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竖起右掌,打断了库克先生的话,“我猜瓦伦先生进去之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吧?”
库克先生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地说道:“可真是神了,难道那天您也在场吗?”
“我只是根据您的话合理推测而已。”
“威廉那天确实带了一个小手提箱,我以为他出来之后可能会去火车站,不然后来我也不会想去利兹找他。”
公爵大人这时插话说道:“你既然之前到那家妓·院的楼上找过人,应该还记得那里有多少个房间吧?”
“当然,那里有七个房间,中间有一个走廊,南边四个小卧室,北边三个稍微大一点,其中一个靠着后门的位置。”库克先生想起当时的场景仍觉得尴尬,“靠近楼梯的两个房间里都有男人,靠近后门的那个房间也有,另外四个房间里,一个在收拾床铺更换床单,一个在化妆,还有两个躲在被子里睡觉。”
“您当时一定在收拾床铺的那个女人的房间里仔细搜索了一番吧?”格蕾丝一脸了然。
“没错,不过那女人看起来可比我还生气呢!她浑身都是酒味,嘴里直嚷嚷,说我是不花钱就往妓·女房里跑的混蛋,让我赶紧滚。”库克先生摸了摸鼻尖,“不过说起来,确实是我理亏。因为我把她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发现。”
“您一定知道瓦伦先生的身高吧?”
“威廉比我高一点,有五英尺九英寸,和您差不多高。”
这话是对着格蕾丝说的。
“那个流浪汉呢?”
“他比威廉还要高一点,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一个流浪汉是怎么长到那么高的,他们明明连饭都吃不上。”
“想必后来和他汇合的那个流浪汉和瓦伦先生差不多高吧?”格蕾丝已经想明白妓·院里发生的事了,现如今需要的,就是求证。
而库克先生此时,已经开始怀疑格蕾丝是不是能掐会算了。
不过既然瓦伦先生确实已经失踪八天之久,弗格斯探长又亲耳听到了事情的经过,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他准备向上级申请一张搜捕令,去白教堂区那家廉价妓·院彻底搜索一番。
是公爵大人拦住了他。
“弗格斯探长,您其实完全不必浪费时间。如果我猜的没错,只要您说出您的身份,并告诉老鸨,有一位绅士失踪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你,那里发生了什么。”
“要是她们真的绑架了瓦伦先生,又怎么可能告诉我一切呢?”弗格斯探长大摇其头。
“您说的没错,前提是她们真的绑架了瓦伦先生。”格蕾丝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以瓦伦太太和库克先生的说法来看,瓦伦先生应该是第一次出入妓·院这种地方。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应该和妓·女们没有仇怨。”
她摊开双手,“如此一来,我想不出那些女孩有什么理由残害既不富裕又和她们初次见面的瓦伦先生。”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库克先生,您恐怕还不知道,您的朋友曾大摇大摆地从您面前走过吧?”
在库克先生迷惑不解的时候,格蕾丝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那个从后门走出来的流浪汉。”
“不可能!那个流浪汉脸上有一块疤,嘴巴往外凸出来,看起来丑陋可憎,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汗臭味,威廉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那样!”库克先生坚决不相信和之前那个高个流浪汉汇合的家伙是自己的好朋友。
“让弗格斯探长去问问不就行了?”说着,格蕾丝把之前瓦伦太太给她的那封信递给其他人看。
“瓦伦先生认识的那位新朋友,八成就是这个流浪汉。”
要不然一个有体面工作的职员,干嘛要和流浪汉走在一起呢?
事实确实如格蕾丝所说。
当几人去了那里之后,根本就没有人表现出绑架犯或者杀人犯的负隅顽抗。
反而是有一名妓·女,主动承认自己藏了威廉的衣服。
这个女人,正是库克先生所说的化妆的那一个,名叫露茜。
“我可没有绑架他啊!他的衣服还是他自己要求我藏起来的。”露茜连忙撇清自己。
按照她的说法,之前的流浪汉名叫凯文,曾是她的老主顾,是他带着威廉来找她,要她给威廉乔装打扮。
“他们为什么找你?”弗格斯探长问道。
露茜冷笑一声,“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我可是马戏团里最有名的杂技演员呢!”
