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秦东林大哥家的孩子,也帮吕玮做事,阮玉烟的事迹他听过不少。要是阮玉烟能这么自信地说她有办法让孩子们喜欢她,那秦城还有真有点忌惮,因为阮玉烟确实有说到做到的本事。
  就算是让孩子们喜欢你,这里也不是外人随便参观的地方,秦城又开始从官面上找理由,这是生活场所,是孩子们的私密空间,不欢迎别人来参观,请阮总谅解。
  还挺会找借口的,阮玉烟头脑里飞速旋转,正要开口,却见秦城脸上的肌肉抽搐几番,双眼盯着她身后的方向。
  没等阮玉烟回头,就听见身后有一个成熟的女声笑道:这是干什么呢,怎么站在大道中间说话?
  阮玉烟回眸望去,见一名身穿制服的女人正款款走来。这女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一身知性的气息,眉眼间没有丝毫的锋芒,只有低浅的温柔,一看就是那种很受孩子喜欢的面相。
  久在商场,阮玉烟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阮玉烟不认识她,不过看起来,她似乎在福利院里很有分量,因为秦城已经不敢说话了。
  还是李落落先唤了一声:卓院长,您回来了。
  是啊,会议开完了,我就改签了车票,提前回来了,卓弄影来到李落落身边,轻轻挽住她的手,你在电话里说有事情告诉我,是什么事?
  当年卓弄影来接管福利院的时候,李落落还是个小孩子。后来李落落又回来当义工,对卓弄影来说,简直就像自己女儿回来当义工一样,所以卓弄影还是很疼爱这个小辈的。
  见卓院长已经回来了,李落落终于有了些勇气,刚才的那些委屈也都涌在心口,差一点就要顺着眼泪爆发出来,幸好她及时忍住了。
  李落落默默把阮玉烟拉到身边,背对着秦城,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小声对卓弄影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有几个孩子想您了,我带您去看看吧?
  看看李落落和阮玉烟的脸色,又瞥了一眼秦城那个快要瞪出血来的眼神,卓弄影就明白了几分,顺着李落落的话头说道:好啊,离开这么多天,我也想孩子们了。
  说着就用另一只手挽住阮玉烟,边走边笑着问道:你是小落落的朋友吧?欢迎你过来啊,待会儿我请你吃饭。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的秦城蓦然道:卓院长等等!
  李落落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卓弄影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回头微微一笑:小秦有什么事?
  秦城的嘴动了动,思考着如何开口。
  这个卓院长看起来脾气好,但其实她才是福利院里说一不二的人物。之前就是因为卓弄影不在,他才敢对孩子和李落落做出那些事,没想到今天卓弄影居然提前回来了。
  要是被卓院长发现,秦城知道自己的工作肯定就保不住了。秦东林和吕玮把他派到这里,那可是有任务交代给他的。要是他被开除了,可不好再找有这么多孤儿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秦城觉得还是应该从孩子的角度开口,于是就说道:不是我不欢迎阮总来做客,主要是孩子们好像不太喜欢阮总,您总得考虑孩子们的感受吧?
  李落落满脸愤然,趁机附耳对卓弄影悄悄说道:这位阮玉烟是我以前的老板,就是她救了我,否则我已经被秦城给欺负了。
  怪不得看起来就冷冰冰的,原来还真是个人物,能从男人手下抢人。卓弄影看了阮玉烟一眼,又对秦城笑道: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小孩不记仇,让玉烟和孩子们说开就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脚边的小孩子们抓着卓弄影的裤脚,把小脸儿贴在卓弄影的腿上,可怜巴巴地嘟囔道:不要她不要她,她是大坏蛋
  秦城心里可开心了,无奈地看向卓弄影,意思就是说可不是我不让阮玉烟进,是这些孩子确实不喜欢阮玉烟。
  卓弄影都听见了刚才阮玉烟和他的对话,因此笑眯眯地转向阮玉烟:那阮小姐说怎么办呢?
  卓院长,其实我本人还是很喜欢小孩的,阮玉烟也就顺着她的话回答道,还请院长给我个机会,我会让孩子们喜欢上我的。
  卓弄影了然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请阮小姐试试吧。
  乜了一眼秦城,李落落又补充道:那不如去教室里吧,总不能老是在这儿干站着。
  其实李落落想说的是,既然这涉及到以后阮总进出福利院的资格,那就得在福利院许多人员的见证之下,总不能只对着秦城吧?万一秦城后来不承认呢?
