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好冷好冷,但我还是一直盯着影院窗户反射出来的画面看,就那样看了一个多小时,看完整部电影。
  等里面的其他观众出来我才走,手指跟耳朵全部冻僵了。
  别说了许久都不曾回忆起的痛苦记忆浮上心头。
  谢行之眉头皱得更深。
  但谢安珩本意不在于此。
  他握住谢行之的手:那个人好像是我,容貌、身形都跟我一模一样,可我又觉得他不是我。
  这个梦里发生的一切都跟谢行之在电影院给他讲的故事一模一样,再结合前面几段梦境,谢安珩脑海中忽然就有了一个几乎疯狂的设想。
  你只是把两段记忆弄混了,梦里的都是假的。谢行之缓了缓气息道。
  可谢安珩仍然望着他。
  半晌,他挠了挠谢行之的掌心,讨好似的:但我知道这是真的。
  告诉我吧。
  包厢内静谧许久。
  谢行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又认命一样:本来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
  他只不过怕谢安珩知道以后觉得他最初的靠近都带着目的,或许会不开心。
  但谢行之没想到他把一切全盘托出后,抱着他的人眼底越来越亮。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谢安珩甚至控制不住笑,你觉得我听了会不高兴吗?
  谢行之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要是第一次见面我就给你讲这些,以你满肚子心眼的小性子,还会心甘情愿相信我?
  的确,要是初次见面谢行之给他抛出这样的说辞,恐怕小时候的谢安珩只会觉得匪夷所思,认定他是个骗子。
  但这个都无所谓了。
  谢安珩扑进他胸前低低地笑。
  有这么高兴?谢行之也被他的愉悦感染。
  有。谢安珩又把他搂得更紧了,我总觉得我们还不够亲近,想和你更亲密。
  他眉眼弯弯,纯粹的乌眸亮成星子:但如果是这样,我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亲密的人了。
  这是谢行之和他之间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羁绊。
  谢行之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也被他傻乐的样子逗得莞尔,你怎么这么
  算了,谢安珩思维迥异,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只要能让他开心就再好不过。
  谢行之垂眸看着他,心中一动,掌住他的后脑勺将唇贴了上去。
  几个月后。
  谢家公司顶层总裁办公室。
  谢安珩提着两袋温热的甜品,一出电梯门就被守株待兔的岑向阳怼到墙边。
  后者咬牙切齿:行之哥都快三十了!他不像你,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你就不能心疼他一点?这都是第几次了??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谢行之说话嗓音不对劲,果然一看脸上也带着倦色。
  天气逐渐转暖,穿的衣服没往常多了,也没办法戴围巾做遮掩,岑向阳甚至还在他后耳根子上捕捉到一连串可疑痕迹。
  一连串啊!那可是一连串!后面被领子挡住了,但他能保证看不见的地方只会更严重。
  狗啃骨头都不带这么啃的!!
  几乎不用想他就能明白怎么回事。
  自从这小子得手以后是越来越放肆了。
  谢安珩刚准备开口,办公室的门开了。
  两人对话的主人公一边咳嗽一边哑着嗓子:安珩。
  看到谢行之这副百般疲惫还扶着腰的样子,岑向阳更加恶狠狠地瞪了谢安珩一眼。
  谢安珩。谢行之眼见他俩又要吵起来,再度抬手朝他招了招,但多的话却讲不了,又是低头猛一阵咳。
  谢安珩神色冷淡: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把你的事告诉你们两个的父母吧。
  岑向阳怒:你他妈
  丢下这一句,他迈开步子迅速跟在谢行之身后把他扶进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岑向阳还从缝隙里看到谢安珩小心翼翼将谢行之扶上椅子,又把手里的甜汤喂到他嘴边。
  他转头低骂:个狗崽子!
  要说往人的心窝子上扎刀,谢安珩这一手算是玩得炉火纯青。
  他跟赵致殷至今没敢公开,这也是岑向阳也下最心烦的事,没有之一。
  一方面是赵鸿钧得知谢行之跟谢安珩在一起之后反应过于激烈,实在是把他吓到了,没敢告诉老头子。
  虽然赵致殷表示他不介意,但岑向阳还是打算先缓缓。
  另一方面则是
  岑向阳的父母都是传统小商人,家里就他一个小辈,他就更不敢了。
  估摸着这事说出去,不被打断腿都是好的。
  他正在这因为谢安珩一句话气得直哼哼,冷不防旁边的休息室被人推开,刚好赵鸿钧和赵致殷从里面走出来。
  岑向阳脑子里先是疑惑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休息室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没看见
  紧接着转为惊恐糟了刚刚的对话不会都被听见了吧。
  赵鸿钧打断他的思路:什么两个人的事情告诉父母啊?小岑也找对象啦?
  岑向阳倏地松了一口气,支支吾吾,嗯。
  嗨哟,现在都几几年了,就算是我这样的老一辈都没那么多讲究。赵鸿钧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爽朗一笑,小岑啊,你不用想得太可怕,父母嘛,都是希望自己孩子开心就好,只要你喜欢,真心相爱,他们肯定会接受的,对不对?
