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柠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觉得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宋安臣率先打破聆听,大大方方的介绍道:“辛以晗,我的爱人。”
周洲早就预先知道,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一点儿也不知情的顾大小姐却真真吃了一惊。
整个琛城谁不知道宋家和辛家水火不容,没想到这两个人竟会凑在一起,这可真是摊上大事了。况且还是同性恋,华国的接受程度,她又不是不知道,社会舆论压死人那可不是假的。
她尚在思索,那边周洲已经献上祝福,“祝你们幸福。”
她是真心实意的。
谁说都市没有童话,她们不就是吗?曾经在我国外呆了五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情侣,忘年恋,黄昏恋,百合同志……追逐爱是人的天性,世界这么大,能找到一个相知相守的爱人真的不容易,所以她坚信这辈子能和魏徽泽在一起,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要不然芸芸众生,为什么他单单只爱上了自己呢?
话不多说,流水似的服务生端着菜品上桌,精致的菜品在水晶转盘上摆放整齐,一群人入座位。
魏徽泽和周洲并坐,旁边紧连着的是abigail宋安臣辛以晗坐在魏徽泽邻侧,顾大小姐最终只好一退再退,最终落得和何律师并坐。
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不开心。
反倒是一旁的何淼霖异常开心,不过他十分识相的没表露出来,用公筷夹起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放进顾大小姐的餐盘里,“你尝尝,据说是酒店的招牌菜樱桃咕噜肉,很甜的。”
顾大小姐真的是很想十分硬气的说一声我不吃了,可是,樱桃,她的最爱!
她拧着眉头吃了下去,嗯,好好吃,不是太甜,综合着一股酸味,还有肉味,而且汁水饱满,太好吃了!
她愉悦地眯眼,礼尚往来,用公筷夹了一块肉算做回礼。
何大律师甜蜜消受。
一旁的周洲看得心惊胆战。那一块粘满浓郁酱汁的肉,师兄是怎么吃的下去的?
他口味清淡到哪种程度周洲是了解的,就好比一碗白米饭,何淼霖可以干吃下去,可浇上菜汁的盖浇饭,他是一口也不肯动的。
如今那一块甜蜜的折磨师兄竟然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下身边的男人。嗯,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比如师兄,比如她。
宴席正酣。
只可怜小小的abigail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愣生生看得见吃不着,急得直吞口水,可怜巴巴的样子,碧蓝色的大眼睛失落的盯着,直把人心都看化了。
周洲俯下身,抱起他,温言问道:“abigail想吃点什么?”
席面上的菜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一道看着好好吃,这一道也不错,要怎么取舍呢?
周洲坐在一旁笑了,拿起碗勺帮abigail下了决断,这都不是随手选的。
周洲思来想去,也只有这道白玉羹能做开胃汤,乳白色的浓稠汤汁,山药切块被小火炖得软糯,泛着蜜光,汤养胃,易消化,小孩子最适合不过。况且abigail嗜甜,果然见着那浓汁便露出笑脸,拿着自己的勺子喝了起来,头也不抬。
周洲放下心,注意力转到席上,却看见辛以晗对她报以讶然的目光,不免有些奇怪,不过初次见面,她微笑以对。
辛以晗亦然。
下一秒,便被人箍进腰身,宋安臣了脸色有些吃味,他俯身在他耳畔,说道:“不准。”
“她是女人。”辛以晗申辩,他是天生的同志。
“女人也不准。”他知道自己爱人是天生的gay,可是看着自己辛以晗这样,他就是吃醋。
辛以晗没好气的瞪他,眼前人就是一只占有欲极强的大猫,这不,整个人都压过来了,没羞没臊的。
周洲倒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两个人眉目传情的样子真的好萌!可惜某人不准,她只好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宴席的氛围一直温馨,几个分开多年的好朋友自然是无话不说,谈天说地,聊聊最近的近况。
宋安臣笑了,毫而不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要脱离宋家。
此话一出,不仅是周洲和顾柠错愕不已,就连一旁的魏徽泽也有些吃惊,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决绝,断得一干二净。
那可是宋家,在整个琛城都排得上名号的宋家,那么多的财富,人脉,他就如此放弃了。
讲到这儿,他深看他一眼,等着下文。
宋安臣继续说:“这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昨天我已经和他出柜了。”
此言一出,像是引燃了一颗重磅炸-弹。
两个人却只若罔闻,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五年来他们过的太压抑了。想到这儿,宋安臣握上自家爱人的手,十指紧扣。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和以晗是真的决定在一起,以后说不定还要承蒙你们关照呢。”
魏徽泽是第一个听出他们话里有话的人,细想一下,也是,若不是有万全准备,又怎么可能断的如此干净。
正应了宋安臣那句话,说不得他们将来会有什么联系。
周洲想到这一点,问道:“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闻言宋安臣沉稳一笑:“我已经辞去宋氏集团的工作,准备和以晗共同建造一个娱乐公司。这几年来,我也积累了一些人脉,正趁着网络的东风展翅高飞。”
“那我在这里先祝你们开业大吉!”说着,周洲将手中的果汁一饮而尽。
