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值返乡大潮,火车上挤满了人。过道堆积着行李和家当,买站票的人坐在走道墙根,怀里紧抱着背包小憩。
多数都是从外地打工返乡的人。年初从火车的那头走到天南海北去,年末又从各地搭上拥挤的长途火车,候鸟一样地飞回到巢穴。
夜晚的火车上只有几个微弱的灯还亮着,人们大都在位置上睡觉。
车厢里空气流通不畅,方便面的调料味、肉包菜包的韭菜味儿、还有各种奇怪食物的味道,混合着火车车厢特有的气味,让人胸闷头晕。
她讨厌坐火车……
蓝玫难受地闭目将头靠在安柏的肩头,抓着他的一条胳膊抱在怀里。
“还是很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安柏摸了下她的头顶,看着她皱起的眉头。
蓝玫摇摇头。
“要吃橘子吗?”
“……”
蓝玫没说话,却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
安柏唇边浮起笑,用另一只手从脚边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青黄的橘子。
橘子皮剥开时的酸涩与汁水浸透到空气中,给人嗅觉上的刺激,忍不住分泌唾液。
一瓣橘子肉被送进她的口里,清甜略酸的汁液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稍微缓解了一些不适感。
坐在对面的是一家叁口,男人朝着窗户的方向侧身抱臂睡着,坐中间的胖女人腿上抱着小孩儿。刚才上蹿下跳被男人教训过流了两滴泪豆子的男孩现在蔫儿巴了。
小男孩儿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两人之间的亲昵举动。
“妈,我要吃橘子,你也喂我吃橘子。”在女人腿上扭了两下,要求道。
女人揪了他腿一把,“吃个屁你吃。”又看了两眼对面俩小情侣腻歪的样子,“消停着,不然等会儿你爸又要捶你。”
蓝玫察觉到有视线在看他们,有些害臊地将头往安柏的怀里靠了靠,拉过安柏的一截围巾蒙在脸上。
“不吃了,我要睡觉。”任性地说道。
“好,等待会太阳出来了我叫你。”安柏将手里剩下的橘子自己吃了。
安柏见对面的小男孩儿看着他手里的橘子皮,伸手从背包里又拿了个橘子,给小男孩递过去。
男孩儿不客气地接过,将橘子捧在手里闻着。
“跟人家说谢谢。”女人膝盖动了两下,催促着男孩。
“谢谢叔叔。”
“不用谢。”安柏微笑说道。
火车飞驰在原野上,车窗外的黑暗渐渐像雾气一样消散,天边的光亮将远处照亮。
房屋、田地、万籁俱寂的平原上都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一点绿色,北方冬天的景色在世界的幕布中慢慢显现。
窗外的景色流动着,天际的红艳逐渐变得浓烈又蓬勃,仿佛能听见朝阳的心跳,那团红日即将从黑夜中迸发,迎来新的一天。
“玫玫,醒醒,马上要日出了。”
他手指在她额头上抚摸了几下,轻声将她唤醒。
蓝玫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还是赖在他身上不想挪动。
目光看向车窗外的景象。
绵延不尽的平原被白雪覆盖,依稀能看到田埂分界的痕迹,空旷无边的雪原仿佛让人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远处有袅袅稀疏的炊烟从小小的聚居处升起。
赤橙的红光与白光交融在一起,像是打碎的鸡蛋,太阳缓缓从天边出现。
火车开得很快,将路边的画面远远地甩在身后,时间又似乎过得很慢,慢得足以她看清楚那轮太阳是如何一点点地升起。
蓝玫将揣在安柏衣兜里的手拿出来,伸出手指,在一层水雾的车窗上画下一个心形。
“好看吗?”