  说完,李落落又躲到了卓院长身后,偷偷瞟着秦城。
  见李落落和卓院长都向着阮玉烟,秦城气得额头上暴起青筋,却还是得故作平静地强笑道:那好,那就请落落带路吧。
  李落落就把孩子们先安排到小教室里坐好,又去联系今天值班的阿姨们。等待的时候,在教室隔壁的休息室里,卓弄影给阮玉烟倒了杯水,又说道:刚才是你救了小落落,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忽然被人感激了,阮玉烟不动声色,耳朵却有点红,冷冷地嗯了一声。
  卓弄影看着阮玉烟,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比别人多长一块骨头,脾气支棱八翘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哄孩子的,忍不住问阮玉烟:阮小姐真的有办法?
  有,阮玉烟简略地回答道,收拾一个秦城,我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我就不怎么会哄小孩子,虽然他们还算喜欢我,但有时我也头疼得很。
  说起孩子,卓弄影的笑容又柔软了起来。
  阮玉烟有些疑惑,她以为幼安这种规格的福利院的院长,一定是个对小孩子颇有办法的人。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卓弄影又补充道:我本来不是干这行的,现在不过是想赎我的罪
  赎罪这样一个温温柔柔的女人,能犯什么罪?阮玉烟还是不解,但考虑到这个问题一定涉及到卓弄影的隐私,也就不再问了。
  正好这个时候李落落来通知她:阮总,都安排好了。
  阮玉烟点点头,跟着李落落来到教室。
  知道阮总是搞艺术的,所以李落落跟孩子们说她是新来的美术老师,来教大家画画,还领着孩子们鼓掌欢迎。
  平时这些孩子特别听李落落的话,但是现在他们面对的阮玉烟,所以居然没几个人跟着李落落鼓掌。
  阮总能行吗见到这样的情况,李落落不由得担心起来,但也只好把讲台交给阮总。
  只见阮玉烟在台上踱了几步,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不仅不和善,反而还很凶恶,很容易把小孩子吓坏的那种。
  她到底要干嘛?李落落和卓弄影都不明白,只有秦城心里窃喜:这女人哪有哄小孩的本事,看她这个样子,连装一装都不会。
  坐在下面旁观的阿姨们也都交头接耳:哪有这么哄小孩的呀,不吓着孩子就不错了!
  就是就是,不知道小落落从哪找来的美术老师,这看着也不像老师呀?
  大家都各怀心事地看着阮玉烟,却见阮玉烟忽然脚步一顿,看着台下的孩子们冷冷一笑:别看了,你们想要的那个阮姐姐回不来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的了。
  话音一落,孩子群里就是一阵骚动: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我听说好像鬼能上人的身,她不会是被上身了吧?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呀?我听孙悟空说的!
  孙悟空说的,那应该就是真的吧?
  听课的大人们都怔住了,谁都没想到阮玉烟剑走偏锋能走得这么偏。
  见自己这句话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阮玉烟继续自己的表演。
  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心口,忽然痛苦地俯下身子:你要干什么?别再挣扎了,我不可能再让你出来的什么,因为我对这些孩子太过分了,你很心疼?
  阮玉烟假意挣扎了两下,又神色如常,冷笑着自言自语:那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我,不是你!
  这出表演果然效果拔群,孩子们已经坚信眼前的阮玉烟不是真的阮玉烟了,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喊道:你这个坏人,不许欺负她!
  对!把她的身体还给她!
  阮玉烟轻蔑地嗤笑一声,接着对空气说道:阮玉烟,这些可怜的孩子还真以为你能回来呢。不过他们连多唤你几声你才能回来这件事都不知道,还企图救你,真是可悲。
  孩子们终于逮住了她话里的破绽,赶紧大喊着唤道:阮姐姐!
  阮姐姐快回来!
  阮姐姐别怕,我们一定救你回来!
  随着孩子们的声音越来越大,阮玉烟假装越来越难受,痛苦地挣扎着,最后伏在讲台上不动了。
  孩子们也都噤若寒蝉,提心吊胆地看着她。
  只见阮玉烟一脸茫然地爬起来,揉一揉惺忪的双眼,做出一副刚醒来的样子: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孩子们面面相觑,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试着问道:你是阮姐姐吗?
  是呀,我是你们的阮姐姐。
  阮玉烟露出与陆漾相处时才会有的温存,和暖地笑道。
  小孩们立刻叽叽喳喳地冲上来抱住她,七嘴八舌地跟她讲述刚才的事情。阮玉烟装做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先是惊讶,然后又抱住了孩子,揉了揉他们的小脸:谢谢你们,是你们救了我。
  说着,又站起身来:作为报答,我教你们画小狗好不好?
