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忘川河上有座奈何桥,孟婆守在奈何桥上,为每个亡魂递上一碗孟婆汤,饮了孟婆汤后,前尘往事忘尽,恩怨情仇皆成虚妄。
可事实上,奈何桥只是连接人世与阴界地府之间的一座普通桥梁,红漆实木,看起来和一般的大桥并无区别,只有桥下忘川河水里,密密麻麻漂浮的一众亡魂昭示着此桥的特殊。
飘在河水里的亡魂们,魂体几乎与河水融为一色,他们仰着脑袋,交头接耳的谈论奈何桥上的新鬼。
而奈何桥上的新鬼,有的还没有从死亡的事实中回神,神情茫然。
有的则嚎啕大哭,牵挂着生时的亲人,也有不少对周遭的一切颇为很新奇,居然找起了一旁的鬼差聊天,一群新鬼吵吵闹闹的挤向奈何桥的另一头。
不过这些新鬼之中,还有不少被斜坐在桥头的一抹倩影所吸引,虽说亡魂们大都保留着死去时凄惨恐怖的模样,有的缺了脑袋,有的面目全非,但那个斜坐在桥头,面朝忘川河水的家伙,除了看起来瘦弱了一些,确实半点死气也无,简直是鬼中奇葩。
有好奇心旺盛的新鬼想要特地转到正面去瞟那个鬼中奇葩一眼,但还未靠近,就被一旁死气沉沉的鬼差拦了个正着。
那新鬼对于鬼差的拦路很不满,找了个托辞,道:“做什么?死都死了,我就不能看看忘川河?”
鬼差也是个明事理的,瞥了那新鬼一眼,就道:“你一个色鬼,看什么忘川河?”
“切,色鬼也有色鬼的喜好,看看怎么了?”
那新鬼说着,就要硬闯,鬼差还想去拦,桥上的那奇葩突然背着身开口了。
“宋萌萌,让他过来吧!”
“你看,还是人家明事理。”新鬼冲拦路的鬼差嘚瑟道。
鬼差懒得搭理这色鬼,只是听话的退到了一边。
那新鬼显然有着多年的撩美经验,即使只看到了个桥上的那个背影,他也能判断出对方绝对是个美鬼,他撩了撩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快速的飘了过去。
只是刚摆好姿势,这色鬼正准备帅气的打个招呼,对方却突兀的转过了身。
那足以电魂摄魄的绝美样貌,让这新鬼一下子愣住,不过下一瞬,他就突兀的想起了对方是谁,转身就想原路逃走。
这可是带刺儿的毒玫瑰,扎一下不仅要人命,说不定还会要鬼命,招惹不得。
新鬼心思百转,正想着怎么退场才不显生硬,毒玫瑰本尊却突然笑了,道:“哟,这么巧,卓箐。”
这一笑,映衬的那不似真实存在的绝美容貌也更加具有蛊惑性,名为卓箐的新鬼瞬间就沦陷了,完全忘了以前从这朵毒玫瑰上吃过的苦头,贱兮兮笑着,露出了一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的痴汉表情。
“对对对,死的巧,没想到赶上地震,还能和钟二爷您做一对亡命鸳鸯,这波死的忒值了。”
毒玫瑰被对方的俏皮话雷了一下,只道:“我就算了,以你的程度,没想到也这么早死。”
说完,她还似乎可惜的叹了口气。
卓箐顿时心花怒放,心道:没想到,我在她心里的印象这么好?!
下一瞬,只听毒玫瑰补了一句:“都说祸害遗千年,果然是骗人的。”
卓箐:“......”
“不过,就算死了,你这锃光瓦亮的光头却还是这么销魂。”
卓箐:“......”脱发是不可说的痛!
毒玫瑰的美貌渐渐吸引了其他亡魂的视线,原本闹哄哄的奈何桥上,被绝美的容貌吸引的亡魂们,也渐渐趋于安静。
相比于厚脸皮的卓箐,其他的新鬼们并没有上前来搭讪,毕竟都已经成鬼了,欣赏下多看几眼也就足够了,想那些有的没的简直有病。
安静下来的亡魂们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很快就陆陆续续的下了奈何桥,到了奈何桥的另一头。
鬼差们早已经等在了奈何桥下,找到各自的目标渐渐四下散去。
被卓箐称之为毒玫瑰的钟二爷,看了看空下来的奈何桥,以及奈何桥另一头那个一直等着卓箐,有些冒火跳脚的鬼差,提醒道:“卓箐,你还不过桥?”
