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饶站在台前对着麦克风有条不紊地说着。
所有的媒体一听有料立刻纷纷从角落里捧着摄像机就往前冲,冲到舞台前方对着夏雪饶猛一阵拍摄。
“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有又什么大事宣布?!傅公子的婚期已经定了?!”
“是不是和你在各大访谈攻击夏家和傅家有关?”
“夏家当年的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记者们一顿连环炮似地追问,今天这一趟真是不枉此行,看样子有大爆料。
夏雪饶之前在访谈节目上的曝光,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媒体认知度。
眼看着势头就要压不下来,傅天明绷着脸走过去,转移过麦克风对准自己,“不好意思,各位媒体朋友,今天是傅氏百年庆的大喜日子,无关的事情暂且不谈,请大家见谅。”
“夏小姐请说一点吧。”
“夏小姐,到底有什么事?”
“您在访谈上抨击傅家,却把夏晚筱嫁给傅家?”
记者们完全不依不饶。
夏雪饶转眸看向傅天明。
半晌,夏雪饶重新将麦克风对准自己,义正词严地道,“我今天既然站在这里,当然会说出来。我强烈反对夏晚筱嫁给傅深!”
我强烈反对夏晚筱嫁给傅深!
底下的人全部哗然,媒体的闪光灯闪得更加激烈。
“阿姨到底怎么了?”傅深不解地看向夏晚筱,见她脸上一片苍白,“筱筱?”
夏晚筱没有回答他,就这么站着。
傅深径自往前走,大步跨向舞台,夏晚筱这才有了反应,忙上前攥住他的手,“阿深,我们先走。”
姑姑当众退婚媒体一定会问她,她该怎么说?
突然知道当年的真相,她不知道她和傅深还能不能走下去,可当众拒婚给傅深难堪,她自问做不到。
无论如何,她不想伤害傅深。
夏晚筱强攥着傅深的手往外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没走到门口,夏雪饶斥责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我反对不是作为一个姑姑的自私,而是他们俩根本不能结合,这一切都是傅天明造的孽,傅深和夏晚筱虽然是异姓,但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夏晚筱瞬间呆住,攥着傅深的手一下子垂了下来。
姑姑又在说什么?!什么叫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什么叫亲兄妹,她没有兄妹,她是独生女,更不可能是傅深的妹妹……
“砰——”
会场的门被大力推开,门口倒了一群保安,墨楚风在保镖的护拥下走了进来,一眼便见到了已经傻掉的夏晚筱。
他还是没来得及阻止。
“阿姨他在说什么?!”傅深不敢置信地问道,往舞台上方望去。
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他和筱筱?这怎么可能,阿姨在说什么?
所有的媒体都兴奋了起来,拼命拍照。
大料啊大料,这大料都能撑半年销量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傅天明在一旁激动地喊道,转身忙着对着媒体镜头矢口否认,“绝无此事,我傅某有很美满很温馨的家庭,我和我的妻子很相爱,我绝不会背叛她。”
闪光灯又是一阵乱照。
“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夏雪饶不急不缓地解开身上的衣扣,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展现在镜头面前,字字珠玑,“这份是傅深和夏晚筱的dna检测报告。”
“dna?”傅天明惊愕地看着他。
“如果傅天明坚持自己清白的话,大可和夏晚筱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夏雪饶言之凿凿地说道。
傅天明惊呆地瞪向夏雪饶,一时间竟没了语言。
dna检测报告一出,没有人去辨真伪。
真伪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个猛料,记者们只管一顿拍摄和发问。
“傅夫人,傅夫人,你知道你先生在外偷吃吗?居然还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傅夫人,请讲两句吧。”
“傅夫人……”
媒体的灯光一下子照到穿着漂亮旗袍的傅夫人身上。
傅天明没有辨驳。
傅夫人冷着脸走到傅天明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傅天明,原来我怀着知浅的时候,你就勾搭上她了,你真对得起我!”
被自己妻子当众掌掴,傅天明冷冷地压低声音道,“你胡闹什么?!还嫌局面不够乱?”
傅天明清楚地知道这次事情已经闹大了,根本收不回来,额上的冷汗不停冒出。
傅夫人转过头面向媒体,面无表情地道,“我和傅天明已经离婚五年,为了他的企业形象和儿子,我才没有公诸于世。”
猛料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
所有的媒体都兴奋到了一个极点。
傅深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舞台上的人,完全没了平时的温润气质,
离婚?
