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之上终于显现出了谢烬渊的身影,玄光剑认主了!
刘壁脑中思绪万千,玄光剑真会认主!谢烬渊是梓芜派的弟子,玄光剑归他,自是要比其他人取剑好上千千万万倍。
可他心里却涌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嫉妒,一个小辈,真的取了玄光剑。他执掌梓芜派多年,试过不下千次,一直都未能唤醒剑魂。他几乎都以为玄光剑早已是把残剑,此番将剑藏于阵眼,何尝没有一两分失望至极后的破罐破摔,可他,可谢烬渊竟真的成功了。
刘壁脑中大乱,颊边肌肉紧了又松,好不容易憋出个笑,扬声喝道:“好好好!无愧我梓芜弟子!”
他说罢,转脸却见李孟寒死死地盯住水镜,他的徒儿的身影出现在水镜之上。
刘壁又笑一声道:“道君的这个徒弟似乎也突破了结丹的境界,也要贺喜道君。”
李孟寒掌心传来钝痛,他回过神来,察觉到指尖滑腻,他松开了拳头,面上淡淡笑道:“刘掌门过奖了,你的徒弟才是今日宗门大比第一人,可喜可贺。”
谢烬渊。
先前镜中一时青光雪茫交错,镜外道人并不能看出端倪,可李孟寒知道,木离结丹了,木离动了铜镜。
李孟寒转眼不再去看水镜,用尽周身力气压抑住翻涌的戾气和杀念,缓了语调道:“大阵已破,诸位道友还是想想法子,找寻各派弟子的出路罢。”
话音未落,李孟寒便随一股青烟,在眼前消失再无影踪。
千春谷中没了通道,三位道人便也匆忙散去,宗门大比各派来得都是精英子弟,几个慌忙地各回各派,急欲按图索骥,寻了密道召回门中弟子。
“谢烬渊,你没事罢?”木离捡起落在地上的铜镜,走上前道。
玄光剑冷光犹在,她并不敢走得太近,可谢烬渊满手是血,衣襟上血迹斑驳。
木离心里很不是滋味,先前明明还是有些生气的,谢烬渊古板不开窍,可是见到眼前的他,她却心软了。
呆子!剑痴!稍有差池,方才你就死了。玄光剑就这么了不起么,剑修就这么冥顽不灵么?
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里却像堵住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了,她想。
面前谢烬渊身形忽然一晃,朝地上坚冰栽倒。
“谢烬渊!”木离眼疾手快地俯身扶住了他,伸手一探,他的气息微弱了下来。
素色的大袖已经是血红一片,木离看他双眼轻合,脸色苍白,脑中却突然想起沙穴之中见过的那个怪人,赶忙又看了一眼他掌中的玄光剑。
“啊,这剑好生眼熟!”她想了片刻,“难道当时在沙穴之中,也是剑阵的幻相!”
可谢烬渊显是晕了过去,并未答话。
脚下的冰霜开始融化,头顶扑簌簌地掉下泥土来,落在木离头上。
此处是阵眼,既已破阵。
他们该见到回到千春谷的光柱才对。
木离视线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头顶落下的乱石越来越大,她一手托住谢烬渊,另一手捏诀祭剑,朝上飞身而去。
先前落下来时,似乎极快,可此刻往上而飞,却好像始终不见光亮。
木离索性扶过昏昏沉沉的谢烬渊到自己背上,两手合掌,引火化诀。
无数的赤红火蝶朝上飞去,木离惊喜地发现,自结丹后,火蝶的数量比先前多出了许多,齐齐点亮了黑黢黢的石洞,她背着谢烬渊,被压得略弯了腰,仍旧勉力扬起脖子找寻出路。
“谢道友,你醒醒!”
可谢烬渊无知无觉似得,像个滞重的麻袋压在她背后。
往上飞了数丈,木离终于察觉到头顶处吹来丝丝凉气,她五指轻弹,无数火蝶化作一个火球,直朝尽头射去。
轰隆一声响,顶破了层层焦土,一点点幽淡的天光漏了下来。
有出路了!
木离托稳谢烬渊,加快了脚程。
头顶却突然一暗,她的火球骤然熄灭,一股又阴又冷的疾风狠狠刮了下来,吹得她浑身一抖,一团黑雾瞬间笼罩住了她的后背。
“谢烬渊!”