  孩子们全都兴奋极了:好!阮姐姐真好!
  我最喜欢小狗了!
  阮玉烟怜爱地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让他们围在桌子边上,握着其中一个孩子的手,手把手教他们在纸上作画。
  刚才在休息室里,她就一直在翻蕉下小鹿在画卷app里的作品集。和她自己的画风不一样,小鹿的画风更明艳一些,更适合给小孩子看。
  今天画的这个小狗,就是她把小鹿笔下的小狗简化后的结果。
  阮玉烟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没有注意到教室门口的李落落蓦然站起身来,向走廊里的人低声问道:陆漾?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确实是陆漾。
  她在公司里等着阮总一起去吃饭,结果阮总一直没来,她就觉得奇怪。往福利院里一找,果然就听说了阮总在福利院里,而且还进行了一顿操作,因此就找到了这里。
  陆漾示意李落落噤声,悄悄地从后门溜进来。
  此时,阮玉烟正好画完一只小狗,正在领着孩子们看画:看这只小狗的爪子,圆圆的就像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阮玉烟就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陆漾。
  陆漾却顺着这个话头自然而然地说道:像早晨花瓣的露珠,我当时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觉得很可爱
  她后面的话也顿住了。
  阮玉烟看看陆漾,心想我偷偷来福利院,被小鹿给抓包了,小鹿不会生气吧?
  陆漾看看阮玉烟,心说我怎么暴露这个小狗是我设计的了,阮总不会发现我的马甲吧?
  作者有话要说:阮总老戏精了。
  第六十九章
  陆漾不由得怔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家正在哄孩子的阮总。说实话,陆漾见过阮总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却还真没看见过阮总陪小孩的样子。
  看起来,阮总和小孩的相处还挺和谐的。陆漾忽然放心了一些,转念又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可放宽心的,我又不会和阮总结婚生孩子!
  但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显然是跟阮总解释清楚她刚才说得话。
  除了沧海月明,很少有人会跟陆漾探讨她发在画卷app里面的画。最近太太不怎么上线,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参与到讨论之中。
  可问题是除了蕉下小鹿本鹿,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这幅画设计之时的心思呀!
  陆漾现在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就怪自己多嘴。
  自家小鹿的窘迫,阮玉烟都看在眼里,甚至还没打算出声制止。
  我家小鹿尴尬起来好可爱阮玉烟痴痴地看着陆漾,脸面上却还依照习惯保持着那副冷峻的样子,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心思。
  于是在陆漾看来,阮总正在冷冷地凝视着自己,犀利的目光仿佛时刻要把她给洞穿。
  完了完了完了,我被阮总发现了;阮总是太太的朋友,我也被太太发现了。那不就是说,我以前干得那些傻事都会被太太知道?
  太可怕了!陆漾还想在太太眼中维持一个可爱鹿的形象呢,这么一来岂止可爱保不住了,怕是连鹿的形象都保不住了,她在太太的眼里就只是个会画画的沙雕而已。
  而且她记得阮总也说很喜欢蕉下小鹿的画来着那蕉下小鹿和陆漾这个名字岂不都会在阮总心里崩塌?
  况且我这么长时间都没告诉阮总我是蕉下小鹿,阮总不会生我的气吧?
  陆漾越想越慌,人还站在这里,思路却已经跑到阮总发现她对自己有所隐瞒,然后生气不理她了。
  想到这里,陆漾忽然眼眶一红,一双小鹿眸子湿哒哒的眨了眨:阮、阮总,您别不理我,我害怕
  这可把阮玉烟吓了一跳。
  虽然阮玉烟并不希望小鹿不开心,可她还是有一点点小私心的:我家小鹿连窘迫起来都这么好看,红得像一颗小番茄似的。所以她就这样瞅着陆漾的小样儿,连心都快化了。
  可是小鹿居然忽然哭了。
  阮玉烟立刻后悔:看什么热闹看热闹,把小鹿弄哭了吧!
  她哪里知道陆漾脑子里的情形已经比现状往前发展了好几个阶段,当然也就不知道陆漾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既然小鹿哭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哄,而不是像吃瓜一样猜测小鹿为什么哭。
  阮玉烟赶紧站起身来,不料陆漾却好像害怕了,条件反射似的后退半步。
  陆漾做贼心虚,是真的以为阮总生自己的气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总的质问,她的思绪好乱,需要静一静,所以竟呜咽着跑了出去。
  阮玉烟的呼吸骤然急促,当场就像唤一声陆漾的名字,然后把小鹿紧紧抱在怀里,替她擦干眼中的泪水。可是陆漾并没给她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