卓箐贱兮兮的笑了笑:“我自然要和你一起走的。”
毒玫瑰挑了挑眉:“我在等人,你陪着我等?”
“对对对,陪着你等。”
“是么?”毒玫瑰突然笑了,卓箐呆了呆,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笑容里的那抹促狭。
毒玫瑰转头看向地府的入口,似乎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便道:“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卓箐顺着毒玫瑰的视线,好奇的看了过去,然后他看到来人,立马呆了,忙不迭的躲到了鬼差宋萌的身后。
乌沼跟着钟兮他们,远远的在奈何桥的另一头,看到了那个坐在奈何桥边,优雅挥手的绝世美人,下一秒她就听到一旁的谢狐之似是无意识的唤了一句钟二叔。
钟二叔?!
那明显是个女人,或者说是女鬼,怎么会是云不笑口中那个据说是狠绝人物的钟家二爷?!
此时,并没有人回答乌沼的疑惑,一行人却只是加快了踏上奈何桥的脚步。
等乌沼他们来到跟前,毒玫瑰钟二爷笑着打了声招呼:“哟,混小子们?挺精神哈!”
钟兮平静道:“二叔,你怎会在这儿?”
“嘁,小兮,你果然还是老样子,见到我难道不应该更高兴一点吗?”
毒玫瑰钟二爷从奈何桥的栏杆上跳下来,转身带着他们朝着奈何桥的另一头走,鬼差宋萌和色鬼卓箐也只得跟上。
钟兮不置可否,谢狐之却有些在意,便道:“二叔,你是特地在这儿等我们的?你不是早就...”
谢狐之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钟二爷却继续他的话道:“我确实早就作古了,但是什么时候投胎那要由着我的心情来,反正做鬼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听说你们要来,我就想来见一见你们,对了,佑之现在该长大了吧?他人呢?怎么就你和小兮两个人?”
钟兮道:“他跟着古魅和巫无量去了枉死城。”
钟二爷道:“枉死城?原来是去观光去了?那里的纪念品倒是不错,你们离开时可以带一些回去。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古小贱和巫无量也不说过来看看我,真是没良心。”
听到古魅和巫无量的名字,乌沼不由从钟兮怀里探出了头,多看了眼这个钟家二叔,或者说是钟家二姑。
“很意外吗?我居然认识古魅和巫无量?”
见乌沼探出头,钟二爷便对她笑了,继而道:“他们两个是我生前的驱使,认识他们是当然的。”
比起古魅和巫无量曾经是钟家二姑的驱使这个信息,乌沼关注的重点却偏移了许多,毕竟钟二爷的笑容实在是太有诱惑力,饶是乌沼也不由呆了呆,不由自主道:“你..真好看。”
钟二爷抬手摸摸乌沼的脑袋,转而将她架到了自己怀里,像是抚摸宠物似的,轻轻给她顺毛,然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事实上,我也这么觉得。”
钟兮:“.......”
谢狐之:“.......”
“噢,对了,这个给你。”钟二爷想起什么,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块石头,递给了乌沼。
乌沼犹豫着用爪子小心的接过来,打量了两眼,疑惑道:“这是什么?”
钟二爷一脸嘚瑟道:“反正是好东西,你收着就好,是前几天我从一个叫白七的小鬼那儿骗过来的,所以说现在的地府小鬼都太年轻。”
乌沼:“......”白七?乌沼看着爪子里的那块石头,心道这样真的好吗?
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乌沼的爪子却十分诚实的立马将那石头收进了乾坤袋。
“嗯嗯,孺子可教。”
钟二爷满意的摸了摸乌沼的耳朵,转头瞥了眼一直躲在宋萌身后鬼鬼祟祟的卓箐,嘲道:“你真是难得这么安静过,卓箐。”
“呵呵...我一直都挺乖巧的。”
见钟兮和谢狐之都顺着钟二爷的视线看了过来,卓箐略显尴尬的从宋萌身后走了出来。
“...你是那个被二叔曾经虐到半死的色鬼?”
谢狐之反应了一下,才认出了卓箐,不由嘚瑟的笑了:“你也早死了吗?果然恶人不长命是真的!”
