神来,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不对吧,那他为什么会成为咱们院系的代表,还能跟你交换花束?
  更啦,接下来会保持隔日更新,如果有事会提前在微博挂请假条~
  今天是大学时期的小管同学!
  你看我这个碗这么空,里面是不是缺点什么,比如海星之类的qwq
  第15章
  半夜,陆含柯下楼给白修知倒水,却见一楼外的花园庭院处亮着灯,他端着水杯,想想还是出去看了一眼。
  庭院里,几盏造型别致的玻璃灯在月色下闪着点点光芒,陆寒江坐在小沙发中,右手指侧夹着烟,他的神情隐藏在缭绕的烟气之中,捉摸不透。
  哥,这大半夜的,还不睡?陆含柯来到他身边坐下,怎么突然抽烟,你不是好几年前就戒了吗?
  陆寒江猛吸一口,随即将烟蒂扔进一旁的烟灰盒中。
  有点事想不通。陆寒江没把今天晚上从张千谦那里看到的照片告诉陆含柯,他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问道,你和老白回来这么早?
  陆含柯点头,听说白叔叔那边这两天又被楼下棋牌室的大妈张罗着娶第二春,修知打算回去看看白叔叔,顺便提着棍子去棋牌室转两圈,给大妈提个醒。
  陆寒江:
  可以,这很白修知。
  兄弟俩难得在这种深夜寂静时刻聊天,陆含柯把今晚和管亭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陆寒江,陆寒江听得指尖作痒,有种想再来一根烟的冲动。
  陆含柯主要是想跟陆寒江提前通个气,气通完了,他也想起自己下楼的目的,连忙起身准备回房,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来道:对了,妈昨儿给我打了电话,她说虽然管亭前不久出了事,你现在比较忙,但还是让我提醒你一句,过两天是奶奶的生日,记得带管亭回去,放心,家里都会配合的。
  陆寒江愣了一下,他点开手机日历看了看,揉揉眉心道:嗯,我知道。
  翌日,管亭一早起来便看到陆寒江在厨房做早饭,他没忍住,好奇地前往白修知的房间看了看,发现昨天刚回来的人今天就跑没了影,管亭暗自皱眉,心说越来越不对劲了,他明明是听陆总的话来这边陪白先生的,谁知道白先生如今连影子都见不着。
  难道白先生察觉到他对小陆总的态度有点冲?
  早上好。陆寒江围着围裙、一手端着一杯豆浆,笑眯眯地看过来。
  管亭问:小陆总和白先生呢?
  陆寒江微微挑眉。
  他们今早为了去看白叔叔特意起了个大早,但是这种真话是万万不能告诉管亭的。
  还记得你昨天给我发的消息吗?陆寒江把豆浆放在桌上,诡异地停顿一秒后缓缓开口,我帮含柯预约了今早的精神科,小白陪他去了。
  管亭若有所思。
  哦,难怪不见人影。
  原来是去做检查了啊。
  陆寒江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编谎话,再编下去陆含柯那小子都快住精神病院了,他朝管亭招招手,说道:过来吃早点,我刚准备上楼叫你。
  管亭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像陆家雇的家庭医生,反而比陆总更像是这家的主人。
  这种想法一出,管亭打了个哆嗦,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心想小陆总每个月给他开这么高的工资,他还表现得跟老大爷似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于是赶紧走过去帮忙拿碗。
  陆寒江饱含笑意的眼眸斜睨他一眼,并没有阻止。
  早餐是小笼包和油条,配上鲜榨的热腾腾的豆浆。
  陆寒江和管亭迎面而坐,等吃得差不多了,陆寒江喝口豆浆,问道:今天可以陪我出去一下吗?
  唔?管亭咬下一口包子含在嘴里,腮帮子鼓得满满当当,他眨了眨眼,面带疑惑。
  陆寒江气定神闲地说:后天是奶奶的生日,我想今天给她挑一件礼物,不过他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其实我不太会挑这些,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既然大老板都开口了,管亭自然不会拒绝。
  早饭吃完,两人直接来到商业街,在导购员的推荐下,管亭选了一只翡翠手镯,一只弥勒佛吊坠。
  陆先生,你看看选哪个?
  好。
  东西摆在柜台上,几乎就是在管亭面前,陆寒江一凑近,半个身子仿佛都贴在管亭后背处,清新好闻的柠檬香又一次飘到管亭鼻尖,管亭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措地抬起眼眸,见对面的导购员姐姐正在用暧昧的视线打量着他们,对上管亭的视线后又迅速调整好状态。
  我觉得都挺好的。陆寒江的声音在管亭耳边,因为距离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好像都洒在管亭耳垂上,眼看管亭的耳垂慢慢涨红,陆寒江心情大好,很快直起腰来,对导购员道,帮我包起来吧。
  管亭愣住:都要吗?
  嗯。陆寒江垂眸看他,我和你,刚好两份。
  管亭更懵了,我也去?
  陆寒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奶奶想要含柯带小白一起回去,不过小白不太愿意,我想如果你陪能陪着他的话,他去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再说,你去的话也能帮奶奶检查一下身体。
  那我不能让您付钱
  没事。陆寒江道,含柯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开给你吧?
  管亭掏卡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怎么样,买给陆老夫人的贺礼他还是想自己出钱,可陆总说得没错,小陆总这个月的工资确实还没打过来,管亭当然不觉得小陆总会欠他钱,可眼看这个月都快过去,管亭又不好意思跟他开口要月薪,这么说的话,这种几千块的小物件由陆寒江帮他付钱,其实也说得过去,毕竟他弟弟欠了自己不少钱
  他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嘴角也有些不愉快地瘪下去,简直把纠结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陆寒江趁他愣神的时候把卡递给导购员,他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在管亭头上摸了两下,回神了管医生。
  啊?管亭看到导购员把卡还给陆寒江,登时急得耳根子通红,陆先生!
  陆寒江见好就收,会让含柯在你的工资里扣的。
  好。
  陆老夫人今年八十二高寿,身子骨硬朗,按陆寒江所说,年轻时的陆老夫人也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女精英,反倒是陆爷爷自小体弱多病,是个靠药续命的病秧子,陆爸爸出生没几年,陆爷爷病逝,陆老夫人一介女流带着一个儿子,在商场闯荡,硬是把几乎要破产的陆氏从倒闭边缘拉扯回来,还培养出了陆爸爸,陆爸爸接手陆氏后,陆老夫人就成了甩手掌柜,整天在陆家老宅养养花种种菜喂喂猫,到处追寻自己的爱好,生活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