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色的千纸鹤在秦海瑶的手里鲜活的就像是要飞了起来, 黑色的边纹增添了一丝压抑与沉重。
阮漪涵的泪已经打湿了脸庞,她想要不信,可秦海瑶所说的却让她不得不信。
原来啊……原来……
怪不得, 她会对自己一再的容忍,怪不得她会那么快就爱上……
是到了这一刻才相信么?
还是心里早有疑惑?
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
秦海瑶走过去, 她轻轻的将两手围住阮漪涵的腰, 头靠在她的脖颈:“阿涵, 阿涵……”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如果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该有多好?
阮漪涵忍着眼泪, 她没有推开秦海瑶, 低头看着她:“你告诉我这些, 是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秦海瑶抬起头,她点了点脚尖,轻轻的吻掉阮漪涵脸颊的泪:“我把所有告诉你,不是求你原谅我, 是我太累了, 想要一个坦荡。”
毕竟无论是哪一世,她接近阮漪涵的目的都不纯粹,她没有资格去要求她原谅。
她抓着阮漪涵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这里, 疼了太久了。”
她的出生就背负着违背心愿的使命。
她曾经以为, 自己的一辈子就会在这样为了父亲报仇浑浑噩噩之中度过。
可是是阮漪涵给了她阳光。
第一次,她失去了母亲。
第二次, 她失去了爱人。
这一次, 无论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想要再被那层层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好累好累, 为了阮漪涵,她要对秦沁说谎话,为了从出生就背负的复仇任务,她要欺骗自己心爱的人。
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谎说着说着,路走着走着,她们一个个的都离开了她,只留给她痛苦和遗憾。
……
她受够了。
她厌倦了。
最后一次,她要与天抗衡。
阮奶奶和秦海龙坐在一起喝着茶,秦海龙对于品茶特别有研究,他在南方有一个自己的茶庄,精心呵护的茶都不外供,就亲朋好友聚会的时候喝一喝。
秦怡敷衍的弹完琴就闹着去吃烤肉了,她很健谈,跟烤肉的小伙子聊得开心,把人家脸都给说红了。
阮奶奶看着她,幽幽的:“小时候,你们几个也是这样,在家里的院子吃着烤肉,四处玩闹。”
秦海龙的手上戴着一枚蓝色的戒指,他摩挲了一下:“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回去?老太太,我知道你对三妹还是舍不得,但是我不能坐视不管了,小海她是大哥的孩子,她是唯一有资格真正继承秦家一切的人。”
人,生而在世,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当年,被秦老爷子带回来前,秦海龙连饭都吃不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她们收留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他虽然从不表达感情,显得闷闷的,但内心早就把秦老爷子当做自己的父亲了。
那是他最崇拜的男人,他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像是一棵大树,守护一家人的安危。
小海出现的时候,秦海龙很惊讶,他甚至怀疑过这事情的真假,派人调查了许久才得以确定,在这中途中,他惊动了秦沁。
秦沁没有怎么解释,她只是淡淡的:“早晚你也要知道。”
就这么一句话。
二十多年的隐藏就被淡淡的撇过了。
……
秦海龙想要极力补偿过这个孩子,甚至知道她过得不好,想要把她从秦沁的手里剥离开,可是秦沁真的很敏锐,她在知道秦海龙的想法那一天,居然亲自去了秦怡的大学,陪她喝了下午茶。
秦怡回到家,她对着秦海龙说:“爸,你是不是跟我三姑闹崩了?我怎么觉得她今天找我喝茶有点想要绑.架劫.持的意思?”
秦海龙的心抽动了一下,许久之前,他就有过一个阴暗的猜测,可那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从不敢进一步去想。这些年,秦海龙跟秦沁分庭抗争于南阳,彼此处于既扶持又抗衡的立场,他深知现在的三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只会站在大哥身后的女人了,她手腕狠毒……他畏惧了,人总是怕个万一,他不能让自己的独女有什么危险。
只是,秦海龙拎得清,秦家,不属于他也不属于秦沁。
所以当秦海瑶拿出了大哥的遗嘱交给她的时候,他更加的下定了决心。
他要扶持秦海瑶,将她推上她原本就该在的位置。
阮奶奶知道秦海龙的想法,“阮家这儿,既然我回来了,查了这么久也都明白了,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儿,我会迅速的清理干净,将她踢出局。”
老太太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养老的心态了。
她要是真的想斗,这些小辈还差得远。
明面上的,她都可以掌控,只是秦沁暗地里的手段,她所掌控的东西已经做到了多大,什么样的位置,她并不知晓。
秦海龙喝了一口茶,“嗯,小海这儿,我也想着慢一点来,她这么冒冒然然的空降怕是也不能服众,我要先恢复了她的身份。我也是怕……我们一起动,会让她狗急跳墙。”
俩人正说着,不远处,秦海瑶和阮漪涵缓缓的走了过来,俩人的眼圈都有点红,她们不算是并肩,一前一后,有一股暗流在俩人之间涌动。
阮漪涵刚才的话说的很清楚。
“我不愿意说什么原谅,也不愿意和你靠的太近,秦海瑶,我累了,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我不想再被谁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也不想要再去爱谁,我现在一个人就很好。”
“以前的事儿,真也好假也罢,现在,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奶奶。”
“我不会逼你去做选择,就是没有你,我们阮家难道就抵不过一个秦沁?”