语言真挚,魏徽泽没做什么表示,但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周洲的表示就是他的表示,旁边坐着的顾柠当即表示,有什么医疗上的事情,尽管可以来找她,只要是他们公司旗下来员工一人一律打八折。
周洲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这是咒人家呢。
月明星稀,乌兔西垂。
午夜,酒店门前空荡无人,甫一出门,一阵凉风袭来,魏徽泽当机立断,脱下外套披在周洲身上,柔声说道:“小心着凉。”
这一幕正巧被顾柠看见,被强硬的塞了一嘴狗粮,至今还是单身的顾大小姐超级不爽了,冷哼一声,不软不硬的刺了几句,被周洲反将一军。
顾大小姐,卒。
abigail被司机接走。
周洲和魏徽泽一起回家,回他们自己的家。
一路流光泻影,周洲坐在后座上,即使听着舒缓的轻音乐,他的心情仍旧忐忑不安。
那个地方她至今还记得,瞬间就想到了。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那是承载了她太多回忆和快乐,也是痛苦。
她抿着嘴,上嘴唇快要被自己咬破了,窗外的雾色灯光透过玻璃流泻到她脸上,愈发的晦暗不明。
她始终不发一言,手指紧攥紧衣摆,泛起白色。车子里很静,没有说话声,只能听见车子引擎的震颤很快,他便发生了不对,还有另外的杂音。
周洲下意识朝倒车镜看去,有人在跟踪他们。
要对他们不利。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短暂过后便是天大的恐惧感,如潮水迅疾间便淹没在厌仄这的空间。
镇定!
她强硬的控制着自己要镇定,所以即使她内心早已经慌乱到不行,面上也是一副从容的样子,只有那双纯黑色的眸子,时不时写出一丝是惶然。
此刻,魏徽泽一眼撇到身后的人,英俊的眉宇狠狠地拧了起来,攥成死结。终是忍不住恨恨低咒一声:该死的!
若是平常他早已脱身,而且可是今天……
他嘴角泛起一抹涩然的弧度,他的车竟然被人动了手脚。72文学网首发 https://www.72wx.com
不被追上已经是他竭尽所能,更遑论突出重围,到底是谁?他商场的仇人抑或是……余孽?
一切都不得而知。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全身贯注到车子上面。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脱身,因为车子快没油了。雪上加霜,他不断变换轨迹,车后的两辆身犹如跗骨之蚁咬在身后。
他额头沁出几分薄汗,不是恐惧,而是害怕。害怕他招呼不住,他要周洲遭受如此大的危险,仿佛是心有灵犀,周洲抬头,坚定的声音在车子里响起:“阿泽,我们会没事的,我已经报警了——”
“砰!”一声极其剧烈的撞击,蛮横的撕扯她接下来的话语。被追上了,又是一声,整个车子在剧烈震颤,飞速转动的车轮在烟灰色的马路上剐蹭出长长的车痕,车尾凹出一大块,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仿佛是河流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两辆车狠狠地撞击着车子,带着势不罢休的凶戾和悍勇,价值上千万的豪车在猛烈的撞击中终于报废。
而此时,魏徽泽满脸血迹,以一种极其蜷曲的姿势被彻底变形的车身压在坚硬的防弹车窗上,玻璃□□,只是表面上已经皲裂出密密麻麻的裂痕,足以令令任何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犯病。
血腥味在和燃烧的刺鼻烟味火气纠缠在一起,不时听见一两声噼啪声。
车祸现场寂静的厉害,好似蒙上了一层朦胧黑纱。
周洲整个人还没从那巨大的晕眩中抽脱出来,头晕目眩,呼吸着刺鼻的空气,五脏六腑好似塞进去一个巨大的碳火,火烧火燎。
她全身痉挛,好半晌才艰难地睁开眼,一瞬间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细小微秒的光线从车身空隙处投射下来,足以使得她看清眼前的状况,那半蜷曲着身体淋漓着血迹的他,瞬间使她的心脏紧缩成一团。
周洲张嘴,有转瞬闭上,一股细细的红色液体从她嘴角落下,那是她的血,混合着铁锈味的咸腥味道,无端的在口腔中弥漫,仿若瘟疫。
她痛得秀眉紧蹙,眼眶里滑落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那痛苦自上而下蔓延,终于在喉间释放。她痛不可堪的挤出一声呻,吟,在这落针可听的厌仄空间里。
“周洲——”
他望向声源处,即使眼前是一大块阴影,即使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总会听到那道短促的呼吸声,揪着他的心愈发迟缓的心脏。
“阿泽,我没事。”她竭力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痛苦呻,吟,又怎么会没事,此刻她这么说只是让他安心罢了。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叫人拿着千万根钢针刺穿钉穿透她的身体,肌肉被痛楚勒扯的绷紧,叫她不得安生,那真是痛极了,仿佛恨不得下一刻就晕厥过去。
可是他没有。
她顾念着他,怎么舍得晕厥。
“阿泽,我想嫁给你。”她的眼睛里燃着光,发着亮,宛如夜幕上高悬着一颗最耀眼星辰,“阿泽,如果,如果我逃过这一劫,我就嫁给你,做你永远的妻子,你愿意吗?但是如果逃不过去,那你就好好活着,忘了我。”
“周洲!”低沉喑哑的声音完全不是方才的温柔,车子里很快响起剧烈的喘息声,他很生气。
得到这个反应,她反而笑了,无声的轻喘,她的眼眸浮起一层水纹,一片片漾碎,连同心脏。
她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刻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激起他的怒火,他的求生欲,而她对自己却毫无信心。
因为……
她身子陡然前倾,哇的一声一口鲜血,染红大片残骸,她知道她坏了,那个病又开始了。
车子外,失去目标的两辆轿车相互撞击,停在不远处,车子几近报废,似是天意弄人,两辆车相互辄压,形成一个对立面。
车里的人出不去了。
但是她们的境况要比周洲好太多了。
宋雪在车上到处摸,苍老了许多的脸上一片焦急,她拿着手头一切可以够到的东西敲砸车窗。
打不开!打不开!怎么打不开?!
