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培培也不理会她,洗完脸就开始盛饭,小米粥又被余火煨了一会儿已经粘稠起来,蒸好的槐花晾凉了用蒜泥一拌,趁着李金霞不注意倒上一小勺香油。
那香味把还有点迷糊的江材吸引到了饭桌边,举着他的小勺子,“吃饭饭。”
然后江奶奶就发现江培培真没给自己盛饭。
这就真分家了?
江奶奶也是要脸的人啊,背上筐头往出就走,江培培从房梁吊着的篮子里拿了个饼子,追上来塞到江奶奶怀里,“奶,你怎么不带干粮,可别饿晕了又埋怨我妈,对了,你就收拾你那四分地就行,怎么也累不着。”
江奶奶那个气啊,可人家江培培说完转身就走。
李金霞收拾了炕,又把江仁穿破的裤子缝好,出来一看,江奶奶走了,槐花疙瘩香味十足,江培培放的油不少。
“培培,你奶也没说错,你就是大手大脚的。”
江培培没反驳,“妈,快尝尝看,香不香。”
小半盆子槐花疙瘩倒了一小勺香油,能不香吗,平时滴两滴就觉得多。
“培培,别跟你奶闹了,都是一家人,等她回来了和和气气地跟她说话,别她说一句你顶一句,让外边人看见像什么话,该说你没大没小了。”
“妈,你说的都对,放心吧,我肯定不跟我奶闹腾,反正已经分家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江培培喝着浓稠的小米粥,吃着槐花疙瘩,美滋滋地冲着李金霞笑,以前她就是太听话了。
“妈,这小米怎么这么香啊,好多年没吃到过米香这么浓郁的小米了。”
李金霞气得放下碗,“你几岁,什么好多年?培培,你最近太反常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啊,妈,我就是突然喜欢做饭了,以后咱家的饭我包了。”
“可别,你奶说得可没错,你要做饭没三天就能把油用光了。”
江仁就说:“我要姐做饭,我要放油!”
江材也跟着嚷嚷,“放油香!”
把李金霞气得,“我要养一个,天天往锅里倒油,这不是有你们四个吗。”
江育育最懂事了,赶紧劝老妈,“妈,我跟培培平时也做饭啊,你什么时候见浪费油了。”
江培培朝老妈吐吐舌头夹了筷子槐花疙瘩,其实槐花疙瘩有股子甜味,江培培觉得远不如榆钱疙瘩好吃,这时候榆钱也应该长出来了,不过她家附近没有,等一会儿找找看。
李金霞见她这赖皮样,十分无奈,可又不能再劝了,吃完了赶紧让孩子去学校上课,老师都夸了培培,可得好好培养。
幼儿园就在小学旁边,江培培江育育带着江仁去学校,江奶奶早就去地里了。
可江材没人看了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李金霞想背着他去地里,他就哭,李金霞没办法只能在家里带孩子顺便收拾下院子喂猪喂鸡,再把孩子们的衣服该缝补的缝补缝补。
主要是江仁跟江材的衣服,江仁是女孩一直穿的培培育育的旧衣服,那两孩子小时候也是皮得不行,衣服保存到现在不是洞就是口子。
江材也是一直穿旧衣服,他虽然是唯一的男孩,可穿的这衣服还不如江仁呢,因为他穿的都是他爸江文的衣服改的。
江文在外边包工,活又累又重,衣服损耗得厉害,可也不舍得扔,拿回来改一改给小儿子穿。
李金霞把几件衣服缝补好了,又打开一个包袱,里边是他二叔家孩子穿剩下来的,那边三小子,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三个皮小子穿过的,刘桂花洗衣服又马虎,你说那衣服还能看吗,用江培培的话说扔街上当抹布也没人要,可人家还就当宝贝一样送过来给江材穿了,到街上还得宣扬江材穿的都是他堂哥的衣服。
其实送来十件不定有一件能穿的,可人穷志短,有什么可挑拣的,送一件那也是情份,这一包还是前天刘桂花收拾完屋子送过来的。
李金霞一打开就闻见一股子味儿,她叹口气,赶紧把能穿的挑拣出两件用沸水煮煮,别的赶紧扔了吧,这味儿啊。
谁想到她一伸手拿就摸到硬梆梆的一块,那是条裤子,她翻过来一看差点没恶心死,屎垃在□□里根本没收拾,就那么放干了。
能送过来的,肯定是他家最小的江永和都穿不了的衣服,可江永和也不小了啊,怎么还这样?