……
虽然这些话并不好听,冰冰凉凉,但是秦海瑶心里长期压着的石头都像是落下了,她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在阮漪涵说了这一串话后,她以为秦海瑶会像是以前一样流泪或是痛苦,可是没有,秦海瑶迎着风,她的眼睛笑的弯弯的,释然的看着阮漪涵:“阿涵,现如今,我终于能坦坦荡荡的站在你的面前了。”
……
让人心酸,让人心闷,让人心痛。
阮漪涵转过了头,秦海瑶看着她的背影幽幽的:“阿涵,我的时间不多了。”
阮漪涵咬住了唇。
秦海瑶的身体有多么的糟糕,最初在家里,她晕倒的时候,楚医生就告诉过她。
再后来,陈老特意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这女孩的情况太糟糕了,我感觉她全靠着毅力支撑着,尤其是她的心脏,哎……”
“你说这些做什么?”阮漪涵身子僵硬,努力不让自己流泪,秦海瑶看着她的背影,像是以前一样浅浅的笑:“文莲对你好么?她是个好女孩。”她轻轻的:“你说的对,她比我单纯,比我干净。”
阮漪涵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主,胸口也压了大石头一般。
“你有人照顾,我也会开心。”秦海瑶看着她的背影,幽幽的:“阿涵,我曾经想过自己的很多去处,我也曾在南苑买了墓地,你曾说过要娶我为妻,做你的夫人,我幻想着墓碑上能刻上阮漪涵之妻几个字,现在怕是也不能了吧。”
眼泪终究是还是落了下来,阮漪涵把唇咬破了,口腔里满是鲜血弥漫的味道。
“如果这一次……我帮着你,守护了奶奶,守住了阮氏,看你安康幸福。我若真的死了,你……你和你的妻子偶尔的能不能去看我,这样让我知道你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秦海瑶闭了闭眼睛,她的身体随风微微的颤抖,也许真的是累到了极处,她最近越来越多的时间去思考死亡了。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阮漪涵。
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接下来就是背水一战了。
妈妈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原谅的了,她伤害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错事,她不会再留情面。
秦海瑶走到阮漪涵身边,像是许久许久之前,在阿涵难过的时候,她经常会做的那样,轻轻的抱了抱她。
阮漪涵的身子动了动。
秦海瑶的手用了力量,“别动,就让我再抱一下。”
再抱一下,从此,这个人就不再是她的了。
最后的时光,就让她像是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守护在她的身边吧。
许久许久,秦海瑶松开了手,她看着阮漪涵轻声说:“阿涵,我妈是一个心思特别细密的人,她这些年做的东西都有记账,可是她手中的账本你们是拿不到的,只能从闫峰那出击,他曾经是南阳的功臣,后来表面是退下了,实则帮着她掌管暗处的一切往来信息。”
阮漪涵盯着她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会帮我?”
秦沁是她的亲妈,她并不相信秦海瑶能真的对她下手。
面对这份怀疑,秦海瑶凄然一笑:“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
曾经,她也想要两全,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
晚上回到家。
阮漪涵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阮奶奶在客厅里长长的叹气,没有进去安慰。
人世间,最难懂的是情,最伤人的是情。
秦海瑶留在了秦海龙那儿,她跟着秦怡睡一个屋,秦怡很喜欢这个姐姐,当初秦海龙带着小海来见她的时候,还担心女儿会不接受。
可是秦怡爱恨分明,“我那个姐姐没有错,错就错在我三姑身上,她简直是丧心病狂,有这么对自己女儿的吗?别说什么为我叔报仇,我叔要是九泉之下有灵,棺材板都挡不住了得跳出来掐死她,一起拖下去得了。”
秦海龙:……
他这个女儿从小就这样,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遮遮掩掩。
就她这个性子,在娱乐圈没少得罪人,要不是他撑着保驾护航,指不定受什么伤害。
夜晚的灯光缠绵婉转。
秦海瑶躺在床上,露着后背,伤痕累累,玉肌之上青青紫紫的让人心疼,秦怡跪在她的身边,心疼的给她搓着药:“我的天啊,这都是怎么回事儿,你不疼么?”
