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深看了她一眼:“一会少夫人就知道了。”
赵赫延的祖母从明镜寺回来,她不仅没有立马出门迎接,还在房里呼呼大睡!
迟到就算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连成婚那日都不曾有这阵势……
现在她还不如在膝盖上套两个棉团,一会跪起来方便点。
老祖母的院子在莲芳院,黎洛栖头顶千斤重,刚迈进垂花门,就见院子里站着一溜儿丫鬟嬷嬷,全都来拜见老夫人了。
黎洛栖咬了咬牙,朝一芍低声道:“为何不早点叫醒我?”
一芍心里苦如黄连:“世子爷出门前吩咐过,谁都不可以进屋打扰您……”
这边莲芳院的厅堂里,高堂坐着两道身影,右边是神色沉凝的侯府夫人周樱俪,左边是着一袭暮紫云纱织莲华服的妇人,一头白发梳得雍容,目光则往厅堂外探了出去。
“老夫人,来了。”
这时,一位老嬷嬷在老人家耳边落了声,眼神就瞟了出去,果然,在一群人头攒动的下人中间,走来一道明媚如三月日头的娇俏倩影,皮肤白皙若脂玉,眉眼含春,一副鹅蛋脸圆润得似无棱角,却每一处线条恰到好处,上佳的骨相才有这般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的皮相。
“祖母安,母亲安。”
黎洛栖屈身行礼,声音又软又糯,直贴到了在场人的心里。
老祖母的眼里都要浮起笑意了,却听周樱俪猛地一拍桌案,“啪”地一声,黎洛栖吓了跳,眼睛就往她的手镯看去。
还好,没碎。
“好大的胆子,胆敢欺瞒侯府!给我跪下!”
黎洛栖人傻了,她才刚来,要罚也是罚她迟到,说什么欺瞒后府?!
不过下跪果然意料之中了,然就在她要屈膝时,高座上忽然传来一道温蔼之声:“等等,有什么话,让孩子站着说吧。”
周樱俪蓦地扭头,一脸气到难以置信,老太太这是要跟她□□白脸了?今日急匆匆地从明镜寺回来不就为了这件事么,气冲冲的一副要晕过去的阵仗,还说怕阿延气伤身,不能让他知道,这才把人招来了莲芳院,结果她还没开始审问,老太太就把她的杀气给湮了一半——
“母亲!这事可是您亲口跟我说的!还有假?!”
老太太轻咳了声,眼睛从黎洛栖身上挪开,朝院外看去,脸色顷刻覆了层沉肃:“自然不可能假。”
周樱俪手心握拳,“黎洛栖,你可认识玄都观的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
黎洛栖蓦地一怔,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周樱俪指尖扎得手心发疼:“可是将生辰八字都给了他。”
黎洛栖抿了抿唇,点头。
周樱俪气急反笑:“可是有恩于青云道长,才让他在圣上面前为你和世子指婚?!”
她话音一落,整个莲芳院一道冷风灌入,所有人都倒抽冷气看向厅堂中的美人,所以并不是什么八字相合的冲喜,而是她事先跟青云道长的交易!
定远侯府居然被一个扬州来的娘子耍得团团转!
厅堂角落里,一芍步子僵僵,最后挪出了台阶,转身就往莲芳院跑了出去,冷风在耳边猎猎,直到她冲进正堂看见了世子,却陡然哑住了。
赵赫延脸色苍白,眉峰沉凝地看着手里的密信,在听见月归唤了声一芍时,才抬起眼睑,示意她说话。
一芍抓着裙身,想都没想就“扑通”跪到地上了。
少夫人每次有难,她都下意识来找世子,她觉得世子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可是这次,她真的不知道,如果世子知晓少夫人是跟道长合伙骗了定远侯府的,世子会怎么对少夫人,她依稀听说,当初有对世子不忠的人,下场都是死无全尸……
一芍跪在地上不说话,却自顾自开始哭了。
赵赫延剑眉微蹙,示意正堂里的其他人出去,又朝月归道:“母亲在哪?”
月归:“老夫人一回来,就跟她去莲芳院了。”
赵赫延将手中密信揉成纸团扔到地上,“原来把我招来这儿,是要把人带走。”
一芍紧张得发抖,不敢抬头,却听世子对月归说了句:“去莲芳院。”
被揉皱的纸团让风一吹,缓缓滚到一芍眼前,上面字迹被揉得变形,一芍只隐约看见一句:“青云道长被救于扬州云溪村……”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柿子,你老婆骗你了!
柿子:嗯。
众人:你老婆根本不能冲喜!
柿子:嗯。
众人:那你怎么还不休了她?
柿子:做人不能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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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另外价钱·?
一芍抹了把眼泪,急忙起身跟着世子爷往莲芳院过去,方才的不安一下就有了支撑力,找到靠山了。
此时的莲芳院内,松柏古树擎着厚厚白雪,掩映冷意,层层叠叠的丫鬟仆人俟在院中,只是从原本的低眉顺眼到忍不住抬头朝厅堂里张望着,便是因为内里传来的清俪糯音——
“那日我与书院的同窗们在街市里闲逛,看到一个道长打扮的算命先生,他一抬手就拦住了我们。”
说到这,厅堂里那位着绛红华服的少女便往对面一站,抬手虚捋下巴,沉着嗓音道:“几位小娘子且慢,我看你们碧玉年华,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想必也对自己将来的人生有所怀想,不如让贫道给你们算上一卦,预知一二呀?”