她真是要急死了,偏生肚子又开始剧烈疼痛,捂住微凸的肚子,宋雪一脸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她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好似剔除虾线人扔进沸水里綽熟的虾子。
她痛得眼泪鼻涕流个不停,面色狰狞又痛苦,额角上绽开条条青筋。
但她还有力气咒骂,混蛋!给我忍着!忍着啊!那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语言,浇淋着恶毒的汁液。
是的,她怀孕了,三个月大,已经显怀了。
但她却宁愿没怀上这个孩子。
在她走投无路流落街头的日子里,这个孩子,就是累赘,她连自己都养不起,更遑论这个孩子,简直就是老天看她不顺眼,她要打掉他,却连一分钱都没有。
若不是……
“混蛋,孽种啊!”宋雪拼命的拍打着车窗,毫不在乎□□慢慢洇湿的血迹,在绵质衣料上十分刺眼。
她流产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在死亡面前,这个从一开始就不被期待的孩子在母亲温暖的身体里被一点点抹杀,与之同时流走的还有宋雪的大半力气。
算不算是他最后的报复?
宋雪透过车窗死死盯着窗外,那双污浊的眸子里满是悔恨。如果刚才她再小心一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境况!
这个自私的女人,到现在仍然不知悔改,她丝毫没想过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金钱,她不惜牺牲一切,他的自私是刻在骨髓里面的,就像树心里的圈圈年轮,怎么也抹不去。
而今,她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宋雪不甘,却有人从容赴死。
姚芯安然的坐在驾驶座上,目光始终是一片空茫,没有半分波动,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拿起手边的打火机,打开幽蓝色的火焰,在眼前摇曳,终于勾起了她的一点点情绪,疯狂的,绝望的,快意的,晦涩的,尽数化为唇边的一句嘶吼,“周洲,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她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复仇魔鬼,身后斑驳着森森血迹。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饱含恶意的诅咒。
轰的一声。熊熊烈焰拔地而起,火势冲天,复仇的焰火将她融成空气里最微末的悬浮物,借着火势冲向天空。
她彻底灰飞烟灭。
她的话,除了周洲没人相信。
宋雪嫉妒,那贱人那么好命,她不过空口白牙一句话,怎么可能?
魏徽泽不信,不过是临死前的怨恨,若能成真,他早已死了不下上千次。
周洲默然。
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就是姚芯,一手造成她的现在。
在催产药里注射某种慢性病毒,致使她一出生便被病毒感染,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病毒潜伏期长达20年,越到最后越是痛苦,她确实做到了,她一生都毁到了这个女人手里。
周洲无声大哭,泪水肆意滑落。
她曾经一度绝望,万千恨意,她恨不得生啖其肉,死鞭其骨,可是现在,彻底摆脱了她的阴影,在狠毒又怎样,死后还不是骨灰一把。
她已经死了,自己还活着。
周洲快意的想着,她在蓝天白云下快乐生活,而姚芯早已化为尘埃一抹,她比她活的久,比她见得多,比她快乐,比她幸福,呵,她怎么突然哭了……
变故陡生。
被火舌舔舐着的车子几乎在瞬间四分五裂,火势汹涌,零星火光已经跳跃到另一辆车上,宋雪惊惶的看着,眼睛里倒映着簇簇火苗,是真的。
火光在她脸上,透着灼热的温度活跃地教她恐惧,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可躲。
眼睁睁看着火焰从脚下漫上腰身,一点一点吞噬自己,连惊叫都发不出,在这窒息的空间里,宋雪被活活烧死了。
又是一声。
“砰!”
车子里幸存的两人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