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只是差一点就碰到了那抹光明。
  谢非夺站在隧道的尽头,盯着最后一个人,一动也未动。
  一路走来,谢非夺走到哪,看到哪,姬芜也都看了。他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朝着人走上前,非夺,你尽力了。
  我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谢非夺低垂着头,整个人看着地面,面上尽是自责之意。
  非夺。姬芜上前揽住了谢非夺的肩膀,他们是为了守护淮阴城而死。
  还好谢非夺鼻尖酸涩,还好老天将王麟还给了我。
  姬芜看着谢非夺微微颤抖的身子,抬手将谢非夺肩膀搬过来,将他拥抱进怀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想哭就哭吧。
  谢非夺闭上眼,眼泪从眼眶中滑落而下。
  他抬手搂紧了姬芜的腰,将头埋在了姬芜的肩膀上,断断续续且压抑的哭声就在山洞之中响起。
  这是谢非夺第一次有些崩溃。
  也是第一次,害怕他走的这条路一条路走到黑,是看不见的深渊沼泽而不是万里姹紫嫣红的桃园胜景。
  姬芜抬手轻轻的拍着谢非夺的背,冲着人安慰出声,纵然这条路再苦再难,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就陪着你。你若是不想做了,我们就把这里的事情都丢了,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好吗?
  姬芜凑到他耳畔再次开口,你还没去过澜夜谷的吧,我可以带你去那里,我师父见了他好徒儿找了这么一个好媳妇,一定很欢喜。
  谢非夺将姬芜抬手推开,抬手擦了擦眼角,你师父肯定不会喜欢我。我又穷,又长得没你好看,又不会说好听话。
  不喜欢也没办法。姬芜抬手将他脸颊上滚落的泪珠给擦净,不喜欢反正也没法退货就讲究着过一辈子吧。
  哦对了,我哥和言哥他们之前去的的那个地方不错,我回头可以去问问。
  谢非夺将姬芜的手拉下来,反手握住,老芜,我不走。
  姬芜不赞同的很,还留下来搞这里的破事呢?
  谢非夺点了点头,我要是现在走了,这些人就白死了。
  谢非夺声音一顿再次出声,还有姜国,他们要的就是我离开,这样他们就可以独占了淮阴城。我不走,把这里的劳动成果给他们,我不甘心。
  行不走,反正大人我也挺喜欢这里。姬芜挑眉,而且大人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淮阴城中除了那连云峰还有秘密。这群人把精力都花在这里,不应该。
  不管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非夺将四周的景象给看了一眼,出声叫了蔡昆。
  大人。
  谢非夺抬手指了指这些人,把我们的人都带回去。
  谢非夺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破开的路,将视线抽回,还有,找几个人来,把这里堵着。这里,在疫病未结束之前,再多找几个人来看着。
  是。
  谢非夺看着人开始清理,视线落在了又重新蹲下来的姬芜身上,走了过去,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姬芜抬手再姜国人的尸体上看了看,随后将散落在一边的匕首拔出,朝着姜国人的尸体滑了过去。
  谢非夺皱了眉,这群人姜国人是做的有些过分,鞭尸就不必了吧怪血腥的。
  姬芜没有说话,整个人面色微沉的盯着面前的尸体,来回看了看之后,面上浮出了一抹欣喜。
  我知道了。姬芜将手中的匕首丢了,拍了拍手站起身,冲着谢非夺勾唇,小夺儿,大人或许知道怎么救淮阴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赶出来了明天见
  第71章 守城人,守城魂
  守城人被带了回去, 谢非夺一一登门将各自的亲属都慰问了一番。
  等到走出最后一家的时候,天都亮了。
  姬芜陪着他走了一夜,本是想拉着人回去睡觉,哪知刚刚一听到蔡昆说姜国人的尸体被运回来了, 姬芜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谢非夺瞧着门口观尸体如同观名贵古画似的姬芜, 扬眉走了过去,这群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谢非夺托着下巴研究一下, 我觉得剖尸, 再把尸体送回去你觉得的怎么样?
  谢非夺看了人一眼, 你认真的?