少女话音一落,又往对面站去,束在腰上的珍珠禁步随之摇曳生姿,作出铃铃声响,和着她娇俏的声音一并落入众人耳中,原本站在垂花门下的一芍和月归正要上前,却让世子爷给抬手止住了。
黎洛栖抬手虚捋着辫子,装出女孩稚嫩的嗓音:“道长是真能算吗,若是卦算不准呢?”
坐在厅堂里的老太太忍不住掩嘴偷笑,而一旁的周樱俪原本紧凝的眉眼也松动了些,就见黎洛栖又跳到了对面,她一捋下巴便知道她是扮作青云道长,而且声音灵动多变,就跟折子戏似的。
“贫道若是算不准,自然不收你们的钱,你们谁想试试,这位娘子算的话,我便收十文钱。”
黎洛栖演到这,便轻咳了声,站到厅堂中间,老夫人好奇,问道:“那青云道长真这么灵?”
黎洛栖努了努嘴,“当时青云道长给她们看完后,都是将信将疑,但说到过去的事倒一一准确,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事先调查过。”
周樱俪:“那道长也给你看了手相么?”
提到这件事,黎洛栖就哼了声,又站到一侧扮起了青云道长,“小娘子你要不要也算一卦呢?”
黎洛栖走到了对面,这次她没再变声,而是朝方才“道长”站的地方摆手道:“我就不算了。”
青云道长:“欸,小娘子,你若是算卦,我便只收你一两银子!”
这道话音一落,众人惊疑,老夫人奇怪道:“怎么别人是十文钱,就你要一两银子?”
青云道长一脸神秘:“因为小娘子的命格不一般呀,贫道只收一两银子已是实惠,若是其他达官贵人,我还不一定给他算呢。”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了然加好奇,周樱俪也没见过:“还有这种说法?”
老夫人:“这道长还真会卖关子,那你算了吗?”
黎洛栖摇头。
两位主母就一脸听故事意犹未尽的表情:“为何啊,你就不好奇怎么个不一般?”
黎洛栖抓了下裙衫,“我觉得那道长是见我不想算,故意这般说的,一来吊足了好奇心,二来抬高价钱,常人听说自己的命格与众不同,还比旁人贵,自然想听个说法……”说到这,她声音低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
祖母和母亲一下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可怜了,只得相视看了一眼,周樱俪又接着问:“既然你觉得他是骗子,后面为什么又说救了他?”
黎洛栖:“那青云道长一来到云溪村就招摇撞……呃,招摇过市,还来我们书院守着,说要看我的生辰八字,我吓得每天都躲。突然有一日,官府的人上门抓拿青云道长,罪名是谋杀。”
老夫人吓得拍了拍心口,“阿弥陀佛……”
周樱俪眉头紧锁:“青云道长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我倒不知他背地里还有这些故事,竟然杀人了?”
黎洛栖:“就是前天,他在街心口给一壮汉算命,扬言他三日之内有血光之灾,大家听了都觉好笑,且不说这话准不准,那壮汉吃喝嫖赌一样不沾,更没仇家,而且体格健壮,谁能害他呢?结果第三日,他真的没命了。”
院中的仆人听了纷纷乍舌惊诧,老祖母和侯夫人都被黎洛栖给勾着好奇心:“这青云道长算得准!”
黎洛栖微摇了摇头:“青云道长被人指证为了显示自己卦象灵验,所以将那壮汉杀死的。”
这一下子峰回路转,老夫人又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周樱俪听出了重点:“那你又是如何救这青云道长的?”
黎洛栖:“因为我知道他没杀人。”
老夫人:“你有证据?”
黎洛栖揉了揉鼻子:“因为那一日他就守在书院找我,我一气之下告诉了父亲,谁知道他们两人相谈甚欢,我只好等在门外,刚好看见那壮汉在附近徘徊,一副神色焦急的样子,见了我便说’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结果开门进去,发现青云道长喝趴了,只好让壮汉明日再来,他却口中念叨’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要被害死了……’。我觉得这都是青云道长把人吓的,可等他走了之后,我忽然在想,如果一个人心里没鬼,又怎么会被人一语说中?”
周樱俪点了点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老夫人却摆了摆手:“不管做没做吧,我还是怕的……”
黎洛栖心里想笑,这老祖母的胆子倒是小小的,继续道:“我感觉那壮汉有些神志不清,而且从书院下山要经过一道溪河,我怕他摔了便远远跟着,当时桥头正站了位容貌艳丽的年轻妇人,两人一见便拥在一起,我想应该是他夫人,便放心回去了。可谁知道,第二日人就凉了,当时官府把道长抓走,父亲还极力说他一晚都在书院里,可他喝醉了无法作证。”
周樱俪眉心一凝:“所以就只有你能证明?”
黎洛栖摇头:“他们喝醉了我也不可能整夜守着,真说不准道长是不是故意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但父亲不放心,让我陪道长去认尸。”
老祖母:“……”
周樱俪:“……”
众人:“……”
站在院门下的月归张了张嘴,僵硬道:“少夫人的父亲也不是一般人啊。”
赵赫延托腮笑了声,就静静看着厅堂里的女人在表演。
黎洛栖继续道:“尸首确实是壮汉,道长也说过他会有血光之灾的话,无可抵赖了,可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道长,他抹眼泪求我帮他,说如果活下来就一定会报答我……”
老祖母点头:“原来所说的报恩,是这么个经过。”
周樱俪:“这哪里是他报答你,分明就是借我们侯府报答你!”
祖母赶紧拨回正题:“那你后面又用了什么法子?”
黎洛栖:“我就把看到的事情经过告诉了府衙大人,他便带着我去认人了,才知道原来那日桥头上的娘子不是壮汉的夫人,他夫君几日前刚回了云溪,大人抓他们回来审问,不过他们抵死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