安柏也伸手,在她的小爱心外面画了一个大的心形,将她的包裹起来。
“好看。和你一起看的时候,最好看。”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柔舒缓。
蓝玫将手探进他的大衣里,挠了一下他的腰,
“花言巧语,你也学坏了。”
安柏被她的动作弄得身体一酥,有点窘迫地说:“玫玫……别这样。”
“小气鬼,没劲。”蓝玫还先一步生上气了,扭头看向车窗外,但身体却还靠在人家身上。
凝结的水珠慢慢滑落,车窗玻璃上两个套在一起的爱心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窗外的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来,冬日的好天气下寒冷似乎都被驱散了一些。
袖子下悄悄牵上她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打掉,锲而不舍地又追上去,与她十指相扣。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柔软暖和的手,指腹在手背轻轻摩挲,像是安抚又像是讨好。
蓝玫脸上仍是不买账的表情,但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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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灯会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彩灯将街道装点一新,许多造型新奇的灯笼让人眼花缭乱。
人头攒动,商家小贩的叫卖声、游人的嘈杂交谈声、路边还有杂技表演和现场比赛猜灯谜的加油打气喝彩声。
蓝玫没有见过灯会,对什么都十分好奇,撇下安柏一会看这个一会到那个小摊凑热闹。安柏只好紧紧跟在她身后,免得把人跟丢了。
他们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蓝玫买了糖画人、一串小珠子挂饰,买了一顶帽子,还给安柏买了一只小老虎木雕的笔筒。
蓝玫看上了个小小的四角灯笼,里面是灯泡发出的柔和的光,四面的白布上画着小巧的花,骨架上有雕刻的纹路,做工精致。
“安柏,这个灯真贵。” 问过价格后,蓝玫嫌弃道。
“是有点贵了。”安柏点头同意。
“可是它好漂亮……”
……
蓝玫手上拿着那盏漂亮的四角灯笼,脸上洋溢着笑意,揽下安柏的脖子,在他脸上香了一口。“安柏,你真好。”
“你喜欢就好。”
安柏帮她把头上的绣着老虎图案的绒线帽子戴好,莹莹的灯光将她的笑容照得更加灿烂。
灯火盏盏,耀如星辉,大街上人声鼎沸,越是深夜越是热闹。
他们在灯会上又逛了许久,蓝玫兴致高昂,随便哪个摊位她都看得津津有味,有时还要参与进活动。
安柏提议时间不早了,他们该回去了。蓝玫总说再逛一会儿,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玩一会。给,帮我把灯先带回去。”蓝玫将灯笼塞给他。
“真的要我先回去吗?”安柏一手执着灯笼的长手柄,问道。
“走吧走吧,你走吧。”
“那我走了。”安柏笑着说。
没有再劝她,向来时宾馆的方向走去。
从热闹的人群里出来,安柏不急不缓地走着。
17、18、19……
刚刚走到灯会的大门口时,就听见后面远远传来呼唤声:
“你给我回来!安柏!你个讨厌鬼!”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唇边。
“你给我回来!”
那呼喊声越来越近,安柏放慢了步子,但却没有停下或是回头。
直到后面的人像一颗炮弹似的扑到他的背上,安柏稳当地接住身后跳上来的人。
蓝玫恶狠狠勒住他的脖子,捏着他的耳朵。
“好啊你,刚才我叫你装没听到呢。”
“我听到了。”坦荡地承认。
“那我们回去?”安柏问道。
“哼!回去就回去,你背我回去,我走累了。”蓝玫指使着,伸手到他眼前,“把我的灯给我。”
安柏将灯笼手柄递给她,双手拖着她的腿弯,往上提了提,稳稳地将人背上。
彩灯将夜幕装点如白昼,灯火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
他们朝人群聚集相反的方向走着。她伏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
暖莹莹的灯光照亮脚下的路,她时不时用手套搓搓他冻红的耳朵。
雪花稀疏地飘落,脚下是踩着积雪发出的咯吱声音,刚刚追逐后还有些气喘,她暖热的呼吸扑在他的颈间。她戴的绒线帽子的两根毛球系带垂在他身前,微微地晃荡。
“安柏,我们结婚吧。”
她的话随意地就像在说“安柏,我们待会去喝碗热汤吧。”
一句话电流般的窜进他的身体,让他停下脚步。
“说话呀,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我可以搬到你那边,我们住在一起,每天早上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每天晚上回到同一个地方。”
“我会给你做好吃的,你给我当按摩练习模特。”
“我们组成一个小家庭,过几年再生个小孩儿。”
“我想要个女儿。她可能长得像我或者像你,然后我们一起把她养大。你教她功课,我教她……我教她怎么跟其他小孩儿打架。”说到这儿蓝玫忍不住笑了笑,
“还是别了,就教她做功课好了,应该会很有意思。你说呢?”
她每说一句,安柏的心就融化一分。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她说的未来……他们的未来。
“我们结婚吧,安柏。”她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像在说一句最美的情话。
“……”
安柏的眼睛有些湿红,不想让她察觉他的异样,尽量用正常的语气,
“应该我来求婚的……我还没买戒指。”
见他还在纠结谁先谁后、有没有戒指的问题,
“嗯……我这不是求婚吗?你求我求都一样的啦。”
“有没有戒指无所谓,回去再补上就是了。我问你呢,要不要结婚?”
“好,结婚。”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我们结婚——玫玫,我要跟你结婚——”安柏大声喊道。
“我们现在就回去,赶夜班车回去,等明天一早正好赶上民政局开门。”安柏的心仿佛被点燃了,一天都等不得。
她搂着他脖子在侧脸上亲了一口,“那你跑快点,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
“我们要结婚啦——”
“我要成你媳妇儿啦,安柏!你高不高兴?”
……
……
喜悦与欢快的喊声回荡在陌生的城市街头,他背着她在灯火辉煌的空旷大街上跑着、笑着。
雪花飘飘洒洒,将路灯下积满了薄薄一层松软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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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杀……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