  岑向阳冷汗都要下来了:对对对的。
  边点头边飞快瞥一眼后面站着的赵致殷,用眼神暗示他快给老子想想办法!
  赵鸿钧笑眯眯地拍拍他:不用害怕,勇敢把你对象领回去,保准你家长不会反对,小岑这么优秀的男孩,眼光一定也不会差的,他们要是不同意,你来找我!
  岑向阳:
  赵致殷终于开口:爸。
  自己儿子都开口了,赵鸿钧笑着摇摇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小年轻就是面皮薄不经说,你看看,我说小岑你,我家儿子也跟着不乐意。
  岑向阳只能跟着尴尬地笑笑。
  他就是这几天被他妈妈叨叨了几句让他找对象的事,现在听不得这方面任何话题。赵鸿钧迅速火力转移,对赵致殷指指点点,你看看,人家小岑都有对象了,就你还单着,你还给我一点都不上心。
  小岑啊,你有经验,多提点提点致殷,向他传授点追姑娘的秘诀。
  岑向阳刚一点头,没想到赵致殷冷不防来了句:他可没追姑娘。
  他眼睛立马瞪大,无声地用目光发出死亡射线。
  赵鸿钧:什么?
  赵鸿钧:哦!姑娘倒追他呀,那人家足够优秀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等他终于被其他负责项目的职工喊走,岑向阳一把拉过赵鸿钧,压低嗓子。
  你是不是疯了!
  我怎么疯了?赵致殷不咸不淡垂着眼睛看他,我又没说错。
  岑向阳:这是错不错的问题吗?万一被他发现
  发现就发现,大不了他把我赶出家门,我又不是没了他们就不能活。赵致殷打断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双手插兜走了。
  岑向阳一愣。
  他本能感觉到赵致殷是生气了,这时候好像应该跟上去说点什么。
  但岑向阳在他背后反复张了几次嘴,脑子里突然就乱成了一团麻。
  妈的。他最后还是低骂一声,迅速朝赵致殷的背影追去。
  当天下午,谢家公司成功拿下了棚户区的总项目。
  在谢安珩百般劝阻下,谢行之一就坚持要求来小平房最后看一眼旧址。
  这片地方眨眼间就已经拆成了一片废墟,原本狭窄的小路也宽敞不少,加长版豪车才勉强能够开进去。
  隔着车窗,两人在后座手牵手一起朝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望过去。
  停车,我下去看看。谢行之把手扶到车门开关。
  谢安珩按住他:没什么好看的,外面冷,等下你感冒又要加重了。
  他这感冒看上去吓人,周围的人好像也都紧张得要命,尤其是谢安珩。
  但实际上也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更不关谢安珩的事。
  是谢行之自己也偷了懒不想让他帮忙清洗,结果又因为太累了,一不小心在浴缸里睡着,等谢安珩察觉不对劲来敲门就已经受凉了。
  谢行之伸手扯下谢安珩脖子上挂着的薄围巾又给自己围了一圈,抬眼看他:这样够了吗?
  谢安珩:
  谢行之拉开车门:我不是纸做的,不会被风吹跑的。
  谢安珩没办法,只能跟他一起下了车。
  前些天下过雨,地面上的泥泞混着砖块,踩起来嘎吱作响。
  对谢行之而言,小平房的确没什么好看的,他的目的地也不是这里。
  等他走到旧操场,谢安珩才反应过来。
  这里正是他梦境中那一片建筑工地。
  都过去了。谢安珩牵住他的手,想借由这样传递给他力量让他依靠和安心,这些事永远也不会再发生。
  谢行之神色很平静,默默看了几眼也被夷为平地的操场,回头淡淡朝他一笑:嗯,我知道。
  谢先生!
  背后突然有人喊。
  谢行之跟谢安珩同时回头,两人装束样貌都像了个七八成,乍一看上去就跟双胞胎似的,朝他们跑过来的小助理呆了半秒。
  谢行之微微一抬唇角:你找哪个谢先生?
  小助理很快反应过来:找您!谢先生,有一封加急邮件,说是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是一封国际快递,一个圆筒的形状。
  谢安珩想伸手去接,但谢行之已经拿了过来。
  他轻而易举把包装撕开。
  内里的纸张唰地一声往下展平
  是一幅画。
  没写署名,但只用一眼,谢行之就能看出寄给他的人肯定是夏嘉誉。
  画上的人正是他。
  背景则是当初他们相遇的那个酒吧。
  看起来是夏嘉誉的视角,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纷杂的光影,他坐在椅子上,垂眸细品杯中的美酒。
  你说过不会再跟他有联系的。腰间一紧,谢安珩酸溜溜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行之轻轻把那幅画卷起来,归还给小助理。
  接着转头,也不管街上还有人群,拽过谢安珩的衣领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我找他买了一幅画,不过不是这一副,他先寄个样品给我看看效果。
  谢安珩视线直线往下落到他唇上,好几秒后才想起来问:什么画?
  谢行之低头,在傍晚的红霞里跟他额头相抵,背后是一片他们来时的废墟。
  清风鼓起彼此的衣袖,两人一模一样的深蓝色宝石袖扣光辉交映。
  他说:画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