卓箐道:“啧,我可不是什么恶人,实话跟你说,我这次可是为了见义勇为才丢的命,现在说不定救死扶伤的锦旗就正挂在我的灵堂里呢!”
谢狐之见不得这个色鬼这么嘚瑟,转头对钟兮幽幽道:“你是不是还有笔账没和他算?”
卓箐:“......”
比起毒玫瑰钟二爷,卓箐更怕的却是钟兮,之前他犯蠢的时候,已经被这人虐出阴影来了,没想到都做鬼了,还能碰见这家伙,也是不走时运。
不过钟兮现在并没有找卓箐麻烦的心情,淡漠的瞥他一眼,就扭回头继续往前走,卓箐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不过,比起这个不认识的光头新鬼卓箐,乌沼却更关注于安安静静跟在钟家二爷身旁的那个面熟的鬼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鬼差应该就是之前见过的高中生宋萌,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碰见。
宋萌见乌沼看向他,就道:“我们见过,我爷爷还好吗?”
“宋闲?他应该算还好吧?”乌沼回想着已经成为熊黛丈夫,保持着年轻模样的宋闲,不确定道。
宋萌又道:“我听说他结婚了,白七前辈还说结婚的对象是你的亲人来着,这是真的么?”
乌沼不知道宋萌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问这些话的,犹豫间,只道:“....事实上,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结婚,但是你快要有一个小叔叔这件事倒是真的。”
宋萌:“......”
宋萌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乌沼悻悻道:“呃,这件事要不当我没说?”
宋萌道:“没关系,挺好的,其实我并不是爷爷的亲孙子,我生前的爸爸也只不过是他收养的养子,他对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也没理由介怀他假死后又重新组建了家庭。”
虽然宋萌说的尽是些大度的话,但那表情却紧绷着,明显还是有些介怀,乌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说些什么,似乎又有些尴尬,憋了半天,才道:“要不,你爷爷宋闲的话题就当我们没说过?!”
宋萌:“.......”
说话间,乌沼他们一行,已经走到了奈何桥的另一头,此时原本等待着卓箐的鬼差已经不见,只有一对戴着鬼面具的鬼差,带着他们一行向地府深处的方向前行。
两个戴着鬼面的鬼差都各自罩着宽大的黑袍,一高一矮,甚至看不出男女,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多余的话,仿佛在举行一场再郑重不过的仪式。
卓箐忍受不了这种沉默,又开始跟毒玫瑰钟二爷聊骚。
“我们是不是很有缘?见阎王爷都是要一起去,你看别的鬼都是分开被带走的。”
“有缘?你怎不知那是不是孽缘?”毒玫瑰应了一句,明显是随口说的。
卓箐却道:“孽缘也是缘,之前那事儿,你当时揍的我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差点成了太监,想想当时我也挺惨的。”
钟二爷反思了一下,道:“......有这么惨?当时你父母跑到我这里千恩万谢,说是你从医院醒过来就抱着你妈妈嚎着要改邪归正做五德四美好少年,为此你父母还送了我一面锦旗,所以我一直以为对你下手太重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卓箐:“.....我觉得我可能是捡来的。”当时不过是高中生的他,被人打了,父母还给别人送锦旗?
钟二爷:“是不是捡来的我不知道,但当时那面锦旗上写的是‘心灵捕手,纨绔良’,你父母当真是开明的人。”
卓箐心道,开不开明另说,单从锦旗上的这八个字,他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大概是真的。
钟二爷又道:“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说起来我伪装了一辈子,怎的就偏偏当时被你一眼看穿是女人?”
卓箐:“不晓得,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觉得你是女人,没想到果然还真是。”
闻言,钟二爷认真的打量了卓箐两眼,不一会儿,像是突然悟了,表情微讶,转而又归于平静,不过除了乌沼,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去阎王殿这一路,卓箐像是受了刺激,完全落入了是不是亲生的纠结中,不停的在毒玫瑰钟二爷耳边碎碎念从小到大被父母坑的糗事,毒玫瑰钟二爷颇为耐心的听着,时而毒舌的来一句让卓箐吐血的总结,坑长的路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无趣了。
前面的一双鬼差止步,阎王殿便到了。
鬼差一左一右分立在殿门两侧,毒玫瑰钟家二爷熟门熟路,自觉的进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