这还怎么挑拣,李金霞看着旁边懵懂无知的小儿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把那破包袱皮重新包好正想着扔去塘边的垃圾堆,就听见外边刘桂花在跟支书家媳妇说话,“你说我对她家也不薄啊,她家江材的衣服都是捡的我家三小子的旧衣服,这省下多大的开销,你说我被蜂蛰了,不小心跑了水把她家的地给浇了,她一分钱也不肯出,她家那个大闺女狼崽子一样盯着我,说我活该。”
李金霞听到这里拎着包袱就出去了,“她婶子,我家培培是让我不要给你钱,可没说你活该,你可别这么说孩子,再说昨天是你抢着要钥匙的,我不给还推我,你要不抢等到夜里浇地或是今早浇,能有这事吗,说倒底谁也怪不着,就怪你自己。”
支书媳妇就笑,这李金霞平时软趴趴的,今天怎么也立起来了,这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刘桂花活该吗。
刘桂花刚要狡辩,李金霞就手里的包袱塞到了她怀里,“这是你给江材的衣服,他穿不了,你爱给谁就给谁吧。以后我家江材也不穿你家衣服了,我们不占你家便宜。”
支书媳妇跟刘桂花一个村的,两人面子上关系还行,她家有个小孙子比江材大一岁,见这一包袱衣服被推出来了,她立马不客气地说:“你不要就给我,旧衣服谁家孩子没穿过,庄户人家有什么好讲究的。”
她说着就拿包袱,刘桂花没松手,她脸上神色十分尴尬,“婶子,这衣服你家孙子穿不了。”
“怎么就穿不了啊,我家那个虽然比江材大但个子差不多,再说你给江材的能是合身合体的?”
李金霞一看刘桂花那表情就知道,刘桂花清楚里边的衣服是什么样,要是懒得洗你拿过来说一声也算回事,这直接包在包袱里送过来,不是诚心恶心人吗。
她就说:“可不是吗,婶子,估摸着你家孙子肯定能穿,我都没拆开看呢,我家培培不让她弟弟穿旧衣服,你说这不是作吗,谁家孩子不穿旧衣服。”
支书媳妇一听立马把包袱拽过来往家就走,还跟刘桂花说:“你叔挖新土豆去了,等他回来给你送半筐,这衣服就便宜我家小孙孙了。”
刘桂花站那儿呆滞了半秒,还是觉得让支书媳妇打开包袱看到那条裤子太丢脸了,而且支书媳妇可是村里有名的大喇叭,有人打趣说她那嘴比村部的大喇叭都响。
要让她看见那条裤子,还不定怎么往外说呢。
刘桂花当机立断地追上去把包袱抢回来,然后又塞给李金霞,“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说你家都穷成什么样儿了,江材有一件囫囵衣服没有?旧衣服怎么了?能穿就行。”
李金霞笑了笑,接过包袱就要打开,还叫支书媳妇,“婶子,来咱们分分吧,肯定有大的有小的,大的你拿去,小的留给我家江材。”
刘桂花哪敢让她当面打开,伸手按着包袱绑带,“什么大的小的,大了你不会改吗,这么不会过日子,怪不得把咱妈累得不轻啊。”
支书媳妇往这边走了一步,一听这话,再脸皮子厚也不能上来分了啊,她轻哼一声,走了。
刘桂花知道自己把人得罪了,可让她往外说自己小气不给她衣服,总比说她邋遢,孩子衣服都不洗,带着屎尿就送人好点吧。
说她小气她还能辩解是心疼老大家日子过得可怜,旧衣服给亲人没事不好给外人啊,邋遢的名声传出去她还怎么往回圆,自己邋遢还不算,还把这样的衣服往大伯家送,人家得怎么说,品性都坏了。
刘桂花只是坏不是蠢,她可拎得清呢。
李金霞见支书媳妇走了,就冷下脸来,把包袱往地上一放,“爱给谁给谁去吧,以后也别往我家送了,更别在街上宣扬怎么照顾我家了,用不着。”
然后刘桂花就看她转身回了家还哐当把门给关上了,她就纳闷了,江培培那丫头片子突然机灵起来也就算了,这李金霞又吃错了什么药啊,要是平时她肯定自己受了委屈也是往肚子里吞,这娘俩是怎么了?突然觉醒了?
李金霞性子软,一直被刘桂花压着,被欺负了也不敢回话,可给自家儿子送这样的衣服,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为了孩子她这是头一回反抗,心情意外的不错,她甚至有点理解自家大闺女最近为什么老是怼奶奶了,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