想到了悲惨的遭遇,她恨恨地说道:“可是马戏团里的道具出了问题,我从高空摔下来以后,就再也没办法登台表演了。”
说着,她从床边站起来,走向一个不大的木箱。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她的腿一瘸一拐的,有一条腿的骨头已然畸形。
“我们在马戏团的时候,需要自己化妆,所以我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化妆方法。”露茜把木箱打开,里面就是威廉之前的装束。
“他给了我两个先令,让我帮忙保管他的衣服,等他回来取走衣服的时候,还要再给我两个先令。”
库克先生仍有疑虑,于是问道:“那么你给他化了什么妆呢?”
“我在他的脸上加了一道疤,皮肤上加了一些红点和雀斑,还涂黑了几颗牙齿。除此之外,我还让他在牙龈和嘴唇之间塞了点棉花,那样看起来就像个凸嘴,整个人就会格外不一样。”
她说的内容,和库克先生看到的完全吻合。
库克先生花了两个先令,拿回了瓦伦先生的衣服。
“瓦伦先生来的路上,手提箱里应该是他买来的二手衣服。我们不如去衬裙巷问问,看看他去了哪家店。”格蕾丝提议道。
由于衬裙巷就在东区,根本不可能有出租马车愿意过来,他们只好走过去。
一路上,公爵大人愈发觉得,自己应该规劝格雷厄姆的家人赶紧离开这里。
瞧瞧这里都是些什么!
巷子里的孩子们,完全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可爱,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不怀好意,以及野兽一般的贪婪。
公爵大人当然不知道,这里的孩子们,在十岁的时候就被当成“成年人”了。
他们有的在工厂做工,一天工作十七个小时,男孩能拿到六个先令,而女孩最多只能拿到两个先令。
所以一般的家庭,都是男人出去工作,女人在家做针线活和家务。
当然,这是较为温馨的家庭。
还有很多家庭,把家里的女孩卖给妓·院,让那些可怜的女孩堕入深渊。
即便是半路出家的露茜,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而她已经在霍尔太太手下工作四年了。
很多其他女孩,比她入行的时间还要早,年龄却比她还小。(1)
所以当公爵大人看到一些站街女孩那稚嫩的脸时,他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这是违法的,她看起来绝对不到十三岁!”
弗格斯探长拉长着脸,“放心吧,她的出生证明上绝对有十三岁,你以为我以前没有查过吗?”
这当然不是说她们真的有十三岁,而是说她们的年龄做了假。
但弗格斯探长又能怎么样呢?
要说东区的人里,反而是妓·女们是最无害的。
她们既不会像小偷一样摸走别人的钱包,也不会在晚上敲别人的闷棍。
她们唯一获得金钱的方法,也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
路过了站街女孩密集的区域,再往前走,他们又碰到了一群醉鬼。
这些人有男有女,全无风度与尊严,嘴巴像苍蝇的虹吸管一样,包住瓶口,大口吮着手里的廉价酒。
情况到了衬裙巷,才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仍旧偶尔有粗鄙的话从远处传来。
“来啊!该死的母猪,我不怕你!”
“是吗?”
“是!”
“你死定了!我会打烂你的头!”
“嗷!该死的!下地狱吧!”
然后就是一阵惨叫。
明显是两人把言语付诸了行动。
公爵大人觉得这两个人不用等着下地狱,她们应该本来就活在地狱里。
“那是什么?”弗格斯探长眼尖地看到了一堆“蠕动的衣服”。
他们走进一个荒废的小院里。
院子里的房屋已经坍塌,又没有人修缮,只剩下不大的一小块院子,无人看顾。
格蕾丝蹲下去查看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微弱的气音在说“救命”。
发现有人靠近,那堆破烂衣服里的人才抬起头来,刚一张嘴,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约瑟夫眼疾手快地把格蕾丝拽向身后,自己却不可避免地被呕吐物喷溅到了裤腿。
在他身后的格蕾丝一脸探究地看向自己的雇主。
如果说之前公爵大人对她的态度是出于一个宽容雇主的仁慈的话,此刻明显已经不是了。
没有哪个雇主会为了仆人挺身而出。
那么……
格蕾丝合理分析。
会不会是因为公爵大人没有亲兄弟呢?
可别提伯爵家的那两个,他们两个可能巴不得艾斯比家族赶紧绝户,好把遗产都搬到自己家里呢。
于是格蕾丝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光芒。
原来公爵大人把我当成了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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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大人回忆录:
当我以为爱情在我老婆的心中萌芽的时候,她却想和我拜把子。
1此时的法律规定,雏·妓最低年龄应为十三岁,1885年,年龄下限提高到了十六岁。
但实际情况是,很多女孩的父母会把自己十岁左右的女儿当成十三岁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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