木离调转身去,那团黑烟如影随形地拢住谢烬渊。
她分明看见一丝又一丝白烟从谢烬渊身上溢出,被黑雾尽数吸去。
魔物!
木离猛烈地晃着谢烬渊:“谢道友,快醒醒!”
她双手捏诀,几道青火往黑雾涌去,可黑雾无孔不入,只管去缠毫无所觉的谢烬渊以及他手中的玄光剑。
一股又一股黑烟如同锁链细密地捆缚住了玄光剑。
木离急得出汗,可青火击打上黑雾,泥牛入海般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个魔物是个什么东西!
明明已经破阵,为何还会有魔物!
可是,更古怪的是,那团黑雾不来困住自己,只顾谢烬渊。
木离耳边忽听一声哭嚎,像是玄光剑发出来的声音。
剑身被黑雾捆缚,开始震颤起来。
肩上的头颅好像动了动。
木离一喜,顾不上许多,立刻伸手去拍他的脸颊:“谢道友,大事不好了,快醒醒!”
谢烬渊先是闻到了一股花香,六识渐渐分明,他的周身被阴冷覆盖,一丝丝腐朽的气息萦绕鼻尖。手中的剑柄颤抖不已,似乎有一股蛮横的力道欲从中折断剑身。
谢烬渊睁开眼看见了尽在咫尺的木离的侧脸,她的额头出了一层晶莹的细汗,眼睛却亮了亮,语速飞快道:“谢道友,你终于醒了,快,这里有魔物!快!”
谢烬渊这才察觉到身前压着她的后背,隔着轻纱衣裙,她的后背单薄,肩膀温软,似乎不堪重负,甚而微微地打颤。
他气息猛地一滞,急急倒退了数步,脚下却突然踏空。
好在,他掌中一转,口中念诀,玄光剑刹那光芒大亮,被他踩在了脚下。
流云似的剑芒夹杂龙吟凤啸,朝四处震荡开来,黑雾似被剑芒私中,遽然散开。
谢烬渊又驱策剑诀,玄光剑光乘势而走,黑雾却突地消散,再不见踪影。
木离直起身,左右看了看,问道:“你能瞧出是什么东西么?先前它似乎是在吸收你和剑上的灵气?”
谢烬渊被她的眼睛牢牢盯住,余光却瞄见她的衣裙皱巴巴地,立刻转开了视线,停了须臾,才道:“并不知是何物。”
他的脸色不知为何仿佛有些发红,可半明半暗的洞中木离实在看不清,只好抬头看顶上一圈细微光斑:“这里应该有出路。”
说着,她又往上行,少了谢烬渊在背,行得愈快。
不知道清音还在不在外面。
头顶亮光越来越强,木离心中愈急,索性引火直上,火球冲开了一个大洞,火星四溅。
她眨了眨眼睛,往上一跃,落到了洞外,左右一看,却又是一重洞府,石壁之内空空荡荡,只是比地底的石洞亮了些许。
她大为失望,叹气道:“这又是何处?”话音在洞中回响。
谢烬渊落到身侧,她凝眉一看,二人脚下的土洞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里已经不是阴阳幻境了。” 谢烬渊打量一圈,石壁缝隙处吹来细风,夹杂着熟悉的气息。
他抬手挥剑,雪茫斩破石壁,露出了一条幽长的石道。
他率先穿过石壁,木离紧跟在后,沿着石道而行,白日的光亮照进了石道。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洞府之外。和风丽日,微风轻柔拂面,没有焦土,没有沙地,更没有玄虚幻阵。唯有远山层峦起伏,近处几棵一人高的碧树新抽出了嫩蕊。
木离松了一口气,侧目而往,西侧果有一处不大不少的水潭,潭水澄澈,波光荡漾,而潭边绿草丛生。
她记得这里的潭水冰冰凉凉,草甸柔软。
她前些时日来过这里!
“这是……”
木离回头一望,他们走出来的地方是一处半圆的洞穴,石洞之上不知是何人何时笔走龙蛇,镌刻下了‘灵犀’二字。
“昆仑山,灵犀洞。”谢烬渊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