  不然呢?姬芜抬手指了指这几具尸体,反正留着不回又没音, 姜国也是怀疑我们杀了, 杀了送回去也也是杀了,你说呢。
  谢非夺将人看了一眼, 那送回去吧。可是会不会太损了一点。
  姬芜将谢非夺回看了一眼, 大人我还有更损的招你要不要听?
  别了。谢非夺赶忙摆了摆手, 我怕他打我们。
  现在淮阴城内忧再有个外患,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要完蛋。
  谢非夺朝着姬芜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的出了声, 对了你说淮阴城有救了, 你真的找到方法了?
  姬芜抬手指了指面前那些姜国人的尸体, 本来没有, 但是在看了这群人之后有了。
  姬芜转回头来看着谢非夺, 你难道就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谢非夺没想到, 什么问题?
  姬芜开了口,姜国人在淮阴城内几个月前就布下瘟疫,可是自己人都还在城里, 他们为何等到现如今才走?就不怕中途自己的人感染上吗?
  姬芜的话让谢非夺恍然大悟,你是说,姜国人有解药,或者是说,姜国人自己有抑制疫病不再传染下去的办法。而他们恰恰是吃了药,所以他们才不怕这场疫病,才会在看到自己的成果后方才想办法出城。
  姬芜勾唇一笑,不错。
  谢非夺看着人再次道:所以,你之前在洞穴里把尸体搞成那个样子是发现了原因?
  什么叫把尸体搞成那个样子?
  好好好,叫解剖。
  姬芜看着谢非夺打了个哈欠的面容,去睡一会吧。
  谢非夺还担心着王麟,王大人怎么样了?
  死不了,我回来已经给人喝了药。他命大,挺过来了,只不过人还没醒,还要一段时间。谢非夺抬手揉了揉谢非夺的发,你去睡一会,等醒过来他可能就醒了,到时候我叫你。
  谢非夺将姬芜的手拉下来,那你呢?
  我把这些人先剖了再说。
  谢非夺撑不住了,连续几天连头转让人整个人都仿佛在升仙。昨日下午睡了一会,又连着一夜没睡,这会脚下仿佛踩了个棉花。
  谢非夺回屋踢了鞋就睡了,睡梦里,他竟是梦到了谢非夺。
  准确来说,应该是未穿之前的那个人。
  穿花小径之内的凉亭里坐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公子,一身青衫,发用玉簪绑缚,纤白修长的手指捏着手中的茶壶正在等待着茶水煮沸。
  亭中昏黄的灯光灼燃,烛光晃动照映在他的面容上,清俊的面容被灯光映照的多了一抹柔和光色。不多时只听见茶壶中壶水沸腾而起,他将茶壶捏起,随后将壶中水倒入到了小桌伤订杯盏之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做了无数遍之后的效果。
  公子,公子。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一道呼喊声,随后便是看见安元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跑了过来。
  亭子里,泡着茶水的公子波澜不惊,他将手中的茶水有条不紊的倒进了茶杯中,随后方才抬眸看向从亭子外面跑进来的安元。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安元在他的训斥当中立刻端正站好,随后挠了挠头,安元就是太高兴了,就忘了
  下一次注意。他将手中的壶水放下来,在家中我便不罚你,但是出去,你若是丢了我谢家的脸,看我怎么罚你。
  是公子。
  都是自家下人,何必苛责?
  突然一道轻笑声在院子里想了起来,随后男人抬了眸子,便是看见了从院中穿过□□走来的一身红衣的姬芜。
  男人偏头将安元看了一眼,抬手让人下去了。
  男人见人走上前来,很不客气的喝了自己面前杯中茶水,出了声,下人虽然是下人,但也是自家的颜面。如果出去之后被人说道,岂不是丢了我谢家门楣。
  姬芜一掀袍子坐在了男人的对面,嗤笑出声,丢了就丢了,一个脸面能值几个钱?再说安元那孩子跟了你那么多年,也总是该当个弟弟。
  下人就是下人。男人抬手将茶水抿了一口,随后毫不留情面的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好一句下人就是下人。姬芜手指敲了敲桌子随后出了声,本大人医治人也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病人就是病人,既然如此,大人我医治人向来看心情,现在大人我心情好,不医了。
  看着姬芜站起身,身后男人点了点头,毫不意外,倒是听闻过神医大人有此说法。
  男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随后抬眼看向姬芜转过身取得后背,多少钱,我给。
  一百两。
  我给。
  姬芜转过身,一百两黄金。
  男人重新握上水壶的手一顿,随后一笑,神医大人收这么多钱,就没有人去砸了你的铺子吗?
