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诺尔顿家族”、“斯德尔集团”、“某经纪公司”等话题已经闹翻了天。
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舆论中快准狠地出击, 压制了鱼龙混杂的水军和恶意节奏, 并抓取了整个互联网上的相关言论, 从中筛选出了有效内容, 打包成了数据,发送到了遥远的华盛国。
而网友们对此毫无所觉,全都还沉浸在早上那场震惊所有人的直播里。
很快的,就有人发了更多有关“诺尔顿家族”的情报出来,将这个古老的贵族世家掀开面纱,暴露在了公众的眼前。
最后窜上热搜榜第一的,是一张几年前挪国王妃生辰宴的照片,在照片的左下角,距离王妃只隔了两个人的位置,那身穿银白色礼服的人笑对着镜头,生了一张明艳夺目的脸。
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嘲讽和谩骂也立时销声匿迹,全网一片哗然。
没多久,一个新的话题上了热搜:
#她是来娱乐圈旅游的吧#
这个话题要是让半个月前的鹿言看到,准能气吐血。
旅游不旅游的她不知道,打工人的“快乐”她是一点也没少体会到啊。
不过现在的鹿言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大概从安成星戳破那一层窗户纸开始,她的某一个开关也被按了下来,一切的焦虑、不安、急躁和恐惧,都有了停靠的港口。
这让她终于放慢了前进的步伐,开始停留,开始回头去看。
这一回头,她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这都是过去六年的她没有精力去考虑的,也是她不敢去想的。
而现在,鹿言不知为何,非常明确地感受到——
她已经不是孤立无援了。
整洁的卧室内,上午的阳光被挡在了深色窗帘外,只斜斜淌进一缕金黄。
鹿言抬起手,勾住了那一截白皙的脖颈。
安成星的身上有着好闻的皂粉味,清爽干净,总会让她想起过去每一次靠在他肩上,被他背着往家里走时,那鼻尖萦绕的熟悉味道。
可以安心到在他肩上睡着,无惧醒来后会在什么地方。
因为有他在,她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大概就是安心过了头,以至于被他捅破了窗户纸,被他亲吻了额头,甚至是和他接吻,鹿言都感受不到半点的慌张与不安。
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这个从小就陪伴着她的人,知道她所有缺点和隐私的人,见证了她从小孩成长为少女的人,他的触碰让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又或者,她的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这本就是她渴望的。
“安成星。”
她踮着脚尖,凑在他下颌角,小声开口。
被她揽着脖颈的人,微微垂下头,却克制着没有再触碰她。
“嗯。”他给了回应。
鹿言看着他的眉眼,不知怎么就有一些雀跃的气泡从心底涌出来,一个又一个,挤占了她心脏的容量。
“你是不是喜……”
最后两个字还未出口,鹿言的眼前就恍惚了一下,另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重叠了他的脸,让安成星的神情变得陌生起来。
他的表情是那么冷漠,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难过的。
“你会错意了。”他冷淡地说:“我对你,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那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她的指缝里。
“我喜欢的人是鹿……”
“鹿言,你怎么了?”
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给了她一点体温。
鹿言晃了晃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甩开,再一睁眼,就看到了他担忧的神色。
“我好像有点头晕。”
她又眨了眨眼,这一次他的脸没有再出现变化,仿佛刚刚看见的只是错觉。
安成星抚了抚她的额头,却摸到了一些冷汗。
“你是不是着凉了,晚上睡觉关窗了吗?”
他微微蹙眉,就要去找温度计出来,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
鹿言握住了他的掌心,仰头贴在了他的胸膛,小声说:
“你不抱抱我吗?”
安成星呼吸一顿。
他真想让她知道,从刚刚到现在,他究竟花了多少力气,才只克制在一个吻上。
到了现在,也一刻不敢松懈。
“鹿言,我们说好了,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安成星并没有忘记这点,也一直在等待时机。
尽管他已经知道,他占尽优势,随时能仗着她的信任对她索取。
可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鹿言拽住了他的衬衫衣摆。
“那你现在也可以说。”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探进了他的衣摆,轻轻一戳。
安成星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让她没能继续下去。
鹿言:“……”
运动系,好讨厌。
安成星看见她的脸色,不由得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主动拉起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口。
鹿言顿了顿,抬头看向他,这时才终于窥见了他发红的耳尖。
安成星将自己的心跳声袒露给她,半晌后,轻声开口道:
“我有时候很想让你看到我在想什么。”
“但又害怕你会远离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是无奈,半是坦然。
“然而比起这些,我更怕的是你不在乎我想了什么。”
鹿言发烫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她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答。
安成星握着她的手,一点点紧扣十指。
“就像六年前,你甚至不在乎我的订婚宴上,到底有没有你的名字。”
说出这句话后,安成星心底的某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不是那么擅长表达的人,能靠近她,凭借的不过是十三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占尽便宜。
因此他一面为这种优势而自得,一面又说不出的彷徨。
从六年前,鹿雪回到了鹿家的那一天起,他就陷入了这样的飘忽不定,迟迟没有得到消解。
安成星了解鹿言,远比明浼和康美娜更甚。
那时候,就连鹿雪都看出来鹿言在远离他,他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只是他找不到原因,也畏惧着打破她的粉饰太平,怕连最后的回旋余地也失去。
但安成星没想到,她不仅仅是想要远离他,她还想要撮合他和别人在一起。
“……老实说,我也觉得太奇怪了。”
和鹿雪约在咖啡馆里碰面时,她头一次露出这么真实的情绪。
安成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便开口问:
“是她误会了什么吗?”
比如他和鹿雪之间的关系,或者别的什么。
安成星说完,就看到鹿雪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随后她脸上五味杂陈,到最后都成了一声叹息。
“安成星,你知道我和鹿言的关系,对吗?”
鹿雪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声音并没有压低,仿佛不太介意暴露自己的秘密。
安成星点了点头,同样的坦荡。
鹿雪搅拌了一下咖啡,垂着头,声音变得有些低:
“其实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我很矛盾,心态也很极端。”
安成星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说的“回来”是指回到鹿家。
但他是个善于倾听的人,没有开口打断她。
鹿雪放下咖啡,抬头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那时候对她的看法也很混乱,有时候我埋怨她,有时候我又审视她,我想找到一些自圆其说的证明。”
安成星第一次听到她展露自己的内心,却能够理解她。
因为他早就知道,鹿雪不是她展现出来的那么软弱无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到了她很多面,也慢慢理解了她的矛盾。
“安成星,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过你。”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声。
而安成星只是保持了沉默,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