父亲和母亲离婚离了五年?
他和夏晚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在开什么玩笑,都在开什么玩笑。
忽然间,所有的媒体都朝着傅深和夏晚筱围过来,朝着他们一顿猛拍,连连追问——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是才知道的吗?”
“你们是亲兄妹,对于这个事实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会不会觉得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害了你们这一对有情人?!”
“对于上一代的事情,你们究竟知道多少?”
“你们是不是已经有小宝宝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结婚?那现在会不会打掉孩子?!”
夏晚筱和傅深被媒体冲挤开来,她不知道傅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懵了。
无数的闪光灯在她脸上亮起,夏晚筱的视线都被照得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是掉到了一个漫无边际的白洞里,她什么都看不到。
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记者们的提问声像是吵人的蝉鸣在她耳边轰炸不停,恨不得把她的耳朵炸聋一样。
夏晚筱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无意识地拒绝去听一切。
什么夏、傅两家的恩怨。
什么妈妈的背叛、婚外恋,什么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不要听,她什么都不要听,
一双手突然把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夏晚筱像个木偶似被墨楚风护在怀中,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墨楚风将她搂在怀里,在邗江等保镖的簇拥下,挤出媒体的重重包围。
“警告所有媒体,不得公开我和夏晚筱的样子。”墨楚风转头命令邗江。
“怕来不及了,这么大的新闻早被传出去了。”邗江皱着眉道。
“我不听来不及,赶紧给我去办!”墨楚风冷声吼道。
“是!墨总!”邗江不敢再质疑什么。
墨楚风搂着夏晚筱离开乱成一团的会场,夏晚筱被他搂着一动不动,推一下就动一下,像是没了知觉一样。
这女人是怎么了?
“夏晚筱?!”墨楚风抬起她的下巴,逼她对视自己。
夏晚筱木讷地被他抬起下颌,眼睛虽然是看着他,但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距,痴傻了一般。
完全不像在看他一样,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夏晚筱!你吭个气!”墨楚风朝她吼道,很是烦燥地瞪着她苍白的脸。
她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不就是听到自己和傅深是亲兄妹么,干嘛傻成这个样子。
他以为夏雪饶的局会把她弄得掉眼泪,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样子。
一颗眼泪都没有掉,整个人跟呆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这样的夏晚筱,让他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揪得发疼。
他看不得她这个样子。
“你们几个,给我护着她,别让媒体再拍她!”墨楚风朝自己的几个保镖吼道,然后大步冲会场中。
夏雪饶已经功成身退从舞台上走下来,拿着手里的dna检测报告远远地冲墨楚风得意地扬了扬。
成功地将傅氏一举击垮,从明天开始,傅氏的这桩豪门大丑闻会成为全国热谈。
某一层餐厅的包厢里,光线柔和,玻璃桌上的红酒色泽很美,散发着醇香。
墨楚风和夏雪饶面对面而坐,墨楚风身上的气势凌人,一双黑眸直直地瞪着夏雪饶,猛地狠狠一拍桌子,质问道,“你为什么一天不接我电话?!”
夏雪饶摆明了担心他会破坏计划,连他的电话也不接。
他千方百计想阻止,结果还是搞成这样!
“因为我要好好演今天这场戏。”
夏雪饶笑了一声,脸上尽是得逞的胜利感,张扬得很,“如何?墨总,我早说了,会让我筱筱心甘情愿地回到你身边,他们现在是兄妹,她和傅深已经不可能了。”
无论如何,夏晚筱和傅深注定无法结合了。
兄妹?!
真的是兄妹么?
墨楚风冷冷地瞥了一眼桌上的dna检测报告,眸色深得厉害。
察觉到他的视线,夏雪饶立刻大笑起来,“墨总也有兴趣知道傅深和筱筱是不是兄妹?其实是真是假一点都不重要。”
“砰——”
墨楚风一拳砸在玻璃桌上,站起来凶狠地瞪着夏雪饶,“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个局把夏晚筱都弄傻了,现在我怎么叫她她都没反应!”
要是夏晚筱就这么傻了,他一定不放过夏雪饶!
“墨总何必这么暴躁呢?筱筱她今年才二十二岁,要她突然间接受这所有的一切,是有些难度。”
夏雪饶笑着说道,举止优雅地晃着手上的红酒杯,转眸望向窗外的繁华城市,眼里有着报复的快感,“这一次,傅家不可能再翻身了。”
“砰——”
墨楚风一把将他手上的酒杯砸到地上,暴戾地瞪着他,“要不是看在你是夏晚筱姑姑的份上,我早把你废了!”