秦海瑶勾了勾唇角:“习惯了。”
这是她从国外带回父亲的遗嘱的时候弄的一身伤痕。
秦怡轻轻的吹着,小心翼翼:“姐,我感觉你的身体情况很糟糕。”
秦海瑶也没有隐瞒,“嗯。”
“爸爸说……”秦怡试探着:“你这身体,虽然亏空的厉害,但只要你保持好的心态,阳光起来,再吃药调理,不那么劳神劳心的,也许还能转变。”
秦海瑶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不用了。”
秦怡看着她,“姐,你……”
秦海瑶转过身,她看着秦怡:“怡怡,我和你不一样,生下来就是被爱被祝福的,姐姐生下来,唯一的使命就是复仇,等有朝一日,妈妈彻底的垮了,我的使命也就跟着灰飞烟没了。而……阿涵也不再需要我了……那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了。”
对于她来说,真的就是彻底的解脱了。
秦怡不再说话,她的眼圈泛红,轻轻的抱住了姐姐瘦弱的身子。
她知道。
是姐姐自己放弃了。
她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如果说秦沁走火入魔,靠着一口恨撑到现在成疯成魔。
那姐姐她……她是靠守护阮漪涵强撑着。
虽说三姑跟疯婆子一样,但是亲手帮着别人一起去弄自己的亲生母亲,她的心里该是也不好受吧。
今天下午,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和下午茶的照片被放在了秦沁的桌子上。
秦沁盯着看了半天,她看了看身边的段子,轻声说:“小海完全背叛了我。”
段子低着头不说话。
秦沁:“她能做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愧是我的女儿。”
秦海坤生前一直像是焦虑被害妄想症一样,认为有很多人要算计他,要他的命,所以在得知秦沁怀孕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立了遗嘱并做了公证,将来,他如果发生意外,他的所有股份和财产都会由秦沁肚子里的孩子继承,无论男女。这遗嘱在秦海瑶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正式生效了,除了秦沁没有人知道,她很多次想要毁掉的,可终究是没有下手,她将那遗嘱放在了她和秦海龙第一次定情的地方,埋在了那棵树下,她不知道小海是用什么办法找到的,从她叛逆开始就有很多事儿让人费解怎么也无法查到根本,现在的秦沁已经没有心思去追溯这些了。
黑夜中,秦沁的眼眸泛着光:“让我想想,她们联合起来一起会怎么对付我。”她拿起旁边的红酒喝了一口:“大概是先从阮家把我踢出局,彻底废了这么多年的经营,然后用老太太、海龙和小海继承得到的股份如法炮制一起把我踢出去,或许更冷酷一点,把我们经营的那些不见光的生意曝光给警方?”
现如今,老太太和秦海龙、小海联手,她手上没有任何胜算,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们想,第二天就可以让她滚出秦家,滚出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南阳。但他们想要将她暗中藏着的东西都抠出来交给警方,却也没有那么容易,秦沁谨慎小心,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安排手下的人去做的,就是鹰迪在她们手上,一时半会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
她们也不敢轻易出手,他们害怕,害怕她兔子急了咬人呢。
呵呵。
秦沁想了想,“你去找闫峰,卸了他手里的一切权利,送他全家出国。”
段子惊讶的看着秦沁。
闫峰在他们的团体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他一直为秦沁出谋划策,这些年外面的声音能发展的这么好,跟他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他走了……
“段子,我跟你说过很多次。”秦沁目光犀利:“做人要学会舍得出,重要时刻烈士断腕很有必要,她们既然想把我连根拔,就肯定要先去找闫峰。”
段子看着秦沁:“是。”
秦沁放下酒杯,她起身抱着胳膊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她问:“我让你办的郑家的事儿怎么样了?”
段子点了点头,“郑毅已经应了。”
秦沁:“那就这样吧,下周就是老太太七十寿辰了。”她看着窗外的霓虹,微微的笑:“正好,我也送一份大礼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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