  姬芜笑出声,倒是随时恭候着谢大人来砸。
  男人一笑,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是要去淮阴。
  姬芜双手撑在桌子前,微微倾身将面前这个泰山压于顶也不崩塌的面容瞧了瞧,随后一笑,怎么?谢公子还打算去淮阴堵我?
  倒是不敢。
  男人将手中的茶杯摩挲着随后整个人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我忘了告诉你,我刚刚去皇宫接了皇帝派遣人前往淮阴的调令。
  姬芜挑了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男人却是一笑,将手中刚刚沏好的茶给姬芜递过去一杯,我只是想跟大人说,我们之后会有大把的时间慢慢耗。
  姬芜冷哼,将手松开,那就等着吧。
  他转过身,我也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他声音一顿,随后再次开口,你这条腿再不治,就等着废一辈子吧。
  男人握着手中的杯子一顿,废了就废了。
  废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找媳妇。
  姬芜懒得跟这个死木头废话,但是一想到回头去了淮阴城还真要跟人成天对上,就无比的烦躁。
  男人看着姬芜离开的背影,随后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却是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心里记挂着之后的事情,以至于手中杯子并没有被他放在桌子上,而是咣当一声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公子?
  立在亭外的安元在看见姬芜离开,又听见杯子摔碎的声音后便是冲着人赶忙跑了过来。
  他看着一地碎瓷片,又看着姬芜离开的方向随后惊呼出声,公子怎么回事,姬大人不是来给您治疗腿的吗?怎么走了?您怎么就不拦着一点?
  男人却是朝着身后的椅子一靠,安元有些事,强求不来。
  安元急道:可是公子您过几个月就要去淮阴城了,那个地方那般凶险腿如果没好的话,岂不是
  那群人对淮阴城一直没有放弃,而且陛下对淮阴男人声音一顿摩挲着手指再次出声,淮阴那座城不能丢,但我要是陨在了那里。
  男人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亮着光的屋子,若我陨在了那里,就将我的尸体带回来安葬吧。
  溺水般的窒息感让谢非夺从猛地坐起身,随后他大喘了一口气,便发现自己还在城主府。
  怎么?做噩梦了吗?
  熟悉的声音跟梦中的别无二致,谢非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姬芜端了药碗掀开屋帘子走了进来。
  还是那一身红衣,从未改变。
  姬芜看着坐在床上的人自打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法,皱了眉头,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大人我哪里不美了?
  不同的是姬芜这张对他笑的脸。
  姬芜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快步走来,坐在了床榻上,抬手便按上了谢非夺的手腕。
  谢非抬手将姬芜的握住,老芜,我刚刚做梦了。
  姬芜看着他将手背放在他的额头测了测温度,不发烧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谢非夺将姬芜摇了摇头,随后再次出声,我刚刚做了梦,我在梦中梦见了他,还梦见了你。
  姬芜挑眉,没有说话。
  谢非夺看着人便是再次出了声,你之前说,你跟他不熟,可我看着梦中你同他聊天的样子,好像很熟悉。还有,你还给特意从澜夜谷回来就是要给人治疗腿。
  姬芜嗤笑了一声,治疗个鬼,大人要是给他治疗了,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是瘸的?
  谢非夺挑眉,那特意从澜夜谷赶回来是真的。
  姬芜抬手捏上了谢非夺的脸颊,小夺儿,你老实告诉大人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谢非夺将姬芜的手给打掉,你才吃醋,我就是看见你骗我了!
  没有骗你。姬芜解释,我们两家世交,住隔壁邻居,后来,我母亲去世之后,就去澜夜谷学医去了,就小时候见过,之后唯一见过的那一次恐怕就是你梦中看见的这一次了吧,你不要断章取义。
  谢非夺挑眉,真的?
  姬芜点了点头,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出声,你不是不是他吗?可你刚刚在梦中却是梦见了我们的事情?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