“墨总,一定要这么大动肝火?”夏雪饶没有生气,摊了摊手笑着问道,“这一场交易是你亲口答应的,如今我的确让夏晚筱对傅深死心了,那墨总你的诚意呢?你答应会收购傅氏交由我经营。”
该死的交易!
他要是知道夏晚筱对他动了心,他还会答应什么鬼交易!
“这场交易我退出!墨氏不再参与傅氏收购的任何事宜,我让秘书室直接把钱转给你!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墨总如此大方?”夏雪饶有些出乎意料地抬头看着墨楚风,“你不是一直很想接管傅氏?”
他现在还管什么傅氏!
墨楚风冷冷地落下威胁的话,“我不管你是不是夏晚筱的姑姑,你他妈都别再去接近夏晚筱!也别去告诉她这场交易的存在!否则,我墨楚风不会放过你!”
墨楚风果然有钱,一掷千金就为了一个夏晚筱。
没想到夏晚筱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堂堂一个墨氏亚太地区的总裁为她神魂颠倒。
夏雪饶不置可否地点头,“既然墨总这么大方,我就却之不恭。”
墨楚风忍住揍他的冲动,转身离开,邗江从那边冲过来急匆匆地道,“墨总,出事了,夏小姐不见了!”
“连个人都看不住?!”
墨楚风顿时火冒三丈,这几天他光为了夏晚筱转了!靠!
筱筱走了?
夏雪饶得意的眸光里流动过一抹异样,有些伤楚。
墨楚风的几个保镖将夏晚筱护送进一个vip室里,门是直接被他们踹开来的。
夏晚筱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视线凝聚成一个点,漠然地看着前面,没有一点表情。
“夏小姐,喝水。”一个保镖倒了杯水递给她。
夏晚筱一直凝滞不动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我要上厕所。”
“呃,请便。”
保镖们不敢怠慢,这两天墨总让他们把整个c市差点翻过来,就为了找这个夏晚筱,他们有多少脑袋也不敢松懈。
夏晚筱打开一扇门走出去。
隔了半晌,终于有保镖察觉到不对劲,“她刚刚开的门是洗手间吗?”
“糟了!”
“赶紧找啊!你们是猪吗?!”
“靠!一个vip室弄这么多门,谁弄得清!找!赶紧找!不然等着被墨总打爆头!”
夏晚筱沉默着乘着行政人员的电梯往下,电梯里映射出她面无表情的脸,眸色黯淡,无喜无怒无悲,苍白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夏晚筱在密嚷的人潮中一点一点挤出去,偶尔有人潮将她挤回来,偶尔有人往她身上狠狠撞着。
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夏晚筱坐上出租车离开,望着前面,夏晚筱明白这是一场噩梦,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家乡——
妈妈就葬在家乡的梨山上。
夏晚筱坐在妈妈的墓前从晚上一直呆到天亮,从漆黑的夜呆到东方转成鱼肚白。
墓碑上妈妈的照片年轻、漂亮、优雅,笑容很好看。
天蒙蒙地亮起来,夏晚筱坐在妈妈的墓前,渐渐望见了山下那一块一块的花田,颜色依然美丽。
明明是极安静的地方,夏晚筱却觉得很吵,好像耳边全是商场那种嗡嗡的嘈杂声,轰炸着她的耳朵。
一点一点侵蚀着她。
缓缓摘下无名指上的心心相印戒指,夏晚筱将戒指搁在妈妈的墓前,这枚戒指,她永远不可能戴得上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小时候的自己活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和假相中,而那些假相偏偏是她最美好的记忆。
多讽刺。
东方的太阳逐渐升起来,照亮大地,把山下的花田照耀得更美。
夏晚筱维持着一个坐姿一晚上没有动,身体早已经僵硬麻木,但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痛。
没有伤。
没有难过。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一切,可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连一丝一毫掉眼泪的欲望都没有。
她的心就跟身体一样渐入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麻木得平静。
“筱筱,姑姑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夏雪饶走到了她面前,身上已经换了崭新的衣服。
姑姑?
她已经不是她的姑姑了,她和夏家没有任何关系。
夏晚筱目光凝滞地望着山下的花田,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雪饶走到她身旁坐下,与她并肩坐在墓前,望着山下的花田感慨地道,“你妈以前很喜欢这里。”
夏晚筱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